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情仇
这人一上去，阿云峰马上崩溃了，整个人软软地倒坐下来，喃喃道：
“游莹，你果然是游莹！你没有死！你还活着！我在大理时就想到了！蒙家的萨满神语，是从你那里学得的！”
那边，杨垂容已经呼天抢地的叫了起来：“桂妈！”
这人是杨垂容的妈妈？那不是阿云峰的妻子吗？她为什么会在蒙家的阵营里？
我还听到范同的叫声：“姑姑！”
听得我傻了，这人是阿云峰的妻子，是杨垂容和阿桂妹的妈妈，还是范同的姑姑？！
这里面，发生了什么事？当年，发生了什么事？
更不可思议的，是蒙媚踏前一步，叫了声：“阿妈！”
怎么她也叫这个女人做阿妈？！
从以前知道的情况来看，当年阿云峰被蒙执与游大富、游大贵，还有侯阔等人合谋诛杀，阿云峰只将杨垂容和阿桂妹救出，其余人都死于非命，当然，还有那罗瞎子躲在床下，逃得一命；而蒙家，又被侯阔过桥抽板，诛连全族，也只有蒙执救出几个孩子，这几个孩子中，蒙文蒙武年龄较大，与杨垂容相近，比阿桂妹稍大，他们小时候曾在乌龙山一同生活过，在遵义那里，蒙武的话中，就能听出来，但杨垂容在幽都那里与蒙媚相遇的情况，显然两人在以前没有任何交集。还有，蒙媚和那死去的蒙娇，却比蒙文蒙武他们要年轻很多，足有五六年以上，这里面，说不定就与这个女人有关。
这女人叫做游莹，范同叫她姑姑，肯定是游家的人，也是当年的一个重要人物，这游家，因为参与嫦娥奔月的事，也遭到侯家的追杀，境况与阿家、蒙家差不多，却不料这女人与蒙执在一起，还是蒙媚和阿家姐妹的母亲，这样的结果，真是太令人意外了。
这个叫做游莹的女人，一句话，就令我明白了所有事情。
“不错，我没死，我一直跟蒙执在一起，峰哥……我……只苦了桂姐和桂妹两个孩子……”她说话的语声颤抖。
全场的人都没有作声，杨垂容，蒙媚都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阿云峰呆在那里，很长时间没有说话，良久，才缓缓地说了句：“你身为人妻，又为人母，竟然抛下两个孩子，与蒙执合谋，害我全族人性命？！”
他说这话时，只是盯着眼前的桌几，头也没抬，语气冷得象冰一样，听不到有怒意，却令人深深的觉得恐惧。
“我、我没有……”游莹全身猛然一抖。
这时候，蒙执开口了：“那不关她的事，是我在混乱中，将她救走的。”
阿云峰这时候猛一转头，盯着游莹一字一句地说：“你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游莹颤声道：“我当时只知道阿、蒙两家人受到袭击，只有蒙执和两个孩子活着，游家也是如此，族人死的死、逃的逃，我也曾寻找过你们……后来，我绝望了，才与蒙执生下两个女儿……”
天啊，蒙媚和阿家姐妹，竟然真是同母异父的姐妹，而蒙文蒙武跟蒙媚，是同父异母的兄妹。
这关系，更是复杂了。
“好……好……好得很！”阿云峰继续用不带感情的语调说着，我听出其中有自嘲的味道，也感到语气之下，大有玉石俱焚的倾向。
蒙执不知道为何，似乎有些恼火：“阿云峰，你跟所有阿家的人一样，永远都是自我为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就如天下人都负了你，都欠了你一样！你却不知道，如果不是你，当年，游莹嫁的就是我！我们早就相好了！”
“蒙执，别说了！”游莹连忙止住他。
她这话，却真的令阿云峰震动了，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蒙执站起来，走到游莹身边：“事情到了这里，话也不妨都挑明了。当年，我与游莹相识在前，相好在前，是你们阿家与游家的人，为了各自利益，将你与她婚配，而你整天沉埋家族的事，对这个一点都不知道。那时候，我前妻故去，两个孩子正需要一个母亲照顾，而你却娶了她……每天夜里，我想着她跟你一起，就睡不安，吃不下……”
阿云峰听到这里，猛的站了起来：“所以你处心积累，要杀我，夺我妻子，还要杀我全族？！是不是？！”
这话几乎是喝出来的，令人听得震动不已。
蒙执也是同样的语气：“不错！就是那样！我夺回自己心爱之人，到了今天，又控制了侯家，五大家族之中，只有蒙家最为强大，你们都是失败者！你今天，也是难逃一死！”
