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舞
此刻，太皇太后的面色亦沉了下来，但看到天佑帝询问的目光，还是微微点了点头，要知道她时日不多，错过了今日，谁人知晓她何时才能得偿所愿呢？
今日之事对她来说也是事发突然，他们祖孙二人早有册封云萱为郡主的想法，却也一直缺乏时机，今日这般情形，已然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具，堪称为最佳时机，本已经十拿九稳，谁知这陆灼华竟然横生波折，可真是惹人厌恶。
可恨她身为贵妃，又是陆云萱的姑母，她的话却也不得不让人上心，再加上刘御史三朝元老的身份，饶是她和天佑帝，也不得不顾忌，可若是就此罢休，她却也不甘心。
太皇太后心中的不甘，轩辕景自然知晓，更不愿这位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心中难受，只见他单手执起酒杯，微微品了口杯中美酒，对等待他回应的众人皆视若无睹。
过了半晌，陆灼华怀有身孕，在加上平日里哪受过这般苦楚，已然有些摇摇欲坠，天佑帝瞥她一眼，可念及她腹中胎儿终归是皇家骨肉，终还是缓缓开口道，“贵妃先起身吧，这般跪着伤了皇嗣便不好了。至于云萱郡主之位，朕早已有心册封，那孩子天生便合朕与太皇太后的眼缘，太子失踪之际，又救下了朕的母后，种种功绩，自不能与其他贵女一样相待，当封郡主亦不为过，封号便定为嘉懿，朕心意已决，尔等亦不必在劝，今日中秋家宴，各位还是开心为上。”
好一个开心为上，若是在劝，便是让他不开心，这般情形下，你让皇帝不开心，你觉得自此以后你还能开心的起来？
无论是陆灼华还是身为御史大夫的刘大人，亦或是底下来参加中秋夜宴的众位大臣，都不是那种不开眼的人，方才已经冒险驳了轩辕景的一个要求，如今，天佑帝将话说到这里，你若是还去反驳，那可就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你没听到皇帝已经把太后娘娘都抬出来了吗，在要多言此事，岂不是想不开。
到了此刻，陆云萱封郡主之事，已然是尘埃落定。
“臣女陆云萱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陆云萱再次跪下，奉上大礼，极为恭谨的谢恩道。
对于这件事管其他人怎样想，陆云萱本人却是混不介意的，这样实打实的好处，不要的才是傻子，她陆云萱自认不憨不傻，自然也不会把到手的好处往外推，此时尘埃落定，她只需要谢恩即可。
天佑帝对于众臣的识相极为满意，心情极好的他自然很是开怀，对陆云萱褒奖几句，按例赏赐了无数珍品后，此事就此揭过。
太皇太后至此已然心满意足，看着自己的皇孙也越发的开心，至于六皇子，早已被众人遗忘在角落，或者说，他也乐的被遗忘，轩辕景的态度很明确，他的话方才已经触及了父皇的底线，若还是不知收敛，下次可就不会这般轻易过关了。
这边厢皇帝与众臣添酒回灯重开宴，欢喜的气氛再次扬起，那边内务府却以按照陆云萱的指示，将一切物件都已准备完好。
听完内务府的回报，轩辕景笑着举杯饮下美酒，开怀道，“很好，既如此朕便拭目以待了。”
太皇太后亦是满面含笑，对着轩辕景道，“那丫头一向伶俐，今日还不知要带给咱们几多惊喜呢，哀家与皇帝一般，对此可是拭目以待啊。”语毕，太皇太后慈爱祥和的目光在陆云萱脸上一扫而过，亲切中又不失温和。
陆云萱此刻胸有成竹，自然笑得极为大方得体，“外祖婆婆惯会夸奖云萱的，不过，今日云萱也定不会让您失望就是了。”
如此闲话几句，陆云萱便整了整衣袖，熠熠然上了舞台中央。
今日乃中秋团圆之夜，皓月当空而照，彼时临着湖泊，粼粼水光隐隐与岸边的彩灯画带互相辉映，皎皎星河，夜凉似水，这样的美景总是分外让人沉醉流连。
可当鼓声回荡，响彻云霄之时，方才的点点旖旎、花前月下皆尽数散去，只留下那千里金戈，霹雳弦惊！
这骤然间响起的战鼓之声，让坐与主位的天佑帝与身旁的轩辕桀对视一眼，惊讶道，“这擂的可是战鼓？”
轩辕桀若有所思，轻声回复道，“回父皇，正是战鼓声，不知今日表妹要给咱们怎样的惊喜。”
京城佳丽地，自是与战场无缘，这对于武将来说最是亲切熟悉的战鼓之声，较之那些文臣却显得那样陌生。此刻，众人皆抬起头来，向着舞台中央望去，陆云萱不知何时换了一身鲜红色的甲胄，一头青丝束成长发扎在脑后，全然不若平日的娇小温雅，反多了那样几分英气勃发，往日里柔美娇小的身段如今掩映在冰冷的甲胄之中，一双如玉纤手微微一扬，两柄用来表演的袖剑便挽出了一抹漂亮的剑花，如此大的差异，到多了几分另类的美感。
就在众人因着那抹剑花目眩神迷之际，细细的琴音伴着鼓声悠扬而起，随着琴音与鼓声的交相辉映，陆云萱双手一挥，袖剑剑柄系着的两枚金铃亦轻轻相击，待到琴音再起，鼓声长鸣之时，合着琴声鼓点，陆云萱的剑舞若行云流水般上下翻飞，叮叮铃铃的金铃声不绝于耳，令人目眩神迷。
当然，迷人的不仅仅是那个红衣如血的纤纤少女，更是那连绵不绝的悠扬琴声，那琴，奏的是千里边关、百战杀场的杀声震天；那鼓，敲的是无数轩辕将士的提携玉龙为君死；那舞，舞的更是战场上的生离死别。
且待曲声渐歇，在场众人只能屏气凝神的呆望着高台之上的陆云萱，更甚者那些戎马半生的武将们不自禁的泪流满面泣不成声，陆云萱双颊微红，平复喘息，到了此刻她已清楚，这胜利已然是她的囊中之物，而这一舞也已使她名满天下，自她以后，提起战舞便会想起她陆云萱。
可惜，她要的远远不止这么多，陆云萱缓缓走向舞台边缘的军鼓，将一双袖剑随手交与静立在一侧的方紫姬，一双玉手接过内侍手中的鼓捶，似是用尽浑身解数，将鼓声敲的震天。
当众人尚且云里雾里不明所以之时，一声清亮的歌声悠然响起——
“狼烟起 江山北望
龙起卷 马长嘶 剑气如霜
心似黄河水茫茫
二十年 纵横间 谁能相抗
恨欲狂 长刀所向
多少手足忠魂埋骨它乡
何惜百死报家国
忍叹惜 更无语 血泪满眶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轩辕要让四方
来贺
……
马蹄南去 人北望
人北望 草青黄 尘飞扬
我愿守土复开疆
堂堂轩辕要让四方
来贺……”
一首精忠报国歌声嘹亮，曲子简单，意义却深远，第一遍时尚且只有陆云萱一人的嗓音在舞台回响，待到结束时，却早已成了众人合唱，那些武将们随着鼓声吼出了自己的心声，吼出了我愿守土复开疆的豪情，亦吼出了多少手足埋骨他乡的无奈悲凉。
到了此刻，这一出由陆云萱临时起意，却策划精良的鼓舞，便彻底舞进了人们的心里，日后任你跳的再好，歌声再美，也不过如是！
这正是，云萱以后，再无战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