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二月红

苏喜到北堂家的时候刚过正午时分，北堂梦刚刚用过午饭。她简单询问了一下欧阳若冰的情况，便带了药箱和几味药材跟着去了。

北堂梦不是庸俗之人，所以对于皇帝提出的丰厚条件，她倒是没什么感觉，既然喜欢药理，自然以医人为本，并且上次这位皇妃无私以自己的身体为静妃做实验，给她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她很希望帮她度过难关。

她一路从皇子府门口到欧阳若冰的房间都畅通无阻，众人都知道，这位姑娘可能是六皇子妃最后的希望，若真能成功，她以后就是皇家的贵人，富贵自不必说。

顾云山见到她就像见到救星一样，直接将她请进房间，看都没有再看钟太医等人一眼，几个太医一脸尴尬，还是静妃呵斥一声，“还愣着干嘛？进去看看北堂姑娘需要什么帮助啊！”他们才找到台阶下，一道跟了进去。

此事事关重大，所以皇帝将宫中的事情暂且搁置，一直留在皇子府的大殿等结果，静妃则一刻都无法安坐，一直在欧阳若冰的房间外面踱步。

屋内。

欧阳若冰已经再次因为疼痛昏死过去，北堂梦再见到她，她完全没了初见时的清冷优雅，由于痛苦，整张脸都沁出细密的汗珠，头发湿湿贴在面颊上，一身狼狈。

她已经怀胎八月，即使是在昏睡状态，隆起的腹部也一直在剧烈起伏，昭示着主人的痛苦。

看到她这个样子，顾云山眼睛一酸，险些掉下眼泪来。他将头别过去，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母妃说得对，如果自己都倒下去，那若冰更没有依靠了。

进入诊断状态的北堂梦十分冷静，她先是给欧阳若冰诊了脉，然后从银针包里摸出一枚银针，轻轻地刺入她手腕处。

银针拔出来，和原先并没有什么变化，似乎不是中毒。北堂梦思索片刻，又从包里摸出一种淡褐色草根似的药材，她用小刀滑开药材的表面，立刻有透明的液体流入早已经准备好的杯盏之中。

然后，她将刚刚那枚银针放到杯子里，奇异的事情出现了，银针一入杯，原本透明的液体立刻变成浑浊的黑色。

顾云山被这一幕震惊了，他颤抖着声音问道，“是……中毒吗？”

北堂梦眉头紧皱，她点点头，“十有八九。奇怪的很，这种毒药平日根本不常见，我只在古籍的记载中看到过，没想到真的存在。”

钟太医擦擦额头的汗水，“北堂姑娘，您别绕弯子了，这到底是什么毒药啊？”

“如果我的诊断没错，那应该是二月红。”

“二月红？那是什么？”

北堂梦的面色更加严肃，“剧毒。这种药并不是专门针对孕妇的，如果用在常人身上，只要非常微量，就会从内而外先侵蚀他的内脏再将整个人都腐蚀掉。而如果是孕妇的话……就会先腐蚀掉她腹中的孩子，然后再对孕妇本人造成伤害。”

好残忍的毒药！

顾云山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他只想过安宁和乐的生活，却总有人处心积虑伤害他重视的人，先是自己的母妃中毒，调查无疾而终，然而又到了自己的妻儿，到底为什么，有人总是要针对他？

他心中对于下毒之人已经有初步的猜测，但是现在还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

他拉住北堂梦的袖子像是拉住救命稻草，“北堂小姐，求你，救救她，只要若冰和孩子没事，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顾云山堂堂七尺男儿，平日里虽贪玩儿了些，但也硬朗的很，有泪不轻弹，但是面对这种情况，他几次三番眼眶通红，北堂梦心中不是没有动容。

她轻声道，“六皇子，你先别着急，事情并不是丝毫没有转机，有一个方法或许可以救皇妃的性命，但是她腹中的小皇子……我却没有把握，并且……”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小心观察顾云山的反应，生怕哪一句话直接打破他的心理防线。

