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孟烟瑜是不是妖冷吹笙不知道,只是当她在孟烟瑜的房间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坐在梳妆台前。她看不到她脸上是什么表情,只瞧见她那头长及脚踝的三千青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白去。
这般奇景,冷吹笙也是第一次见!
而当彻底白了头的孟烟瑜再次转身时,冷吹笙更是瞪大了双目。
这......这副模样可不就是她在往生府遇到的孟婆啊!可是这个孟婆怎么是大人模样,而不是接她进剧情时的孩童模样?难怪她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原来人家竟然是以这副模样藏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啊!
从镜中抽回视线的孟烟瑜瞧见自己的青丝尽数白去之后,嫣红的朱唇微张,然后哭倒在了妆台上。
“我到底......到底还是变成了这副模样啊!这般丑陋的样子,待相公回来我又有何颜面面对他?又该如何同他解释......”
原来孟烟瑜竟然是这个时代的圣女一脉,传闻圣女具有神力,历代君王为了得到圣女神力都处处寻找圣女一族。奈何这个种族在没破身前都与普通人无异,只有在身体受了损害泄了血腥之后才会有鹤发童颜的模样。
孟烟瑜的母亲就是为了给挚爱自己的孟父生下血脉才会同孟父圆房,身子被迫自然白了发,才被为了寻找圣女几乎快发疯的君王寻到蛛丝马迹,从而顺藤摸瓜寻到灭了孟府满门。父亲被杀母亲自缢,年少的她被衷心的奴仆送出后就一路北逃,这才遇到言楼。
她成亲如此之久之所以还未白头便是没与言楼圆房,她早早将自己的身世同言楼说了,言楼为了她的安全着想自然也没强迫她。原本以为她俩能就此和和睦睦的过下去,谁知竟然在绣花的时候不小心被针尖扎破了手指流了血。
她......她要如何是好?
想着,好不容易渐渐停下哭泣的孟烟瑜又嘤嘤的哭了起来。
孟烟瑜在房中一躲便是一天,午饭没吃的她本就引起送饭的婆子担忧,见她晚饭也不吃之后担心她身子的婆子便强行破门而入,谁料这一入,倒险些把自己给吓到了!
只因她昔日觉得温柔美好的夫人,现在却着这一身绯桃色长袍跌坐在地上,身旁铺满了银白色的长白,再加之今夜又是满月,那般骇人的情景险些没把婆子吓得个半死。但最后还是吓得人家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还一边跑一边喊“有妖怪”。
夜间的乡间本就宁静,这婆子一嗓子喊下去,瞬间村邻该抗锄头的抗锄头,该拿棍子的拿棍子,纷纷朝着言府跑来。
他们老早就觉得这个美得一点都不似凡人的孟烟瑜肯定不是个好的,没想到言楼前脚才走,这妖女后脚就露出了马尾!
如冷吹笙所想,孟烟瑜果然被无知村民们抓了起来,而她被抓也就算了,尽然还不解释只会一味的哭哭啼啼,哭到最后把冷吹笙哭烦了转身就走,哪里还管她死活,反正她也管不了就是了。
孟女为妖,证据确凿。
商量出这个结果的村民们当下就决定在三日后将孟烟瑜烧死。三天,不够早已被狐妖迷了心窍的言楼赶回来,却够他们准备焚烧仪式的道具了!
孟烟瑜被关在柴房里一关就关了三日,整整三日里没人给她饭菜也就算了,她竟然还在哭哭啼啼,半句不提自己的身世。冷吹笙想了想,也是,反正她那身世且不管愚昧的乡民们信不信,就算他们信了她说出来还是得死,毕竟抓她的可是这个时代权利最大的人啊!
焚烧孟烟瑜的时辰是定在了傍晚,据说不属于白日也不属于夜晚的黄昏之时正是不干净的东西蠢蠢欲动的时候,他们只要在这个时候烧死了这狐狸精,也能威慑到别的妖怪。
孟烟瑜是被人拖出来的,早已憔悴不堪的她在村民眼中只是没吸食男人精气的模样,不足以让他们同情。直到她被人绑到草垛中的柱子上后,冷吹笙才微微红了眼,她到底也是有良知的,自然是看不下去这种场景,当下也开始祈祷言楼快些回来。
只有言楼回来,孟烟瑜才有活的希望!
整整三日滴水未进的孟烟瑜吃力的抬起脸庞,原本嫣红的双唇早已干裂。“求求你们......可不可以......让我再见见相公,再......烧死我......”
这三天她想了很多,她本就是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人,她已经是圣女一族最后的一位了,如果她死了圣女一族就算彻底消失了,这样也没有君王会再那样疯狂了,为了传说中的神力,做尽惨绝人寰的事。
她不怕死,可是她不甘心就这样死去,她想再见见那个男子一面,然后再笑着同他说:“不用担心,阿茹只是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了。”这样她才会走得也安心些。
可村民却认为这只是她的手段,若是真等言楼回来,他们哪里还能烧死她?这妖女只怕是异想天开!难道她以为他们只是泥腿子,所以就注定愚蠢,然后被她蒙骗?