“蒙执！”游莹连忙喝止着，继而又对阿云峰说：“峰哥，我对不起你和两个孩子，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后，就一直生不如死……”
她猛的扯下头上的黑纱，“每当我痛苦的时候，就狠狠地在脸上划一刀，你看看我脸上的疤痕，就知道我有多痛苦了，我不死，是一直想再见到桂姐和桂妹这两个孩子……”
她背向着我这边，看不到她脸上怎样，但光听着内容，已经极为惊心动魄。
这些人，做起事来，一个比一个狠。
“桂妈！”“阿妈！”杨垂容和蒙媚同时高叫起来。
阿云峰却不动容，冷然道：“孩子，你现在见到了，还将自己的女儿捉去一个，是不是就满意了？！是不是要将我杀死，再将另一个女儿捉住，令姓阿家从此消失，就更为满足？！”
游莹又是全身一震，蒙执忙将她扶住。
“桂妹一直很安全，我也没有告诉她内情，她只是暂时受制，很快就能恢复，她会回到你和桂姐身边的。我会对你有一个交待。”游莹说。
“交待？你将我的那些族人一个个还来，就是交待，否则，我生不能啖你和蒙执的肉，死后，也必化为厉鬼，日夜缠着你们！”阿云祖脸色铁青。
蒙执哼了一声：“那你最好有化为厉鬼的准备！”
阿云峰也不理他，只对游莹说：“如果我是你，做出这种背情弃义的事，会将自己千刀万剐！”
“阿爸！”杨垂容叫了一声。这个女人，毕竟是她的生母，那时候，她应该有些懂事了。
“峰哥……你、你，这么多年下来，你一直还是这样的铁石心肠！除了家族，其他任何的人和事，都不在你眼中！”游莹颤声道。
阿云峰没有回答她这句话。
游莹的接下来的话，好象梦游一般：“我只想再看看我的女儿。”
说完，转身往我这边走过来，她这一走近，吓了我一跳，她那张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疤痕，而且不是一般的疤痕，很明显是割得很深的疤痕，这些疤痕就算愈合了，看上去还有皮肉翻飞的感觉，她整张脸，就象一块被机器耕坏了的农田一样，看着令人毛骨悚然。
蒙媚想要拉她，被她轻轻推开了，却走到阿桂妹面前，在她身上拍了几下。
“对不起，桂妹，阿妈对不起你！”
恢复了活动能力的阿桂妹，猛的大叫一声：“桂妈！”扑入她怀中，哭得一塌糊涂。
游莹拉着她，又向杨垂容走去，所有人就这样看着她们，谁都没有作声。
她经过范同身边时，轻轻说了声：“小同，你也长大了，姑姑就更放心了。”
范同眼中含泪，也喃喃地叫着“姑姑”。就算游莹只是他族中的姑姑，他跟蒙媚也是亲戚关系了。
杨垂容站在那里，也是全身颤抖，待得她们走近，一把将她们抱住，三个哭成一团。
方涵之和万寅燕，还有孙偌，都是一副惊呆了的神色。
过了好一会，三人哭声渐止，一阵呜咽缠绵的歌声响了起来。
“萨满神语！”
这歌曲，我听过好多次了，蒙媚也吟唱过，但远没有游莹唱得那样迷蒙而有穿透力，仿佛将人内心深处某一根弦拨动了，先是极低沉，然后渐渐婉转却不高亢，好象在思念远方的亲人，又象是回味以前的岁月，无论任何人听到，都会感到一阵难言的凄凉。
没有人打扰她，都在静静地听着，阿云峰侧着头，看不到他的神情，而蒙执却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遵义蒙家地道的情形，想起了那个游大富，心里掠过一阵不安。
正在这时，游莹的歌声渐渐柔弱，但却非常的绵长，直至完全听不见，那感觉象是微风将最后一缕轻烟吹散一样，因为烟轻，风也微，所以，一切都似假还真，若有若无。
游莹伸手摸着桂妹的头发，笑着说了句：“能见到你们两个，我也死而无憾了！”
说完，整个人软软的倒了下去。
“桂妈！”杨垂容和阿桂妹呼天抢地叫了起来。
我知道出事了。
身边的蒙媚，已经象烟一样飘了过去，蒙执跟她一样的快，当我冲过去时，方涵之他们几个，一副惊呆的神色。
游莹心口插着一把刀，插得很深，鲜血不断的喷涌出来，这刀插得也狠，插在心脏的位置，可以知道她必死之心。
蒙媚也抱着她，与阿家姐妹拥在一起，哭了起来。
“阿、阿云峰，我以一死，竟、竟然也换、换不来你的一声关心？！”游莹是带着这句话断气的。
我这才发现，阿云峰还是直直地站在那里，抬头向天，仿佛没有见到游莹的死，没有看到所发生的事。
