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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心许不如身许
可当他看到屋里的情形时,心猛地揪起来。
爱卿脸埋在胳膊里,趴在桌子上哭泣,怕被人听见,她发出的声音很小,可就因为如此隐忍的抽泣声让人听着格外灼心。
张珩想立马冲进去,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可是已经习惯了对各样事情理性应对的他硬是站在原地,脑海里开始思考她如此难过的原因。
张珩首先想到的是不是叶子的事已经被她发现,可是按照爱卿的性子,她一定不会相信,会愤怒的到他面前来求证,而不是深夜独自一人躲在屋里哭。
那还能是什么?难道是他哪里做的不好?
是的,最近他忙于应付军队的事,很少有时间陪她,偶尔得空也得去林雨唯那里,她为此难过吃醋了是不是。如果真是这样,他不知道是该难过还是高兴。
张珩的身影离开窗边慢慢向后退。
爱卿仍旧趴在桌子上哭,完全不知道某个人在她的窗外经过了不亚于两军交锋的思想斗争。
一会儿过后,窗外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谁!”爱卿猛的抬起头,掏出手绢擦眼泪。
“卿卿,是我。睡了吗?”
“张珩?”爱卿更加快速的把眼泪鼻涕擦干净,把谱子收起来放好,“等一下,我穿衣服。”
张珩:“... ...好。”
爱卿起身对着铜镜看看,怕屋里灯光太亮让他看出她哭过,把床头和窗台边上的蜡烛都给吹灭,然后才去开门。
张珩半倚在墙边,抬头望着夜空,月亮在云层中穿梭,映在他脸上的月光时隐时现。
“快进来。”爱卿一手接过他手里的灯笼,一手牵着他往屋里走。
张珩有意无意的看着她的侧脸,在门合上的那一瞬间,他伸手将她按进怀里,低头寻到她的唇。
在她惊讶的开口喊他名字的时候,他的舌长驱直入,与她的缠在一起轻轻吮吸。
爱卿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他吸走了,脑子一片空白,全身荡漾着麻酥酥的快感,她浑身没了力气,只能靠在他身上。
张珩就这样拥吻着她走到床边,以为轻轻一推就能将她推到在床上,没想到爱卿竟然还站得住,不但站住了还抬起头警惕的问:“你想干什么?”
她眼睛清明的让张珩哭笑不得,“想做一件憋了十几年的事。”
爱卿脸一红,轻捶下他胸口,“你现在才多大。”
“二十七。”
“哦,你还知道啊,十几岁就想这种事,大色魔。”爱卿只要一看他羞涩的样子就忍不住调笑。
张珩握住她的手放到胸口,“我没有说谎,也没有夸张,你感受一下,我的心在说什么。”
他的心脏像关在骨肉下的野兽,一下一下撞击着她的掌心。
爱卿心疼他的心意,只是此情此景还不是她想要的。
“张珩,如果我说今晚不想要,你会生气,会恼我吗?”
张珩疼惜的看着她,神色没有一丝变化,好像提前知道她会拒绝一样,“我不会生气,也不会恼你,只是会憋得慌。”
爱卿羞恼的捶他,张珩笑着躲开,一个转身将她带到床上,按住她的两只手,仔细的打量她,“我知道,当你真正有心事的时候,反而不会跟我说。可是,请你不要苦了自己,好吗?”
爱卿不明白他为何突然这么说,轻轻点下头。
张珩微微一笑,没再纠结这件事,他侧身躺下,一手搂着她说:“今晚就在你这儿歇着了。”
爱卿很开心的帮他盖被子,张珩温柔的看着她,眼睛慢慢合上。
看到张文渊写的谱子所喷涌上来的痛苦,因为张珩的突然到来通通抹杀掉了。
可是随之而来的是疑惑和震惊。
张文渊将当年七皇子之间所发生的事写成曲子并编纂成册,用最隐晦的方式记录下来,其中流传出去的只有几首,《里茶曲》就是其中之一。
更让人难以相信的是,七位皇子反目成仇的真正原因,竟然是为了争一个女人。
这让爱卿想起当年逃出藏音阁,在茶楼里听说书人说书唱戏,半真半假的提到的宫廷秘史,原来竟与真相不差多少。
太子张圣衣在微服私访的途中偶遇歌女苏婳,对她一见钟情。只是两人身份地位差距太大,张圣衣没办法表露心意,只得以爱才之名将她接进宫中,作自己的贴身婢女。
只是令张圣衣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隐忍着不敢表露爱意的期间,张持不但接进了苏婳,还对她表露心意,扬言无论如何都要娶她。
张圣衣心痛至极,眼看着心爱的人就要被他人抢走,他终于忍不住,在张持到他府里来提亲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的自己埋藏多年的感情。
事情到此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本来已经答应嫁给张持的苏婳突然改口,说要和张圣衣在一起。
张持没有细想心爱的她为什么会突然变卦,而是将所有的仇恨都放在哥哥张圣衣身上。
之后,七兄弟逐渐分成两派,阴谋阳谋斗得不死不休。
最后,张持联合弟弟张铭称陷害太子意图谋反,太子一派的人都受到株连。
张圣衣和苏婳在逃难的途中被张铭称的人截住,为了掩护苏婳逃走,张圣衣死在当场。
苏婳从此下落不明。
“咳!”爱卿想到这里深深的叹口气,苏婳啊苏婳,既然从一开始你爱的就是太子,为什么不好好表露自己的心意呢?为什么要耍小聪明,利用张持逼张圣衣表白?