似乎为了让她死心,甚至还有村妇在底下喊了出来。
“妖女,你就死心吧!言少爷是不会见你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言公子早已知晓了你的身份,他命我们早早将你烧死,免得他再见你心生胆怯!”
那妇人口中的身份不过是讲的她妖子之身,这番话也是她胡编乱造的,可偏偏某个本就没有多少安全感的女子却信了去,一瞬间泪如雨下。在那一刻,冷吹笙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原来......原来他早已厌倦了她!原来,他也是在惧怕她的!原来,他平日里的那些温柔,那些情感也都是骗人的!否则怎么会他才出门,这些妇人就来捉拿她?既然如此,为何不当着她的面同她说清楚呢?只要他同她说一声“我不喜欢你,你且离我远些”,她定会走得远远的,就算是死,也会死在一个他不知道的地方啊!
孟烟瑜到底还是被烧死了,当火苗窜得老高的时候,冷吹笙只从她早已黯淡下去的桃花眼中看到绝望,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而在那不算短的灼烧时间里,她连一声挣扎都没喊出。冷吹笙摇了摇头,只觉得这策划做得太过分了,这么逼真的画面也不怕给人留下心理阴影!
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好似做了个沉长的梦,梦醒后,世界是一片绯红。
她是在一片花海中醒来的,醒来后瞧见的便是那一身红袍的女子。
女子长得不算多美,但那双眼眸却是教人最难移开视线的。女子半坐在她身旁,见她醒了立刻笑吟吟的将她扶起来。她这才发现,这女子不仅眸子好看,就连笑起来双颊上还有一对梨涡。
她笑时的模样,真美。
女子将她扶起来之后也仍不松手,好似怕她再次倒下,见到她依旧是那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脸上的浅笑也没了,反而是颦眉道:“你可还还记得自己是谁?往生的路知道怎么走吗?可否要我为你带路?我虽被命令不能离开这片花海,但你这模样......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往生?往生是什么?为何自己要去往生?
“你已经死了呀,死了的人都是要去往生的,否则是没有下辈子的!你别怕,负责看守往生泉的是个小丫头,我同她说说,她定会让你下辈子投个好胎的,这般你也不用再受这些苦了!”
受苦?那又是什么?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不说话呢?莫不是个哑的?啊,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你这副一身伤的样子,生前定是受了极大的苦,看来也是个可怜人呐!”
女子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可她却依然没有回半句话,最终无奈之下也不敢妄自带她去往生,生怕本就记忆混乱的人因为她这举来世还得受苦,最终还是带着人去找这个地府的掌权者了。
双眼空洞仿佛木偶般的孟烟瑜被带到了一方院子中,那个被称作阎君的人只扫了她一眼便晓得了这人是究竟为何才变成这般模样了。
“她之所以这副样子是因为她的三魂七魄少了一魂一魄,看她这番模样生前应该是被人活活烧死的,而她的那一魂一魄或许便是在那时被烧散了的。这样的人是不能往生的,你就将她随便找个地方扔了吧!”
一直跟在两人身后的冷吹笙瞧着孟烟瑜残破不堪的魂魄,眉头紧皱。这孟烟瑜也是太可怜了些,她其实什么都没做,生前被人活活烧死就算了,死后竟然连投胎都不被允许。
那红衣女子许是于心不忍,咬着下唇想了许久还是开了口:“魂使不是说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吗?曼珠瞧她也是个可怜人,不若就将魂使的工作分她一半吧!再加之她的魂魄残缺,只怕是生前的事情都记不起来了,这样阎君不仅能少些繁琐,也免得她在地府乱跑不是么?”
那阎君闻言,盯着红衣女子瞧了许久,仿佛要将她的脸上瞧出朵花似的,良久才点点头。
“也好,往后便叫她孟婆吧。”
他们不晓得这残魂的来历,他这个阎君还会不晓得吗?如曼珠所说,确实也是个可怜人。
于是,在那黑不见底的三途河上的奈何桥上多了个没日没夜煮汤的少女,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来历,也没人知道她煮的是什么汤,只是每当有生魂走过时,她总会从那冒着气泡的大锅中舀起一碗汤递过去。
“姑娘(公子),喝了,就忘了。”
也有新魂不愿喝下那碗汤,吵闹着要记住自己的伴侣,歌颂着自己的恋情有多伟大,定要与伴侣共谱来世之恋。每当这个时候,鹤发女子总会自嘲的勾起嘴角,然后一段曾经说服过自己也说服过别人的话脱口而出。
“爱情是什么?不过一碗水罢了,你也喝了吧,能不能忘了不是你说了算的,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还记得,他却忘了,那又和真的忘记有什么区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