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相见

就要见到李治了，武昭昭的心一阵狂跳。

才醒来没多久，她发现，她对李治的想念竟然如此强烈。

只是，他会认出自己吗？

自己现在这副面目全非的样子。

他要是认不出啊，那可怎么办哪？

武昭昭心里忽然又一咯噔，不知道，小宏宏怎样了。

她想小宏宏，想小宏宏的笑脸，想他粉嫩嫩的皮肤，甚至想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奶香味。

小宏宏是最粘她的，

她消失了这么久，不知道小宏宏有没有哭。

想到自己的孩子，武昭昭忽然有了勇气，跟着霍风的脚步也不由得快了许多。

走过熟悉的宫殿，武昭昭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这里，是如此的熟悉，这金黄的柱子，这雕有盘龙的石阶，这富丽堂皇的大殿。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武昭昭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双臂，这是一个防备的姿势，武昭昭自己并没有察觉。

霍风留意到她的紧张，故意放慢了脚步，让她跟上。

因为太紧张，武昭昭忍不住想跟霍风说些话，以转移注意力：“皇上，最近怎么了？”

霍风欲言又止，沉吟一下道：“皇上……病了。”

“病了？”武昭昭惊讶的捂住了小嘴，“叫太医了吗？严重不？也是……最近的天气转凉了，他又要上朝，又要批阅奏折，肯定累坏了，唉，这人对别人上心，对自己的身体倒是一点也不着紧……”

霍风见武昭昭一路碎碎念，心想她这爱操心的性子，倒是一点没变，不由得笑道：“不碍事，就是一点小风寒而已，已经传太医照看着了。”

“那就好，他一向身体都不好。”武昭昭担忧道，随即心安了一点，又对霍风道：“以后这种秋凉的日子，得让李公公记得提醒皇上吃点秋梨膏，秋梨膏润肺，对他的身体是最好不过了。他每每都是这样，一起凉便嗓子痒，如果不及时止住，便会变成风寒，上一年他说要跟我赏月，硬是就着夜风坐了一晚上，这便着凉，养了一个多月才好。”

武昭昭碎碎念完，才惊觉道：“对不起霍风，我在你面前说太多有的没的了。”

霍风微微一笑，果然是武昭昭。

他做了李治的影卫，也很多年，也看过李治身边的女子。

不管是妃子，还是大家闺秀，各个有些整天涂脂抹粉，有些整天弄些狐媚之术，想方设法把李治留在身边，像之前的武昭昭那么随心所欲的人很少。

而这些年，皇上也过得清心寡欲。

霍风对这些女人都是极为不屑的。

霍风能看清楚，从小就生长在帝王之家的李治就看得更加清楚，他身边永远不乏主动献身的女人，美的丑的，白的黑的，高的矮的，环肥燕瘦，各有风姿，可是，这些女人没有几个是真心的。

霍风记得，李治曾经对自己说，天下的女人，都是想在他身上拿东西的，却没有几个，是对他付出真心的。

当时霍风深感帝王的无奈，总会有这么一个女人出现的。

武昭昭，就是那个人。对武昭昭的印象，不是曾经的美貌，而是那么一抹单纯率真。

她是不同的。

终于来到李治的寝宫，服侍李治的太监宫女们看见面生的武昭昭，都有了阻拦的意思。

可是，太监宫女是最会看眼色的，看到霍风那冰冷的眼神，太监们就明白，眼前这个女子的身份，是不可以过问的。

霍风带着武昭昭大摇大摆的进了寝宫。

周围一片安静，甚至有些死气沉沉，到处都是浓郁的药气。

武昭昭一眼就看到那个躺在床上，一个清瘦的男子。

李治，瞬间沧桑了许多。

一觉醒来，便是十年。

他此刻在睡觉。

他对她的到来，一点儿也没有察觉。

武昭昭不由得放轻了脚步，踮着脚走到了李治的面前。

几层明黄的床纱，隔绝了武昭昭的视线。

明黄，世间帝王才可以用的颜色，彰显着床上这个人尊贵的地位。

他是天子，他是九五至尊，那床边燃烧的发出甜香气味的龙涎香，平常百姓家，一辈子也用不起。

武昭昭忽然觉得自己不能动了，那明黄的颜色，晃得她发晕，也意味着他们之间，无法改变的地位。

他是天子

。

而她，现在只不过是小小的庶民。

武昭昭的手紧紧的握在明黄的床纱上，却不敢掀开。

“昭昭……”床上的李治叫道。

听到李治呼唤她的声音， 武昭昭的眼中泛起一道亮光。

“昭昭……”