只有女人最懂女人,这些谱子里都没有提,但她很容易就能猜到。
“当时的你,一定心怀愧疚,心痛到无以复加。你走到哪里去了?失去他之后,你还有勇气再活下去吗?”
爱卿想着想着又要掉下泪来。
虽然经历的事情有些不同,但是爱卿十分能明白她的感受,张圣衣和苏婳都是一念之差酿成兄弟反目上百人被屠杀的惨剧。
也许从他们在河畔相遇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这个结局,所以《里茶曲》的序曲,当你用较慢的速度去演绎,就能听出淡淡的忧伤,无尽的凄凉。
... ...
第二天,爱卿被熙熙攘攘的鸟叫声吵醒,睁开眼睛,看到张珩正在自己穿衣裳,轻手轻脚,长发松散在背后,像上好的黑色绸缎,摸上去一定很舒服。
她忍不住身后,捞起一束握在掌心。
“吵醒你了?”张珩回头,伸手抚摸她的额头。
“我帮你穿衣。”她刚想起身,被他按住肩膀。
“不用,你再睡会吧。”他宠溺的笑下,起身,拿起衣架上的黑色锦袍,两手握着肩膀处,反手一挥,搭在肩膀上,两只胳膊快速的穿进袖子,布料发出咝咝的响声。
爱卿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欣赏他穿衣裳的样子,阳光把黑色的锦缎照的锃亮。他披上锦袍的瞬间也披上了高贵的身份,沉重的责任和挥之不去的威胁。
他反手将腰带捆到腰上,腰带和袍子之间鼓出一块,显得不整洁。
爱卿起身下地,“还是我来吧,古代的衣服就是毛病多,没人在旁边看着就穿不整齐。”
张珩回头,疑惑的看她,“古代?”
爱卿心一慌,刚睡醒一不留神就说胡话,她快速帮他整理腰带,笑道:“是啊,相对于未来,咱们现在不就是古代么,以后的人肯定不会再穿这种罗里吧嗦的衣服。”
张珩无奈的笑笑,捏下她鼻头,“又开始胡说八道。”
爱卿吐下舌头,这就算是蒙混过关了。
她和张珩久违的在一起吃早饭,春苹将小米粥轻轻放到他们面前,“禀王爷,粥里面加了玉米和肉泥,是姑娘亲自发明的。”
“哦?那我得好好尝尝。”张珩眉毛一挑,先喝了口,赞不绝口,“卿儿还会发明粥了,真厉害。”
爱卿有些不好意思,“算不上发明,只是借鉴而已。”大东国人喝粥时不习惯加调味料,她只是加了盐和想吃的东西而已。
“浩儿和丽丽呢?”
“一提到这事儿我就上火,自从你答应丽丽可以练武之后,浩儿早上练功,她也跟着去,像什么话。”
爱卿说着瞪他一眼,张珩伸手摸摸她的后背,笑而不语。
饭后,张珩又陪她说会儿话,才恋恋不舍的离开,爱卿握着他的手指,送他到院子门口,“公事要紧,但是也要注意身子。”
“知道。”张珩停下脚步,深深的注视着她,“皇上在府里这段日子,你哪里都不要去,老实呆在这儿,知道吗?”
“浩儿和丽丽呢?”
“你想让他们现在走吗?”
爱卿低下头,软糯的回答:“不想,舍不得,但是读书要紧。”
“好,明天我派人送他们回去。”
“嗯。”她还是不放心,握着他的手不放,“我这几天总觉得心里慌慌的,你在皇上面前也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回去吧,有空我再来看你。”
张珩说完,伸手握住她的后脑勺,深深的吻下去,爱卿身子一颤,突然觉得昨晚应该把身子给他才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
小径两旁的紫薇花恣意灿烂的盛开,风过,花枝乱颤。
他一身玄色锦衣走在粉色花海中,挺胸抬头,清隽潇洒。
爱卿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离开,心中有千万分的不舍和浓浓的眷恋。
石驮一声不响的从树后走出来,跟在张珩身后,回头看下爱卿,忍不住说:“人生能得一知己,足矣。”
张珩听出他话中的惆怅,宣妃的突然到来,她和皇帝之间戏剧般的情感纠葛,无疑是扯开他的伤口,还在上面撒盐。
“后悔吗?”
