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一章 碰面

第二天早上，杨垂容醒来后，到卫生间洗涮后，换了身浅白的衣服，然后戴回面具。

“我倒是觉得你要是不戴那面具，看起来更象个大学生，很有别样风情的大学生……”我惊叹于她的美丽，那有些浅黄的眼睛，和线条清晰的嘴脸，令人为之心动。

“你也是，以前看起来比较憨实，现在若不戴面具，有些风度翩翩的味道，谈吐也文雅得很，很招人喜欢。”她话声有点软，充满了女性的味道，面具下面，说不定还红了红，只是看不出。

我苦笑了一声：“无论我外表变成怎样，其实还是以前的傻大个吧，以后，可能真的变成人猴也不定。真要到了那个时候，你可真要狠心一箭将我射杀，免得我活着难受，还会害人。”

变成老龙是不会的，变成人猴是大概率的事，最幸运的，也只是变成方家村那种善良人猴，最后能老死也算是得个善终。

“小涵，别这样说！”杨垂容急声道。她心里一急，又叫我小涵了。

我心说，你不是挺狠的吗？居然将我骗进山洞，要活活将我饿死，这事，也不是谁都做得出的。

“她是一定程度的遗传了其父的性格吧，阿桂妹可能更象其母。”虽然我觉得这样的猜测很无聊，也很无根据。

“如果真是这样，你真会杀了我吗？”这话，我不敢问，心里知道，她会的。

两人无话，走出客栈，这里是峡谷之下，早上的阳光还没射下来，天色阴凉，看样子有要下雨的可能。

这里，说是个旅游景点，住的人也不多，我们那客栈住满了人，是因为有独立的卫生间，比较方便和干净。

看到寥寥落落的有游客到处闲逛，又有些穿着苗服的人来往，忙着些生活上的事，也有些带着农具拉着牛的，看来是忙农活了。

我对这些事倒是觉得有些新鲜，在广州，甚少见到这样的情形。

“你看！”杨垂容轻轻在我耳边说。

顺着她的眼光，我看到一处人家的门前，也有不少纸屑，都是碎了的。

“看来也不止是阿康家在剪纸人吧？”我疑惑着。

“再走下去看看……”杨垂容拉了拉戴在头上的帽子。

她说为了遮挡一下戴上面具后脸部的不自然，有个帽子比较好，所以买了两顶鸭舌款式的旅游帽。

帽子一戴上，我们更象是一对年轻的情侣了，不时也有人对我们侧目。

再走过几家本地人家，又发现有些情况。其中一家，门前也有用袋子装着纸屑，还有一家，袋子装的是一大堆灰烬，灰烬里面，有没烧完的纸片。

“这是同一种纸，比较厚……”杨垂容很细心。

果然是苗人的盛会，这德夯村也就百十户人，说不定都在剪这些纸人。

“说不定，这附近的苗人都在做着各种相关的事，迎祖大典，迎的当然是苗族的祖先，这与所有苗人都有关！”

杨垂容的话，令我有些动容。

正自暗暗猜想的时候，心里忽然一阵悸动，那是搜神秘技特有的感应。

我正想提醒杨垂容，却见她眼光正直直地望着前面，神情震惊而古怪，扬头一看，前面正是方涵之和万寅燕！

他们两个，正站在一家早早打开店门的商铺前面！我们之间距离，不过十数米，正面对着他们两个，现在一直走过去不是，转身离开也不是！

——

我们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杨垂容往我身上靠过来，我也只能用手挽着她，低下头，扮成一对形状亲密的情侣，以免引起他们的注意。

那方涵之，也精通搜神，反应一定是极为敏感的，我们决不能露出半点痕迹！

“小涵，你看这鞋！”万寅燕清晰的声音语调，那种熟悉的浓浓的知性味道，传了过来。

她说的鞋！是龙凤鞋！苗族的龙凤鞋！

我心里一震！

方涵之和万寅燕也是一对情侣打扮，不过，他们更象是新婚夫妇，穿得比较鲜艳一些。

杨垂容可能意识到我的反应，双手抱紧了我的手臂，将头搁在我肩膀上。

我们两人低下头，假装侬侬细语，因为戴着帽子的原因，可以将脸挡住一点。

其实戴了面具，他们不一定能认出，但心里就是非常的担心，这方涵之，有着与我相同的思想，又精通搜神，更有可能就是老龙，万寅燕，也是对我极为熟悉之人，不能不令我提心吊胆。

