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莫回首

到了傍晚时分，街道上已经少有人来往了，而此时的隆聚楼却也不曾与先前那样掌灯，由此整个街道都在渐渐被黑暗所吞噬，不觉间增添了一丝不可言喻的恐怖之色。恐惧在心中蔓延，一如那暗下来的天色，不多久就变得一发不可收拾，本就不堪一击的心理防线也瞬间崩塌。

在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里，李彧拿着油灯看着房间中央的地板上已经变成暗红色的血迹出了神，眼中满是挣扎。却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连油灯里的灯油都已经耗去了大半。

“大人，”张松来到房前轻轻叩了叩门，轻声的说道：“时候不早了，再过不久就该城禁了。”

“知道了，你们先回去吧。”李彧闻言轻轻闭上了眼，脸上现出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表情。 张松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便离开了。

李彧深深吸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略微缓解了一下自己现在的状态。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这个房间但最终却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宇文忠与他的侍从因为急事找了在最里面的房间密谈，但当时二楼的空房间还有几个，如果是蓄谋暗杀显得有些不现实了，因为之前应该也无法判断宇文忠究竟会进哪个房间。那么或许是看着宇文忠独处才决定下的手，可是宇文忠也非等闲之辈，如果从正门进去肯定会被察觉，但除了正门这个房间的窗是被封死的，一般人肯定是没有办法进去的。而且最让李彧在意的一点就是，宇文忠既然受了如此重的伤不可能不发出任何的声音，可是在发现他的尸体之前没有任何人听到了异响。他本以为是术士所为，不过房间中却并没有留下曾经画有法阵的痕迹，一切都似乎陷入了死局。

“难道真的是亡魂所为吗？”李彧轻声的呢喃着，不知何时从怀中掏出了一块通体赤红色的玉佩，玉佩的绳子断开了，而且从绳子的老旧程度来看这块玉显然已经带了多年了。玉佩成圆形，整体被打磨的十分平整，入手后有丝丝凉意渗透进手心。李彧轻轻将玉佩贴在额头上慢慢下滑，滑到鼻尖时李彧脱了手，玉佩凌空悬在李彧的眼前，只是在李彧的眼中看到的却似乎并不是一块玉佩。

当李彧离开隆聚楼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清冷的风拂过李彧的脸让他不禁紧了紧衣衫，握着佩刀的手上也不觉加了把力。不过就在他走到街头的时候，却停下了脚步，因为就在街头，一个身着白衫的清瘦男子在向他挥手，细细看去，二人长得还有些相像。

“怎么没回栗舍？”李彧看着一直在搓着手的李攸，眼神慢慢缓和了下来，扯出了一个十分僵硬的笑容。

“还不想回去，”李攸摇了摇头，然后指着旁边的街道上一处挂着灯笼的小酒楼：“喝一杯如何？”

李彧看着李攸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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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皓月渐隐拂清昼，残荷愈显重溟秀。”李彧接过李攸斟满的酒仰首一饮而尽，然后看着门外的夜色渐渐迷离了眼。

“ 繁花散落莫回首，笑叹容华彼时后。”李攸举杯也是仰首饮进，酒过三巡，李攸的脸已经开始微微泛红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诗你还记得？”李彧轻笑着摇了摇头，一转眼已经是十载了，李攸和他也早已不是当年的少年：“你没想过回去看看吗？父亲他，一直在等你回去。”

李攸听到此言，原本已经举起的酒杯却突然顿在了半空中，半晌后才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却显得十分的凄凉：”大概已经回不去了吧。“

李彧见此也举起了酒杯，轻轻在李攸的酒杯上碰了碰：”如果回去，我陪你。“

李攸轻轻点了点头，不过这件事或许是没有如果的。再次仰首，李攸轻轻闭上了眼，任由辛辣的烈酒顺着喉管缓缓淌下，胃中似乎燃起了一团火，愈来愈烈，却也麻痹了他的心。

”李攸，你喝太多了。“一旁，林夕略有些心疼的看着李攸一杯又一杯的饮着酒，微微皱起了眉。这时她才发现，或许她并不像她相像的那么了解李攸。

李攸没有回头，只是在桌下紧紧的抓着林夕的手，只是这次林夕却觉得很奇怪，虽然她依旧无法感知温度，但不知为何她觉得李攸的手是冰冷的。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就在刚刚她似乎感觉到了一丝的刺痛，错觉吗？

就这般，不知不觉身旁的一坛酒已经见底了，李攸正准备喊小二却被李彧制止了：”喝的已经足够了，你这次喊我来喝酒应该是有事要问吧？“

”就这么明显吗？“李攸苦笑着摇了摇头，无奈的将举起的手放下。

”从我们开始饮酒开始，那次你请我喝酒不是如此呢？“李彧把玩着还留有酒余香的酒杯，嘴角扯起了一个不十分自然的弧度：“你好像一直认为我喝醉才比较好套话。”

“但事实上我的酒量想让你喝醉似乎还有些困难。”李攸摆了摆手，神情却突然变得认真起来：“今天殷破败来找我了。”

听到殷破败的名字，李彧的表情明显有了一瞬间的变化，他看似不经意的点了点头：“出了这么大的事，将军是不便出面的，殷破败来也很正常。”

“听殷破败的意思，现在将军府的人都把你当作第一嫌疑人。”李攸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说道：“我听说你和宇文忠之间似乎有过十分严重的过节。”

“殷破败告诉你的？”李彧沉默半晌后缓缓开了口。

“算是吧，现在案子完全陷入了瓶颈，或许只有知道到底是何人与宇文忠结怨才能将案子继续下去了。”李攸用双手揉着太阳穴，从他看到李彧时的情景来看李彧应该也是没有收获的。

李攸没有明说，但李彧已经知道他的意思了：“攸，你相信我吗？”

李攸听罢微微一愣，他看着李彧，却发现李彧的眼中有了一丝他很陌生的忧伤，他将手搭在李彧的肩膀上突然笑了起来：”兄弟之间何谈此言？就算真是你做的，我也只会帮你隐瞒下来不是吗？“

若是说正直的人是大公无私的，那么恐怕这个世上就没有正直的人了，谁都有私心。李攸不会怀疑，如果李彧真的犯了事，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如何帮李彧洗脱罪名，哪怕，是牺牲他人。

”店家！拿酒来！“李彧突然大声的喊道，倒是将一旁在打着瞌睡的小二吓了一跳，差点从他倚靠着的桌子旁跌坐在地上。

”如果可以，我倒想亲手杀了宇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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