这人，也真是铁石心肠到极点了！
蒙执和蒙媚慢慢站起来，怒视着阿云峰，杨垂容和阿桂妹，抱着游莹，也慢慢地走向阿云峰，站在他身边，蒙媚脚下动了动，但还是站住了。
“阿爸，我们走吧！”杨垂容流着泪说。
“走？！杀了蒙执再走！”阿云峰猛的转过身来，双眼通红，隐隐也有一层泪影。
“说得好！任何人都可以走，你的女儿也可以走，唯独你不能走！”蒙执也红着眼狠声道。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哈哈哈哈……”
阿云峰忽然大笑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何意，但他就这样一直笑着，随着笑声响起，一股风从地面飚起，竟向着我们这边吹了过来，笑声也猛然变得凄厉无比，而且越来越尖锐！
“凤音！快堵住耳朵！”方涵之首先叫了出来，飞快地扯下衣服，将万寅燕耳朵堵住，孙偌和范同也迅速照着做。
方涵之脑中的记忆，跟我一样，只有他和我见识过凤音的厉害，我连忙也捂住耳朵，尖锐而凄厉的声音，仍刺激得头痛欲裂。
但是，方涵之刚将万寅燕的耳朵堵住，自己却动弹不了，不但是他，连刚捂住耳朵的蒙执、蒙媚，蒙牛和步云青，都象木头一样站在地上，一动也动不了，全都僵住了！
阿云峰同时施展了“固步”！
孙偌和范同，万寅燕，还有我，却能正常活动！
那边的阿桂妹和杨垂容，也是惊叫出来，她们除了也蹲下身来，掩着耳朵外，行动也没有受到影响。
这神乎其技的修为，真是骇人听闻。
阿云峰是针对蒙家的人而为的，但那方涵之却也被他列入其中，而我却没有被他针对，这很奇怪。
到了这里，我也明白方涵之和阿云峰之间，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
在这漫天的怪啸声中，没有谁能抵受得住，特别是被固步定住了的几个人，蒙牛很快就嘴角渗血，步云青也是满头大汗，方涵之和蒙执、蒙媚，正在运气对抗，暂时还应付得来。
万寅燕的情况却很糟糕，虽然她耳中被堵上了，但仍然痛苦地抱着头全身抖动着，她现在形如一个神经病人，对一些异常的刺激最为敏感。
我心里一紧，再不想太多，放开捂着双耳的手，身形一纵，便冲过去，一把抱起她，向着阿云峰那边猛跑过去，几乎是同一时间，孙偌也伸手扶着她，我们两人合力将她送到了杨垂容和阿桂妹旁边，范同也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只有这边，受到的影响最弱。
但刚才放开手那一阵，被啸声震得脑中发晕，难受得要死。
杨垂容用敏感而震惊的眼神看着我，好象说了些什么话，但在啸声之下，没能听清。
这样一来，场中便分成两大阵营，阿云峰状若疯虎，仰天长啸，我与阿家姐妹，孙偌，万寅燕和范同，都在他身后不远处，而蒙家父女，步云青，蒙牛，还有方涵之，全都定住了，正对着他，全力抵受啸声的威力。
不但如此，我听到周围响起了一阵阵沙沙的响声，似乎有些东西也抵受不了这些高亢的啸声，正在迅速溃逃着，不太象是人，倒象是一大群动物，或者就是蛇。
阿云峰的啸声越来越高亢，蒙牛首先抵受不了，一大口血喷了出来，倒在地上，步云青则是汗出如浆，摇摇欲坠，蒙家父女和方涵之，却还能挺得住！
我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万寅燕忽然尖叫一声：“小涵！”从我身边不顾一切地冲了出去，向着方涵之冲过去！
“燕！”“燕姐！”孙偌和范同惊叫起来，想拉也没拉住。我其实是能拉住的，就是呆了呆，没有动手。
方涵之虽然不能动，便看他的眼神，盯着阿云峰，双眼冒火，又急又怒。
万寅燕没能冲到他身边，只冲出几步，便摇摇晃晃，她忽然大叫起来：
“谁敢伤害我丈夫！阿云峰，我要杀了你！”
我一惊之下，周围又响起了一阵阵的沙沙之声，好象有很多东西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跟之前那些溃逃的声音有些不同，现在这些沙沙之声，更细微，却从远而近，越来越密集。
“蝎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