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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执法,山不在高

作者:绛云漫卷 | 发布时间 | 2017-09-28 | 字数:2762

第七十三章 执法,山不在高

做这种事情,路标根本不能在场。最适合的人就是常晓光。不过,光光是常晓光还是不够的,还得有人能拍板,这个拍板的人就非牛行长莫属了。但是,牛行长自己有心里没底,跟执法人员打交道,是他的弱项。所以,牛行长又给秦扬打电话,叫她也一块儿到工地上去。

工地上原来热火朝天的场面不见了,又恢复了一片死寂。特别是这种死寂跟静止不动的废墟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毫无生气,有一种到了墓地的惊悚。也不是没有人,有人,是那些带了大檐帽的人员。

牛行长记得看过一本什么书上说,大檐帽之类的,是从上古沿袭下来彰显自己身份的一种外在标志。以前,牛行长当行长的时候,对此就有感受。

他再牛,也只是在自己的办公室对着部下发脾气,关起银行的大门,他就是一家之主,他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统治者。可是出了门,他就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了。

其实,在他的经验中,就是在他银行的领地上,只要一有那些戴大檐帽的人光临,他就知道自己又要遭殃了。

那些戴着大檐帽的税务人员,工商管理人员,公安派出所人员,都可以对着他指手画脚,都可以颐指气使。

而他,贵为行长,对之也只能是唯唯诺诺,恭恭敬敬。他想起了一句老话,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银行再有钱,那些钱也是国家的,不是他牛行长个人的;那些大檐帽们,个人再小,代表的却是国家的权力。

更何况,现在牛行长早已不是行长了,面对这些趾高气扬的执法人员,怎么也抬不起那颗沉重的头。好在,一时还不需要他直接面对那些执法人员。常晓光正在满面笑容地跟他们周旋。

常晓光也真能沉得住气,他不仅满面笑容,而且,笑得阳光灿烂,自然烂漫,不象是面对执法人员,倒象是多时不见的老朋友会面了。他不时地鞠躬道歉,不时地把手中捏着的烟盒朝向那些人,向他们敬着烟。

一开始,那些人一个个板着脸,好像谁欠了他们几百元钱忘记了还一样。他们的脸阴的,好像稍微一使劲,就能拧出水来一样。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随着常晓光锲而不舍地逢迎巴结讨好,他们的脸上开始阴天转多云了。

继而就阳光普照了,难得地露出了笑脸。这种笑脸,不是普通的笑脸,是那种胜利者的微笑,是高人一等的微笑,是施舍者的微笑。当然也是最为满意的微笑。

常晓光知道这也是一个必然的过程。毕竟,他自己和那些执法人员之间,并没有什么个人的深仇大恨,有的只不过是工作上的关系,是一种很偶然的关系。他们犯不着跟他个人之间闹什么别扭。

不然的话,干的是公家的活,结下的却是私人的怨。也许有朝一日,这种关系会倒过来呢也说不定。再一个,他们也知道,常晓光这种角色,能出面接待他们,就不会是在公司能最后拍板定夺的人。

某种意义上,他只是一个临时的传声筒。所以,他们到了最后,甚至能坐在背阴处,一起抽抽烟,然后心平气和地讨论各自的职责来了。

牛行长跟秦扬的到来,使常晓光觉得援兵来了,靠山来了,后台来了。起码他不再孤独。他郑重地向所有执法人员介绍了他的两个领导。

实际上,真正的领导,在他看来就是牛行长,是他的直接上司,也是顶头上司。秦扬呢,不管有什么响亮的名头,真正的身份只是路标的私人代表。

可是她却有着不同寻常的思路,有时候,常晓光觉得,秦扬在路标跟前说话好像要比牛行长还管用。这一次面对这么多的执法人员,他们能有什么好招呢?