虽然走得慢，由于距离不远，我们还是走近了他们。

这德夯，本是偏僻的地方，景区也没有怎么开发，店铺不多，多是本地人的房屋改成的，除了提供住宿饮食外，也卖一些本地特色东西，也有工艺品。这家店铺，卖的正是一些苗族特色衣物配饰一类的物品，款式倒也不少。

“这是我们自己纳的鞋，外面没有卖的……”店铺的主人，是一个年龄较大的妇女，黑黑的，样子老实。

这里的人说话的口音，虽然也以国语为主，但说得不太标准，还带着“蒙蒙通通”的苗语声调，听着十分有趣。

“小涵，你记得我以前说过的话吗？我真的在这里碰到这种龙凤鞋！”万寅燕抬头看着方涵之，脸上满是喜气，微微泛红。

我是当然记得了，当时在幽都里面，在万玉燕身上，发现了这种龙凤鞋，万寅燕说那是苗族女人婚嫁时穿的鞋，还猜测万玉燕与方海结婚时，万玉燕自己纳了一对这样的鞋。后来，她还说结婚时自己也要纳一对。

她的思想受到万玉燕的影响，时时不分彼此，对这种鞋，一定非常的敏感。

我心里又是一阵酸痛，杨垂容却将我挽得更紧了，饱满的胸部毫无顾忌的压着我手臂，令我心里跳动更厉害，分不清是酸痛还是激动，兴奋或是震惊。

但方涵之的反应和回答，令我大吃一惊。

“燕，这种鞋子，很是好看，你买上一对，有时穿穿，也不错……这鞋叫什么名字？龙凤鞋？”他说完，将鞋拿起来，看了又看，若有所思，有点茫然。

万寅燕马上呆了，微红的脸色，顿时青白一片。

杨垂容好象也看到了这个微妙的变化，只是她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万寅燕的呆住，是因为方涵之忘记了这龙凤鞋，他本该记住的，而且本该记得很牢。要是换了是我，会毫不犹豫就买上一双，回去后她爱穿就穿，要是不穿，放着，平时看看，也算是一种心思。

“这龙凤鞋是我们苗族女人婚嫁时穿的，你们两位喜气满脸，正合适呢……”那店主笑嘻嘻地说着，介绍着。

万寅燕看了看方涵之，低下头，也不说话，脸上的神色，满是失望。

“燕，你怎么了？要是喜欢，就买下来吧。”方涵之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神情很是不解。

“没、没什么……”万寅燕努力挤出点笑容。

“你怎么经常这样神不守舍的？”方涵之有点不耐烦地说。

我心里热血一涌，却又被杨垂容轻轻拉了一下，她不但是拉，更是拉着我朝着他们两个走过去！

“亲爱的，这鞋好看，咱俩也买一双！”她轻松地说，说出来的，却是变了腔调的，带着浓浓风味的东北话！

我吓了一惊，却又没办法阻止，只好硬着头皮跟着她走过去。

本来，我们可以趁他们两人注意力在鞋子上时，经过他们而去的，现在，这杨垂容不知道要做什么，居然要走到他们身边！

“她怎么也疯起来了？！”

杨垂容一副毫不在意身边方涵之和万寅燕的样子，一手紧挽着我，一手拿起另一双龙凤鞋，“亲爱的，你看，这鞋叫做龙凤鞋呢，还说是婚嫁时用的，咱们也买一双，做个纪念？要是有一天你不要我了，我就用这鞋子拍死你！”

她一副又娇又嗲的声调，连我都以为是换了个人，演技不是一般的高明。

“嗯、嗯。”我不住了地点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那我真买了，你可得记住，这鞋是以后用来拍你用的！”杨垂容扬了扬头，还扭着腰拿着鞋子作状要拍我。