又是一声。

李治并没有醒来，他只是在睡梦中，无意识的叫喊着武昭昭的名字而已。

足够了。

仅仅是这两声，已经给了武昭昭无限的勇气。

她坚定的拉开了床纱。

日夜在梦中出现的容颜，就那么突兀的出现在她的面前。

武昭昭心中泛起了涟漪。

李治李治李治李治……

心里无数次呼唤着这名字……

前世五百次回首，才换来今生的一个擦肩而过。

李治，你可知道，我再见到你，我有多高兴吗？

床上的李治和武昭昭记忆中有些出入，他消瘦多了，还有了点胡渣。

看到他明显的病容，武昭昭心疼极了，不由得为他掖了掖翻开的被角。

坐在李治的病床上，武昭昭有些贪婪的打量着他。

怎么看，也看不够。

这个人，这个曾经和自己肌肤相亲的人，他触摸过她的长发，吻过她战栗的双唇，曾经并肩的看过月亮，也曾经执手看过冬天的飞雪。

多么美好的回忆。

眼泪。

忽然流了下来。

武昭昭惊慌的擦去脸上的泪水，可是，该死的，泪水越流越多。

眼泪啊，求你不要再掉了……

求你了……

些微的响声，终于惊醒了李治。

好像李治这种人，从来没有熟睡的时候，最细微的响动，也能惊醒他。

可能，这就是生在帝王家的悲哀吧。

李治在迷糊中看着眼前这个静静流着眼泪的女子，她，是谁？

好像梦中的女子。

定睛一看，却又不是她。

出现在他的寝宫中，是个宫女么？

感觉很亲切。

他打量着眼前女子的容貌，挺清秀干净。

“你是谁？哪宫的宫女？”李治迷茫的眼眸望向武昭昭道。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你醒啦？是我…”武昭昭有些哽咽，竟说不出话来，只是习惯性的扑到了李治的身上。

李治清瘦的身体微微僵住，接着咳嗽起来。

“你是谁？咳咳…”李治哑着声音问道，带着一种急切。

到底是谁？

“我是……”武昭昭刚要道，被霍风阻止。

“给皇上拿点秋梨膏过来。”霍风道。

武昭昭立马从一旁宫女手中接来。

跟从前一样，武昭昭把秋梨膏一口一口的喂给了李治。

望向对面的武昭昭，李治的眼眸动也没有动，熟悉的场景想起来。

曾经他们一起出宫，那次遇刺，是她细心的不离不弃的照顾。

她有些笨拙，却就是这个样子的。

李治听话而顺从的喝下了武昭昭喂的秋梨膏。

药膏和从前一样，还是又甜又香。

李治忽然望向远方，有种说话的欲望：“从前有个朕喜欢的妃子，她也喜欢给朕这样喂药。”

武昭昭忍住想哭泣的冲动，问道：“你还记得她么？喜欢这个妃子吗？”

“咳咳……”李治又咳起来说道，声音低沉：“她是这个世间，最美最善良的女子，她的眼睛，像夜空的星一样明亮，她的嘴唇，像花瓣一样柔软，她很呆，也很唠叨，整天都很高兴，不知道她乐呵什么，可是……”

李治的神情如同一个沉浸在恋爱中的少年：“可是看见她乐呵呵的，我也会忍不住，高兴起来，她的笑容很甜美，让人想把她藏起来。”

武昭昭小心翼翼的问道：“那，这个女子的名字是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李治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久违的笑容，这个笑容仿佛是烟花，瞬间把武昭昭的世界给照亮了。

她叫武昭昭，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宁死也不放开的，最爱的女人。

…………

李治什么也没有说出来，心中却是明白。

他望向对面的武昭昭沉默不语。

“你比不上她。”李治忽然正色道，黑色的瞳仁，不带一点感情的看着武昭昭，“像你这种主动爬上我床的女人，永远也比不上她。”

“啊……”武昭昭习惯性的慢了半拍。

“没听明白吗？给朕拿点秋梨膏过来。”李治危险的眯起了双眼。

深知这是李治发怒之前的特征，武昭昭可不想成为李治发怒之前的牺牲物，赶紧让太医拿了秋梨膏过来。

武昭昭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巴哭了起来。

她不让自己哭，不料却哭得更厉害了，向往常一样，她忍不住扑到李治厚实的胸膛上，痛哭起来。

看着眼前这个泣不成声的女子，李治也有点手忙脚乱。

可是，却不忍推开她。

这种熟悉的感觉……

一瞬间，让人觉得她是武昭昭呢。

李治忍不住拍着她的背，安慰她。

霍风在旁笑了一下，果然是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两个人啊，就是缘分太足了，即使武昭昭面目全非，李治的心中，还是保有对她的最后一点怜惜。

多好啊，这一对爱人。

霍风双手抱着胸，不由得想起自己的终身大事，啥时候，我也能拥有这样一个为我死心塌地的爱人呢？

龙涎香，慢慢的散尽了。

领班的小太监想过来给龙涎香加料，却被霍风一脚给踢了出去。

小太监委屈的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看着霍风，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霍风把手放在自己的颈上，做一个杀人的姿势，再指指床上。

小太监明白了，床上那两人，恩爱着呢。

小太监踮着脚，出去了。

霍风看着床上的两人，深感自己做了好事，还深藏功与利。

看两人如此恩爱的样子，霍风心想不愧我千里迢迢，把武昭昭从大街上带回了皇宫，不然以他们两个现在的地位，啥时候才能看见一面啊？

嗯……说不定，我是他们的红娘呢？

霍风不无自恋的想。

霍风转过身，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眼前美好的时光，就留给这一对难分难解的爱侣吧。

