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雨
“嘿,这老混蛋,抽了小爷俩根烟也不多给点钱。”
樊程源在骂咧和开车之间抽了个空看了瞅了眼手表,快十一点了。他打开窗,感受了一下,还有些毛雨,虽然已经有了几分要停的迹象,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樊程源扭开了车上的电台,这狭窄的车厢内过于闷湿,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他打了右转指示灯,将车掉了个头往回开。
随意扭开的电台是个音乐频道,正在放一首抒情的英文歌。沙哑的女音动情的述说着一个悲伤的故事。有点低沉的旋律与这种阴暗的天形成一种压抑的气氛。樊程源有点说不上来的焦躁感。
他将车窗全打开了——这时他才发现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空气潮湿,有些凉。天空仍没有放晴,但比刚才亮了一些。街道显得灰怏怏的,就连那些被提前打开的店灯也是没精打采的样子——窗外没有一丝风。
樊程源趁着等红灯的时间调着电台频道,没有满意的节目频道,他每个节目只听了几秒就换了频道。他连续的换着,那此起彼伏的声音就像一个演唱会为了吸引观众而截出的花絮一样。
最终让他停下来的是一道温柔的女音。这是一个情感节目,女主持正温声细语的引导一名受了情伤的男子。他来不及细听,前方的红灯便转成了绿灯,他只好开出去。他拐了几个路口,最后在一家私人儿童培训中心停了下来。
樊程源打开车窗向培训机构内张望,透明玻璃后的大厅内只有两名端正坐在前台后的端庄年轻女子。大厅的白瓷地板干净得反光,门口端正坐着一名孔武有力的门卫。星零的几名打扮入时的年轻妈妈坐在大厅右侧的柔软沙发上翻着杂志。
孩子们还在上课。
樊程源决定在车里等一会,他拉了手刹,靠在背椅上想再来根烟。他掏出了烟盒,没摸出火机,向后座张望了一下,没发现打火机,却发现了两个烟蒂。
FUCK!
不常讲外语的他爆了句洋文,他捻起那两个烟蒂随手扔进了车上的一个黑色袋子里。他有些烦躁地把烟盒甩到了副驾驶座上。然后他重重地靠回了椅背,叼着那只烟发起了呆。
电台内的情感节目仍在继续,那名被开导的男子正在向女主持道谢,而后女主持做了简洁的结束语,以一首钢琴曲结束了节目。
樊程源不知道怎么的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是一场没有结局的单恋。是在他高二分了班后的事情。那个有着温柔嗓音的女生是班上的心理辅导员。印象中的她从来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样子,上课的背影永远挺得笔直。一条乌黑的马尾总是在她走路时有节奏的甩动。
他还记得和她的第一次对话。她抿出了嘴角的酒窝,笑颜如花。
“你就是樊程源吧?久仰大名,我叫夏玥,很高兴能和你一个班。”
……
“小舅!”
车外的叫喊声让他回过神来,他看见一个莫约七八岁的小男孩撑在车窗上看着他。那孩子看见他看过来后马上露出了一个笑,又叫了句:“小舅。”
樊程源向他身后望了望,问道:“你妹妹呢?”
小男孩笑眯眯的看着他下车,自觉牵了他的手:“小雨在教室里,我刚刚去看了她。”
“嗯,好。我和你说的话你是忘记了?”樊程源也不看他,迈着步子几乎就是将他拎着走。
“诶诶!”叶初云几乎要脚离了地,连忙大声解释:“没有没有没有!我看见小舅的车在这里但是没有看见小舅你出来所以我就出来看看!”
“我不是和你说过不要随便出来吗?”樊程源放了他下来,低头看着他,但手却抓着他的衣领,一副随时要一掌呼上来的样子。
叶初云缩了缩脖子,巴眨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可怜状:“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樊程源一下子给气消没了,他又何尝不是想让孩子自己回家,自己可以轻松一点?一场车祸,爸爸妈妈姐姐姐夫全没了,就剩下他这个没考大学的混子和两个的侄子侄女。肇事者逃跑,樊程源一分也没有拿到。
樊家是中层阶级,家里还有点存款。樊程源的姐姐大她十岁,是个工程师,自己和其丈夫买了房和车。樊程源当初只把姐姐家的房子留下,剩下的东西全卖了,又把家里的一些不需要的东西也卖了。零零总总也是凑了十几万出来。
但这也是不够的。他姐姐的两个孩子,从小就是上的外国语幼儿园,学费贵不用说,还时不时有这个活动那个活动。这对龙凤胎的学费就一路高到小学二年级。这高端教育也确实不错,俩小孩听话懂事,在父母去世后主动要求从原来的学校转出来,以减少生活开支。
樊程源先是不肯,可是后边也是没有办法,私立学校学费太贵,而且还是双份的贵。只好将两个孩子转出来,但艺术班樊程源坚持要他们上。
这家培训基地是樊程源找了很久的,这家基地保护工作做得很好,虽然贵了点,但他没有胆子再看见自己亲人出事了。
毕竟,这座城市里,喜欢找他麻烦的人不在少数。
樊程源原来是个混子,混的有点名气,打架打得那叫一个狠,派出所也是当度假胜地,时不时进去一次。后来他家里出事,趁火打劫的不少,那开始的几个月里,樊程源是医院的常客。
他是怕有谁丧心病狂找到孩子们,所以他再三强调不准孩子们独自上街。
叶初云拉着樊程源去找他妹妹。他妹妹叶初雨在舞蹈班学芭蕾,此时舞蹈班已经下课,初雨乖乖地坐在一旁等哥哥和小舅。
“初雨。”樊程源在教室外喊她一声,她立马欢快的跳了过来,樊程源一把抱住她。
这时叶初雨的舞蹈老师笑着走了过来:“您是初雨的家长?”
舞蹈老师年轻漂亮,气质出众,此时还没有换下舞蹈服,和白天鹅一样优雅。樊程源长了二十二年也是找不到和这位舞蹈老师一样漂亮的人。前几次来接孩子都是远远地看着,这次突然过来,樊程源霎时就有点脸红。
“是的,我是初雨的舅舅。”
舞蹈老师微微一笑,对其身份并不在意:“初雨这孩子悟性高,对于学舞蹈很有天赋,几个比她学得久的孩子也是比不过她。但是,天赋是先天的,我们作为长辈的,应该更是要知道这天赋的重要性并加以对其培养,不然,这个世界上就又是要多一名方仲永了。”
樊程源听得云里雾里,他完完全全不知道方仲永是谁,但是他听出来这老师演示得很好的责怪和鄙夷。
果然,老师继续道:“初雨需要一套完整的舞蹈服,这套不行。”
樊程源沉默,这间培训机构的老师都是最好的,能送孩子来这里的家庭也是富贵的,所以这里对一切的要求都是极其细致的,樊程源在外边给叶初雨买过一套,虽然质量一般,但这显然是入不了老师的眼。
“这套怎么不行了?”樊程源突然一问。舞蹈老师马上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他,好像他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先生,木匠要是有一套好的工具,他就可以造出天下无双的作品,反之,如果他没有一套好工具,那他的才能只会给限制于这里。”
樊程源胡乱点头,说声知道了,然后带着孩子们去了前台买了一套舞蹈服,小一千,鬼知道为什么这东西这么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