我只好又嗯嗯两句，心里却在狂跳着，真怕她引起怀疑。

幸好，杨垂容马上拿出钱结帐，那店主这时候就只顾着我们了，暂时理不上方涵之和万寅燕。

杨垂容施施然的紧贴着我，离开店铺，还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你们男人，还真忘情，不就一对鞋嘛，小气鬼！”

我知道她是说给方涵之听的，但又肯定不是说给方涵之听的。

想起在杨家村时，她就时时跟万寅燕明明暗暗的较着劲，现在的举动，该不会是要表达“你看，我这里也有一个方涵之，比你那个方涵之还要靠谱！”的心态吧。

我知道万寅燕心里一定难受之极，不禁回头看了看，却见方涵之已拨脚走开，只余万寅燕还在呆呆的拿着龙凤鞋，最后也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鞋，就跟了上去。

我看得难受极了，杨垂容却又用力的捏了我一下，高声道：“臭男人！看着漂亮的女人，就连自己的媳妇都不理了！”

说完，还真的甩开我，往前面大步走了出去！

这个是什么人啊！

我认识的这些女人，一个比一个病得严重！

——

“对不起，我、我……我就看不过你紧张她时的神情，她现在已经是那个方涵之的妻子，你不是说各按天命吗？那个方涵之，虽然有些变化，但也感觉不到有什么危险，你现在可以放心了吧！”杨垂容好象真生气的样子。

我心中微怒，跟你有多熟？这是我自己感情上的事，关你什么事了。

“刚才一个不好，就会被他们发现！”我忍着气说。

万万想不到，这杨垂容的性格有这样的一面，真令我意外得很。

她侧头不语。

“那个方涵之好象忘记了一些事，一些很重要的事，这不正常！”我沉吟道。

“阿爸说过，他可能是在秦岭神宫里受到的影响，慢慢会好起来的。现在看到他，又觉得他不会是那老龙，虽然有些忘事，但还有那股傻傻的味道。”杨垂容的神情总算平静了些。

我摇头说：“我们大脑里的记忆，是一个化学过程，深刻的事，会记得更牢，他真要忘记，也先是忘记一些不重要的事，这才合理……”

杨垂容有些惊讶地看着我：“要说变化大，你比他可能更大，除了外表，你跟以前比，更理性，更精细。而他只是忘记一些事而已。但是，你也该知道，人的大脑受到刺激，会局部性失去某些记忆，这与方涵之的情形也相似。”

我想起她带着杨可独儿求医多年，对医学方面的知识，一定非常了解，当下也不敢再说什么。

现在的情形，变成我好象想尽办法继续与万寅燕保持接触，而杨垂容倒是想尽办法要我离开他们。

“我们还得要盯着他，看看他还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他们一定跟范同在一起，我们会继续碰到的。”我说。

“按你所说的，他在这里找范同，是因为范同知道幽都鬼宫的另一个入口，他是要与范同一起，再会合那个陶教授一伙，然后到幽都。”杨垂容说。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只是，范同在干着什么？这个迎祖大典又是什么？他那个从幽都鬼宫弄出来的祖宗又在何处？那游世丘又在何处？还有蒙媚呢？

本来想在秦岭住下来，但一到这里，一想起这些人和事，心里又纠结起来。

“你由始至终，都是想着阿燕，怕她有事。但是，我虽然在心里说过一万遍，阿爸的死跟她无关，也叫桂妹不要记恨她，可是，见到她，心里不期然就想起阿爸……”杨垂容叹了口气。

杨垂容下山的最大目的，或者就是为了寻找那条老龙，阿云峰之死，真正原因，是因为这老龙。她是个明白的人，一直没有怪万寅燕，也没有怪蒙媚，她是想亲手杀掉老龙，完成其父的志愿！

“我会帮你找到那老龙，帮你杀掉它，为你父亲报仇！”我不期然地对着她说。

“谢谢！我知道你会明白的。”她眼睛红了红，抿紧了嘴唇。

“我家人的仇，也应该归入这些龙族神族身上！所有五家人的恩怨，都该归入神族龙族！”

心里好象忽然找到了方向和目的，能让我留下来的方向和目的。

“他们还没有找到万家村。”这一点，可以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