顾云山眼中闪过浓重的悲痛，欧阳若冰腹中的孩子，他们期待了好久，两个人为孩子取好了名字，甚至规划好了很久之后和孩子一起生活的日子，现在很可能若冰醒过来孩子很可能就没了，他怎能不心痛？

然而，这个时候他必须坚强，他沉声道，“并且什么，你直说无妨，事已至此，什么样的结果我都能接受。”

北堂梦看一眼围在周边的钟太医等人，欲言又止，顾云山了然，让太医们先到外面等着，他要单独和北堂梦谈谈。

太医们本来还有些不放心， 但是看到顾云山红的快滴血的眼神，一个个都发怵了，只好讪讪退出去待命。

北堂梦叹口气，“如果这次流产，就算皇妃侥幸捡回性命，也可能再也无法生育了。”

即使顾云山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是北堂梦的话还是宛若一道惊雷在他头上炸开。

她的意思就是，他和若冰可能再也无法一起孕育孩子了？他的脑海中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什么都无法思考了。

就在北堂梦以为他要崩溃的时候，他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坚定起来。在经历了最坏的消息之后，他似乎有种孤注一掷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觉悟。

他满眼柔情地看一眼躺在床上的欧阳若冰，声音有些沙哑，“果真如此，那也是我和她的劫数，无论怎样，我都会和她一起面对。”他转过头，眼神中带着哀求，“北堂小姐，这件事情，你能不能先保守秘密，不要告诉父皇和母妃，如果若冰醒来，也先不要告诉她。这太难以承受了，我怕她一个女孩子会受不了。”说着，他的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北堂梦重重点点头，“你放心。”

“现在你可以讲了，怎么样可以救若冰？”

北堂梦看着杯中的黑色液体，“我只在古籍上见过这种毒药，现在也只能根据那上边写的方法来试着破解。万物相生相克，在二月红生长的地方，就伴生有可以解毒的药物，这种药物古籍上称为君子兰，但和我们常见的兰草完全是不同的东西。我现在只能先凭借施针之法封住皇妃全身的经脉，令毒素不至于过快蔓延，但是这个方法最多只能支撑三天。从皇妃的情况来看，现在毒素应该已经在侵蚀胎儿了，侵蚀程度还不知晓。我对于君子兰的了解程度有限，只知道形貌特征，它生长在哪里，我也没有什么主意。六皇子可能首先要走一趟鬼魅府邸见见鬼魅公子了。”

顾云山疑惑道，“鬼魅夏殇那里有君子兰？”

北堂梦摇摇头，“你应该听说过，鬼魅家族有三样传世之宝，其中一种就是还魂丹，据说有生死人肉白骨的功效，这么说可能有些夸张了，但还魂丹的确是世间难得的好药，只要还剩一口气，服下这种丹药，就可以将人从生死边缘拉回来，固本培元，修复体内受损的和衰老的组织，延长寿命。你将还魂丹拿到手，便可以再为皇妃争取到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在这半个月里，你要做的便是请皇上张贴皇榜，在整个国家寻访名医，寻找君子兰。很多毒药和解药的关系都不是专一的，但是二月红却只有君子兰可以解，可能这也是这种药被称为顶级毒药的原因之一。可以说，有君子兰，皇妃生，无君子兰，皇妃死，全要看造化了。”

也就是说，救人的关键一个在于还魂丹，一个在于君子兰。前者至少有处可寻，后者则是全凭运气，希望不可谓不渺茫。

然而，顾云山却没有气馁，他已经决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就自己心爱的女人。这个信念支撑着他，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要去尝试。

顾云山当机立断，“好，鬼魅府我立刻走一趟，这里就拜托小姐了。”

感受到他严重热切的希望和感激，北堂梦郑重点点头，“北堂一定尽全力，希望六皇妃吉人自有天相，可以度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