牛行长和秦扬被介绍给那些执法人员以后,他们理所当然地以为,牛行长才是可以对话的对象。他们七嘴八舌地表明自己的身份,说着自己的要求。牛行长竟然发现,他们当中有自己认识的人。

这个人穿的制服,一看就是城管执法人员。这些人,这些年出尽了风头,在老百姓眼里是被叫做灰老鼠的人。一个灰字,不仅仅说说他们制服的颜色,在方言中,灰字还代表了一种坏的意思,反正不是什么好词汇。

他们粗暴执法的照片和事迹,屡屡被人发到网上,招来一片骂声。

对此,牛行长倒是大度的,知道他们也有苦衷,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临时招聘来的,挣着不高的工资,干这不招人爱的工作,背着万众的骂名,有时候还要挨打。只是他们挨打的照片和事迹很少有人给他们发到网上。人们看到的,多是他们狐假虎威的负面形象。

由于认识,牛行长就不免跟他多说了几句话。他呢,出乎意外,好像并不认识牛行长似的,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这叫牛行长极为不爽。要知道,这个人是牛行长真的给过帮助的人。

那时候,这个人介绍了一笔贷款,金额也不能就说小。牛行长给办了,并且在办的过程中连那人的一根烟也没有抽过。从那以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见了牛行长,那人都是毕恭毕敬,态度极其谦恭。

可是现在,人还是那个人,可是牛行长已经不在是原来那个牛行长了。那人的态度也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也许这个态度的转变,对那人来讲是自然而然的事情,对牛行长来说,却是难以接受的。但是,现实却是无情的。很快牛行长就接受了这个已经发生的现实。

牛行长陪着笑脸对那人说,我们公司在开发过程中,缺乏经验,有些环节可能存在瑕疵,请你们给于包涵。那人竟然板着脸,一点面子也不给。很严肃地训斥道,少来这一套。什么经验不足,生孩子还得办准生证呢,在市区盖这么高的一座楼,什么手续也没有,就敢开工,不是狗胆包天是什么呢?

那人一句粗话,骂得牛行长涨红了脸,很快又转成了苍白,继而又变成了铁青。说实话,当银行长这么多年,无论是大行长还是小行长,虽然不至于天天时时都有人奉承巴结,但是像这样赤裸裸地辱骂,还是极其罕见的。罕见到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应对的程度。

牛行长就那样站着,一言不发。常晓光看见牛行长那样难受,就悄悄地拉拉他的衣袖,说,这些人整天价的横惯了,骂人骂成口头禅了,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牛行长也没有说话,一屁股坐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那些执法人员。

秦扬目睹了全过程。她实在想象不到,都是国家有关机关的执法人员,都是执行公务,怎么素质那么差呢!也难怪经常有他们的负面新闻出来,这种素质的人,怎么能代表国家机关呢?她就把常晓光叫到跟前,问道,他们这些人的主要诉求是干什么呢?这样乱哄哄地如何收场?

常晓光就笑了,一句话也很难把他们的诉求说清楚。实际上,他们这些人来自不同的政府部门,他们都是铁路警察,各管一段。每一段都有各自的主要诉求。秦扬就说,那也不能都在这里说吧?不行的话,告诉他们,明天咱们一家一家去上门拜访。

常晓光说,他们的目的虽然各不相同,但是现在在现场,他们倒是有一个要求是一样的。什么样的要求?秦扬问。常晓光说,就是要求咱们立即停工,先停下来再说。实际上咱们也就还没有动工啊,眼前不是一片废墟吗?

常晓光摊开双手,是啊,可是他们认为咱们已经动工了,原来的大厦拆除了,变成了水泥构件,现在水泥构件又变成了废旧钢筋、建筑垃圾。

嗯,秦扬一想,他们的逻辑也对。可是不管怎样,现在这个样子乱哄哄的,实在是说不成什么,什么道理也讲不清楚。秦扬看看牛行长,牛行长一言不发,什么表情都没有,就知道今天这个乱摊子,非得自己出马来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