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巫师
我们当然不会跟这两位曾老师扯下去的。
“他们说的,也很有道理,这与范同有关,范同正在忙着一件事,一定就是迎祖大典!”回到客栈,杨垂容便说。
“你是说,那曾家两头牛说的,是实话,不是故弄玄虚?”我心里大是意外。
“你看这里……正如他们所说的地方,是一个蚩尤形象,叫做蚩尤大峡谷也未尝不可,重要的是,蚩尤是苗人的祖宗,他当年兵败,苗人四分五裂,分散在各处,但他死于何处,却没人知道,这大峡谷……你还记得范同和游世丘,在幽都鬼宫里,将他们祖宗那个棺材带走的事吗?他们的祖宗会是谁?能同时让范同和游世丘称为祖宗的,会是谁!迎祖大典,迎的是谁?!范同和游世丘此时正在这里,你会想到什么?!”杨垂容语速极快地说着。
她说得极快,我虽然听得不太清楚,但主要环节还是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范同在这里搞一个迎祖大典,是要将幽都鬼宫那棺材送回这里?!”
没有人比我更知道那棺材,那里有一具骸骨,当时,冰魄就放在里面,我差点被冻僵在那里。
“背后的人,除了范同,还有谁?游世丘能进入幽都鬼宫,与方海、万玉燕同行,又岂是泛泛之辈,他现在活过来了,又与范同同时出来在这里,怎么会没有作为?”杨垂容扬了扬头说。
以西安那里范同一出手就是一千万的行径看来,他不是以前的范同了,有了游世丘的帮助,他就是变在个半仙,也不是不可能的,更何况,在西安那里,他已经有苗人支持,在这里,还有什么做不了的?
“范同做的事,既然叫做迎祖大典,那一定跟苗人有关,这样说,这里任何一个苗人,都会知道这件事,只要找苗人了解一下,旁敲侧击,就能知道些什么!”我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对那曾二牛说的话有兴趣了。
那就容易了,这里是苗寨,穿着苗族衣服的人四处可见。
“为什么不直接问那曾二牛?”我问她。
“他们只是两个爱探索钻研的老师,看打扮分不出是不是苗人。如果也是苗人,说漏了嘴,以后不免担上干系,我不想……”杨垂容说。
她的箭挺狠的,人却善良,会替人着想。
不管怎样,事情终于有了眉目,心里便放松了些。
猴王困在房间里,一副无趣的模样,现在爬在我背后,也不知道能不能明白我们说的话。
“阿余,总有你用武之地的,你就忍着吧!”我摸着它的毛发说。
猴王这回,连叫都不叫了,可能是闷坏了吧。
杨垂容回房间后,我想着怎样找到那个叫范同的饭桶,这时候,事情却忽然出现了契机。
“小哥哥,你要吃桃花虫吗?”门响了几下,这是客栈老板娘的声音。
杨垂容和我对望一眼。
——
“这个是桃花虫,是这一带的特产,要是往时,得要在春季的时候才出来,但不知怎的,前几天大雨,经雨一冲,河里零星出现了些,你们也真有口福了!吃了这个桃花虫,会走桃花运的!”
老板娘四十左右,身材妖娆,完全对得起这个年龄,话多,下巴尖尖,一对桃花眼,眼角含春,挺风骚的,总觉得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在我身上瞟来瞟去,她频频的在我面前走来走去,让我对她那水蛇般的腰肢也有很深的印象。
她拿着一个小盘子,上面装着不多的桃花虫,一进来就将盘子搁在桌上,然后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桃花虫是一种小虫子,被油爆熟了,吃在口里,香气四溢。
“你们两个是吉首大学的学生吧?重阳假期还没有完吗?”她侧头看着我问,鼻子都快要贴到我脸上。
不能不承认她一身媚力,却也不俗气,不会招人讨厌。
因为脸上戴着面具,我心虚地往后仰了仰,害怕被她看出来。
“哦,我们课程较松,所以多玩几天才回去。”杨垂容笑着说。
“小姑娘长得真标致,脸蛋水嫩,我看着就想摸一下……”她笑吟吟又有点夸张地对杨垂容说。
“阿姨比我还漂亮呢……”杨垂容看了我一眼说。
这样有一搭没一搭了聊了一会,她又看着懒懒地趴在床上的猴王,好奇地问:“这是猴子吧?学校里允许养这样的宠物吗?”
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杨垂容倒是从容不迫地说:“这不是猴子,其实属于狗类,叫做猴狗,爱爬树,常被人误会是猴子……”我差点笑喷了,想不到这杨垂容有时倒是挺调皮的。
老板娘松了口气:“我还怕是受保护动物呢!”