千百年后，历史的记载上，肯定会有李治和武媚娘的传奇，可是他一代影卫霍风，却不得不泯然众人，成为那无人问津的落叶槐花了。

这样想着的霍风，不由得迈开脚步，不想再搭理床上那一对依然抱在一起的鸳鸯。

他走出门外，还不忘轻轻关上房门，并嘱咐太监宫女们，没有事情，千万不能打扰皇上。

不然到时候龙颜大怒，就不是他们能招架得住的了！

霍风的一席话，吓得门前的太监宫女们噤若寒蝉，整个寝宫，静悄悄的一片，静得连微风的声音，仿佛也能被人听到……

房门里这边，武昭昭听到的，可就不是什么微风的声音了。

她趴在李治的胸膛上，听到了她最熟悉的心跳声，咚，咚，咚……

让人安稳的心跳声。

她想起，那年夏天，他们两个人，靠在一起看月亮，她也是这样趴到他的胸膛上，听着咚，咚，咚……

这声音如同一首恒古的歌曲，让她整个人都要沉迷进去了。

怪不得，世间的人，都说只羡鸳鸯不羡仙呢。

李治道：“你身上是什么味道，闻着朕也觉得病好了一半。”

武昭昭害羞了，低下头道：“臣妾早上经过广玉兰树，采了几朵玉兰花，放在了衣袋里，可能身上就有了这种香味儿……”

这种软绵绵的语调，太熟悉了，简直是武昭昭的调调……

李治刚想问怀中的女子，是不是易容了的武昭昭。

寝宫的门口忽然缓缓的打开。

李治看向门外，门外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武媚娘。

就在这时候，忽然听得皇上的贴身太监王公公喊了一声：“天后娘娘驾到。”不到十秒钟，就看见真正的武媚娘进来了。自从武昭昭和她共用一个身体以来，这还是武昭昭第一次见到武媚娘的庐山真面目。她头戴凤冠，身穿金色凤袍，将她的皮肤衬得更加的白皙。肤若凝脂，美目盼兮，再加上当时流行的梨花妆，樱桃小嘴，可以说，她是一位绝世而独立的美女。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与自己的单纯任性相比较，武媚娘显得更加的冷傲睿智，那种威严无人能比。

她袅袅婷婷的扭动着纤细的腰肢走了进来，然后风情万种的对着李治福了福身子，说了一句：“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治的目光一直盯着武昭昭，听见武媚娘的声音，才将头抬起来看了看她。“平身吧。”说完这句话之后，李治就调转脑袋继续看着武昭昭。他感觉这才是他最心爱的那个人。他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要问问武昭昭，可是这时候武媚娘在场，他不便发问。李治刚刚的那句“平身吧。”没有任何的感情色彩，似乎还有点儿急不可耐。完全不像两个相处多年恩爱的夫妻。大概是皇家的威严才使他们这样的吧。武昭昭心里面这样想着。

这时候，武媚娘低头看了一眼李治身边的武昭昭。“是你？你是……兰儿。”

“你认识她？”李治迫不及待的问道。不等武昭昭说任何话，也不管武昭昭的错愕，武媚娘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不仅认识她，还和她有血缘关系呢。”“哦？这从何说起呢？”

“臣妾在入宫以前，有一位亲姐姐，早年嫁人了以后，生下了个女孩儿，名叫兰儿。后来因为到了婚配的年龄，家姐将她许配给了与我们家门当户对的张员外的儿子。”李治说：“张员外，就是那个张九龄？”武媚娘说：“对啊，张员外的儿子，听说长得那是仪表堂堂，而且熟读四书五经，将来一定是个栋梁之材。可是这个兰儿啊，非但不听家姐的话，不肯嫁与张员外的儿子，而且与我娘家表哥私自定了终身。两个人都不肯让步，兰儿与家姐争执不下，半夜，竟然偷偷跑了。唉，我可怜的姐姐啊，到现在还伤心难过呢。皇上，她就是兰儿啊。没想到臣妾竟然可以在这里遇见她。”

李治说：“哦？朕都不曾听说，你们家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呢。”“皇上，臣妾还有很多事情你不知道呢，今晚你来臣妾这儿，让臣妾给你好好讲讲？”李治一听到武媚娘在变相的让她去皇后宫里面，脸上显出了不耐烦的神色。他没有回答武媚娘，反而是转过脸来问武昭昭：“你叫兰儿？”武昭昭点了点头。“那她刚刚说的都是真的了？”李治温柔的问道？武昭昭偷偷看了一眼武媚娘，发现武媚娘正在对着她媚笑，武媚娘的笑，透漏着不可抗拒的力量，武昭昭看了李治一眼，说：“是的，皇上，皇后说的都是真的。”

武媚娘这时候说：“对了，皇上，我让御膳房做了点儿燕窝，你趁热喝了吧，对身体有好处，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儿补补。快拿上来。”这时候，两个侍女鱼贯进入，一个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