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无限幻想
随口打了声招呼,凑连正眼都不瞧一眼,直接绕过持造走向仓库。
‘又来找麻烦,你不见人都被你吓走了?’
一样是瞧都不瞧对方,持造继续摆弄他眼前的工具。
‘如果你们开发所能发挥作用就不必我天天劳顿奔波了。’
‘开发所的基本原则是技术的精致化、设计量产技术与制造范模,那种无中生有的开发不是我们的工作。’
‘话是这么说,但实际上你还不是在搞那辆四轮车。’
‘这是身为工匠的执着。’
‘哼,执着呢,结果呢?你的执着有开花结果吗?’
‘差不多好了,你刚好能帮我测试。对了,把角落那东西拿来给我。’
两人不冷不热地对话着,忽然持造伸出手指着墙边,要凑将那里的东西搬来给他。
‘喔?你竟然会要人帮你啊,话说你是指甚么东西?’
凑说着走向持造所指的地方,发现那里只有一个小桌子,但这桌子很奇怪,桌边被钉上了一块板子。
‘就是你眼前的那个。’
‘桌子?’
‘不算是,我叫他椅子,因为是用椅木造成的。另外这是用来坐的,因为我脚不好,所以又多加了一个靠背。’
‘椅子…椅子……哼哼哼……哈哈哈!你也帮我做一张椅子吧,小老头。’
双眼发出贪婪的光芒,凑突然露出发疯似的表情,连与其相处已久的持造也为之颤栗。
所谓坐有坐相,站有站相,坐不只是人类的一个动作,更包含着大量的礼仪成分,不管是长跪或是踞坐都有其表达的意义。
而椅子不过是人类的无心之过,即使没有椅凳人类还有小腿,纵使缺少椅背,人类还是有能够挺直的腰杆。
在这个时代,椅子对人类来说是多余的,因为若使用了这种东西昔日的礼仪便失去了意义,在与人相处上无疑地会碰上各种无法表达心意的断层。
相较之下,油灯也好,长弓也好,对人类而言都比椅子深具意义。人们相信着,即使哪天椅子被淘汰了,油灯与长弓也会被人们继续使用吧。
可就是这样一张毫无意义的椅子,连他的创造者也看不上眼的工具却被凑所相中,并打算将其应用到马背之上。
于是乎,在马场上各处都摆放着由木匠们赶工出来的椅子,并由骑士与测量人员在各匹马上做测试。见这景象,就是一直很佩服凑的骑兵队队长也不得不出声了解。
‘你确定要将这种东西装到马背上?’
‘是需要一些改良,但我认为这是行得通的。’
面对骑兵队队长的提问,凑少见地没有冷言冷语回答,而是专注地看着马场上的测试状态。
‘我倒认为这会更容易摔马。’
‘不会的,我看摔马的主要原因多半是失去重心,也就是说将前后加高,然后让中央部位变低的话应该能够相当程度地减少摔去重心的机会,若是再将前后两端拉更高说不定还能抵住使用长柄武器的冲击力道。’
‘你真的这样认为?’
‘当然在实作上还得经过测试,不过有你这个摔马摔到连马蹄都闪得过高超测试人员,就算出意外也不必太过担心才对。’
‘竟然以会出意外为前提吗?听你这样说让我更担心了。’
‘尽管放心吧,这次一定可以的,毕竟主体已经大致确定,其他会出问题的部分只要慢慢修正到最佳的状态便可。’
‘但愿如此。对了,如果这东西真的完成了你要如何叫他?’
‘嗯,马椅?’
碰上骑兵队队长突然的提问,凑偏头想了想,给了个相当直觉的答案。
‘这不会太……直接吗?’
听到凑的答案骑兵队队长感到有些错愕,因为这种反射性的答案实在不太像这位下属平时的回答。
‘是吗?那要叫甚么?’