我心说,原来你是来打探这个的,却不料她说:“有一件事跟你们打个商量。”
原来另有事情。
“你们也看到,我这客栈,房间不多,都住满了,但刚好有一个每年都来的老熟客来了,这样……你们两个可不可以挪在一起……房租好说。”
原来是这样。
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杨垂容。
“老板娘是苗人吗?”杨垂容却没有直接回答。
“当然是了。”老板娘点头。
“我们两个想体验一下苗人的族中活动,譬如祭祀什么的这一类。”杨垂容继续说。
“这里有篝火晚会、婚俗表演……迟些天还有苗鼓汇演。”老板娘不以为意,我却听出了杨垂容背后的意思。
“我是想体验一下真正的苗族风俗,想见识一下那种有巫师施法术的仪式……这类的活动。”
杨垂容戴了面具,表情没有平时那样丰富,但话里表现出来对神秘文化的向往,很容易被人理解,但不料老板娘却有点警惕起来。
“这、这些活动,是苗人的隐私,一向不让外人参加的,你们要打听这方面的事,可以找阿康巫师问问,他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巫师。”
阿康巫师?有巫师就好办,更何况是有名的巫师,巫师是一个重要的角色,他们知道的事多。
杨垂容答应了将房间腾出来,跟我住在一起。
老板娘扭着腰离开后,杨垂容对我说:“这里果然有些事要发生,老板娘很敏感。”
那我们就顺势摸藤,找那巫师问问去。
——
巫师是掌握巫术的人。什么是巫术,只怕谁也说不清。
按照现代人的理解,巫术是人类最古老的文化现象之一,是相信事物中隐藏着某种神秘力量,而用各种方法将之发现利用,这样积累形成的一些“技术”。
世界上的巫术,内容和形式都惊人的相似,有时颇令人难以理解。
巫术非常久远,在新石器时代的洞穴壁画上,已画有半人半兽的巫师作法召唤森林之神的事迹,《国语•楚语下》形容原始社会后期“民神杂糅,不可方物;夫人作享,家为巫史。”说明了当时巫师的普遍性。
更为要紧的是,巫师有着重要的地位,甚至“巫君合一”,五帝中的颛顼“依鬼神以制义’,大禹、及其子夏后启“禹步多巫”……
孙偌精通的那种“禹步”,相传就是大禹掌握的一种巫术。
“神、鬼、巫等等,真不知道最早的时候是怎样形成的,只能归入神秘文化的范畴。”杨垂容叹道。
我们现在所知道的,现代、近代的巫师,多数只是主持某种仪式的“主持人”。
——
那个巫师叫阿康,住在德夯寨的南端。我与杨垂容因为老板娘的感敏,所以不敢直接找他问,要先观察一下,他极可能跟那个“迎祖大典”有关,跟范同有关。
阿康三十岁不到,长得比较瘦小,住在村的南面,刚将一个三层的吊脚楼改成旅馆,我们在附近徜徉的时候,他正与妻子收拾房子,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
白天看不出有什么,一直到了傍晚之分,才看到有两个穿着苗服的男人到阿康家,行踪有些鬼鬼祟祟的,进去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不知道在做什么。
“如果真有什么迎祖大典,其中涉及的事务一定很多,这个阿康,既然是这里最有名的巫师,肯定会参与,那两个人,说不定就是来商议事情的。”我说。
“盯着他们!”杨垂容点点头。
这时的晚上,很静,四周都是黑黝黝的山峰,没什么人走动,灯火也不多。
我们先在附近游走着,但为免引起别人注意,后来索性躲到阿康家的楼下了。
这吊脚楼的下面,一般都放着些杂物,这个地方晚上也没什么人,所以不担心被发现。
一直等到午夜过后,阿康家走出来两个男人,一个是老年的,一个是中年的,换上了黑色的衣服,给人的感觉很神秘,两个人往外面走去。在他们下来的时候,我看到那个老年男人拿着的是一大串的纸人,有红的有白的。
“那是阴兵阴将和纸花!”杨垂容说。想不到她还懂这些。
她跟我解释说,一般与人结上口舌之怨,就会由巫师或道士剪制阴兵阴将纸人,扎纸花,去堵搬弄是非之口,各地习俗有些不同,但法术大同小异。
那两个男人往深山走去,我与她偷偷地跟在后面,直到他们把手上的纸人放到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后,才走了回来。
过程有些诡异,但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
“别小看这些巫术,有时候挺有用的。”她说。
我心里大不以为然,认为只是一种心理上的安慰罢了。
“有些高明的巫术道术,你要看到才知道厉害!”
两个男人回到阿康家里,几个人在上面好象饱餐了一顿,两个男人才离开。这时候已是下半夜。
“只不过是阿康帮族人做了场法事吧”。正觉得浪费时间的时候,阿康的老婆走了下来,把一个大大的塑料袋子放在屋前,看得出里面都是满满的纸,应该是天亮时候再处理扔掉。
女人回去后,我问杨垂容:“剪那么两串纸人,需要用这么多的纸吗?”
杨垂容已经打开那个袋子,小心翻动着,最后,拿走了一些纸人。
——
回到客栈房间里,她把那些纸人放在桌子上,一一摊开。纸人大大小小的有好几个,都是剪坏了的,但其中一个很不同,因为这个很大,非常的大,形状古怪。
“平时我们见到拜神祭祀什么的,剪的纸人没这么大的吧?”我觉得很奇怪,刚才那两个男人拿在手里的那串纸人,也不过巴掌大。
杨垂容点着头,也看着桌面上的大纸人。
这个大纸人,尺寸极大,本是被揉成一团的,摊开后,有接近一米的高度!而且形状也怪!
是一个牛的形象!起码看起来是这样。那是一个很魁梧的男人,头上长着长长的角,而且完全是按照身形比例剪出来的,不象一般的纸人那样只是剪出简单的造型。
“苗人的习俗真与众不同,一般是不会这样剪的,都是剪出个简单形象。”杨垂容的话,令我记起她在杨家村住了很长时间,那里也有类似的活动,初见面时,她就在替杨可儿做法事。
牛头马面中的牛头?还是牛魔王?虽然这样说,有些对人家的习俗不敬,但当时真有这样的想法。
只知道此事甚为蹊跷,但一时也想不明白,我们两个只好在房间里休息了一下,等天明再说。
当然,房间里是两张床,我们各自和衣而睡,这半年以来,跟她在秦岭深处一起生活,彼此间没有太多的男女顾忌,很自然。
她睡得很香,我睡与不睡也不要紧,只是合眼休息一下,倒是猴王不时的跳来跳去,也不睡觉,真是猴性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