石驮眼神一肃,“属下不后悔。”
“心痛吗?”
他扭头看向别处,“痛的想杀人。”
张珩眼神冷厉,看着前方,脚步坚定,稳重,“相信我,不会让你们白白的痛苦,曾经被夺走的,我会加倍的找回来。”
爱卿望着心爱的人,脖子伸得老长,春苹学着她的样子瞧,“诶呀,都看不见了,脖子都要扯成驴脖子了。”
“让你嘴贫!”爱卿羞红了脸,追着她打,春桃抱着簸箕出来,看她们笑闹的样子,忍不住问:“这又是在玩什么游戏呢?”
春苹大声喊:“救命呀,姑娘思春的样子被我瞧见了,她要杀人灭口了!”
春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闻言大声喊:“啊,昨晚刚睡了一夜就开始想拉!”
爱卿红着脸,气的直跺脚,“你俩,再敢说,我,我不给你们饭吃!”
春苹身手伶俐,看似跑的不快,可左躲右闪,像小猫一样,爱卿完全抓不住她,想了想,眼睛一转,突然扑向不远处在大笑的春桃,没想到春桃蹭的转身,避开她的手,抱着簸箕跑的比鸡都快,“诶呀,还没嫁过去呢,就这么厉害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浩儿和丽丽在后院练武后回来,看到三个大人在院子里追逐打闹,惊讶的站在原地看。
浩儿摸摸肚子,咕噜噜响,饿了,准备领妹妹进屋吃饭,无视掉眼前这三个不靠谱的大人。
可刚转身,余光看到院门口冒出个小脑袋,鬼鬼祟祟的。
“谁在那儿!”浩儿年纪虽小,但多年练功,内力深厚,这一嗓子喊的门口那人吓得摔倒在地。
爱卿也惊得心肝一颤,“浩儿,怎么了?”
“那有人在偷看!”
爱卿眉头皱起,“谁在那儿,快出来,否则我喊人了!”她以为皇帝派人来监视她,盛气凌人的走过去。
没想到倒在草丛里的人动动,突然大哭起来,“哇,好疼,出血了!”
是孩子的哭声!
爱卿心一紧,赶紧小跑过去,把孩子扶起来,“同第?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张同第是张珩的小儿子,性子任性调皮,平时只呆在母亲李珍珍的住处,很少出来。
他被扶着也不肯站起来,坐在地上大哭,“好疼,都出血了!”
浩儿和丽丽走过来看热闹,丽丽瞧下他手上的伤,哼道:“刮破点皮而已,至于叫那么大声嘛!”
张同第闻言哭的更委屈,两条小腿不停的踢他们。
“丽丽!”爱卿呵斥一声,“浩儿,你们先回房。”
“哦。”其实浩儿心里也是那么想的,那么点小伤,至于吗?完全不能理解,他领着妹妹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爱卿看孩子情绪很激动,没急着让他起来,握着他的两个小手,轻轻吹他的伤口,“别怕,阿姨帮你吹吹,一会儿就不疼了。”
春苹和春桃端着脸盆,拿着药膏过来。
孩子太小,爱卿干脆坐在地上,将他搂在怀里,轻声安慰:“同第,让阿姨帮你洗洗手好吗?”
“不,疼!”他大叫一声。
果然没那么容易,爱卿在心里无奈的叹口气,脸上笑着说:“可是沙子里有好多好多的细菌,他们会顺着你的血爬进你的身体里,他们会成群结队的破坏你身体里好的细胞,让你难受,得病,还会让伤口留下难看的疤痕。”
张同第小嘴张着,第一次听到这种比喻。
爱卿才不管他听没听过,趁他愣神的时候,快速用水冲洗他的伤口,等他觉得疼又要哭的时候,已经洗完了。
“看吧,没你想象的那么疼吧?”爱卿挑起眉毛,做鬼脸逗他,以前她就是这么哄丽丽的,还算好用。
上药之前,她又解释说:“药里面有很多小卫士,他们可以冲进血液里,和那些坏细菌作斗争,将他们全都杀掉,这样你就不会得病,也不会有疤痕啦。”
张同第听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看着她上药,脑子里全是两军征战的情景。
上完药,赵依琳连哄带骗的领着他回屋吃点心。
张同第有点怕生,坐在椅子上左看右看,两条小短腿不停摇晃。
爱卿坐他旁边,递给他一块栗子糕,“告诉阿姨,你来做什么呀?”
他咬一口点心,乖乖回答,“娘亲让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