‘我看就叫马鞍好了,用这骑在马上人就安心。’
‘是吗?也好,这名字也可以。’
不甚在意这类问题,凑持续关注着马场上的一举一动,同时许多可能的战术也在她脑中渐渐萌生。
村庄皆有神灵眷顾,没有神灵眷顾的聚落便不算村庄,而这些没有神灵眷顾的人便被称作野民。
野民不依附村庄,或是不能依附村庄,他们其中有相当多数是因被判了流放之刑而四处流浪,身上被刺了与勇猛的刺青相反的黥刑图案,于各处皆不被人们所接纳的人。
然而,在乌尔村庄以村庄力量进行技术改革的同时,另一股改革的力量却在野民的身上蠢蠢欲动。
在北方部队侵入后,其力量连小型村庄都挡不住,更别提散落在各处的野民聚落,他们面临的是比俘虏还要悲惨的待遇。
——没有神灵的庇护,也就没有人类的身分。
成为劳役、奴隶兵已经是对野民而言最好的待遇,至少还能吃到一口饭。更多的野民是在被捕后活活饿死的,又或是成了军队中人泄愤的工具,莫名其妙丢了性命。
这情况天昊当然知道,但他并没有阻止的打算,对他而言军队能提升杀气又不会累积压力是件好事,但为了防止这些野民叛变他做了些布置。
天昊为归顺的俘虏划分等级,让高等的俘虏去杀害低等的俘虏,之后再让这些沾满低等俘虏鲜血的高等俘虏去管理低等俘虏。当仇恨一形成,高等俘虏就不可能心生善意去释放低等俘虏。
再加上高等俘虏的家属还在天昊手上,要是出了问题家属就必须连坐处决,如此便能大幅降低叛变的可能性。
可这样的行为也使北方部队的恶名远播,本来与村庄间战争无缘的野民被迫团结起来对抗北方部队,谁都没有想到如此弱小的火花会改变整体战局的发展。
名净还是个孩子,于他对世上的事物还懵懵懂懂之时家园便被毁灭,他的家族不断搬迁,每每以为能够落地生息,却又再次被驱离。
在前些日子,名净与家人遭到了北方部队的袭击,许多家人都被俘虏,只有他与弟弟逃了出来。
然而名净的弟弟在逃难时受了伤,伤口没几天便化脓,逐渐扩大成疽疮,在束手无策的状态下,他的弟弟走了。
只是个孩子,可名净还是会生气,不如说正因为他是个孩子所以他才会生气,他知道是谁害死他的家人。
于是名净开始进行复仇计画,他将于战场捡到了弓箭修复,并打算用这武器进行复仇。不过他却碰到了一个大问题──他拉不开这武器。
战弓与猎弓所需的力量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与父亲一起狩猎时连猎弓都拉得吃力的名净怎么能拉开战弓呢?
但名净并不放弃,他找来坚硬的树枝绑在弓身上作为支撑,并在树枝上凿出孔来,当他用脚踩住弓身,利用全身的力量拉动弓弦时便可将坚硬的物体插入孔洞中作为插销,使弓弦不至于回归原位。
如此一来,就是身为孩子的名净在花费一番功夫后都有可能使用这把弓箭。
在此后名净这弓的机关被其他野民所发现,并加以改良,成为了名为弩的武器。
有了这弩的力量,一股属于野民的势力在西北与西南一带逐渐兴起,成了过去没有人想过,非传统意义的新兴势力。
来自村庄的资源创造了马鞍,于野民的创意成就了弩弓,但事物的创造还有一种模式,那就是在不知不觉间突然冒出来,如果没有人发觉便会消失在黑暗中的类型。
这是在商队一路往西南前进时所发生的插曲。
安然在一个小村庄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铜片,这些铜片附有锯齿,能够彼此嵌合,当转动一方便能带动另一方,因此又被称作齿轮。
‘先生这是您自己做的吗?’
见到奇异的物品而心生好奇,安然向将这奇物拿出来交易的商人询问。
‘不是,这是我从别人那得来的。虽然当初看来挺有趣,但看久了便觉得没甚么,加上旅行携带不便,所以想将他交易出去,如果你想要我可以便宜让给你。’
在神殿学习的日子让安然对各种科目都稍有涉猎,拥有能够鉴定事物的基础眼力,他虽然不明白这器具能拿来做些甚么,但他却知道这器具肯定能拿来做些甚么。
于是安然决定将这小巧的器具换下,并向那名商人探询了当初获得这物品的途径。
当晚,安然将他所换得的物品交给商队的长辈们观看,几名长辈见到这物品都不自觉地发出惊叹。
‘这结构如果能放大,便代表只需要转动一个地方便能带动其他部件运作,要是好好利用绝对是超乎想像的发明。’
‘这在船只上应该也能发挥不错的成效。’
‘这东西让我想起了杠杆技术,莫非其中也有精灵寄宿?’
长辈们你一言,我一句,所有人对这器具都抱着无限的幻想。
‘其实我想与各位商量的是,可不可以让我去找找这东西的源头,要是有其他村庄先行研究了这器具对我们而言会是一大隐患。’
‘这倒是,我看不如这样。我们去换匹马给你,你就趁此期间加速行动,这段期间我们会依照既定行程前进,你在办完事后就赶回来吧。’
‘就如此吧。’
决定了新的目标,安然便离开了商队行动,根据先前商人的指点找到了另一个村庄。
──那东西啊,大概是村外那野民村庄来的吧,这些人闲来无事就拿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来换粮食。
一条线索带领另一条线索出现,在几经转折后安然到了一个野民的聚落,这里的村人们正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些甚么。
‘怎么回事?’
安然以一块糖作为代价,询问了在当地的野民孩童。
‘那个坏人被打死了!’
‘甚么坏人?’
‘就是坏人!他向我家借粮,并说在我父亲将图形内的精灵找出时便会还上十倍粮食!’
‘甚么图形?’
‘就是这个!’
野民孩童在地上画了个图形,安然仔细一看正是个三角形,他知道这是很神奇的形状,因为这三角形要是两边垂直,以各边为边长画出的正方形,会有最大者的面积等同于另外两者面积相加的神秘现象,被神殿内的数学研究者拿来做为精灵寄宿万物的象征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