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五 齐千寒篇（三）

范姜笑起来：“果然还是在损我啊。”

白敬珐再次摇了摇头：“你很有经商头脑。不过这四年来一直想问你，你明明不想学医，为什么报了医学专业？”

“谁知道呢，高考填报志愿时，我父亲也没管我，于是我就随便填了专业，没想到却被医学院录取了。”

两人笑起来，这时两人看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齐千寒：“怎么，是不是舍不得了？”

齐千寒点头：“离开待了四年的学校，当然会舍不得。”

“难得啊，这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范姜说。

齐千寒笑了笑，这时白敬珐开口：“千寒，你真的不准备继续深造了吗？这四年来我一直想超过你，到毕业了我也还是在你后一名，以后要是你不读书了，我该找谁做目标去？”

“你是真的很喜欢医学不是吗？所以即使没有我在你前面，你自己也能继续努力下去。”齐千寒知道白敬珐这是舍不得，不过是换了个说法而已。

三人同时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异口同声地说：“时间到了，去参加毕业典礼吧。”

三人拖着行李箱关上宿舍门的那瞬间，都明白了，大学生活，真的结束了，这四年，真的已经过去了。一如四年前拖着行李箱打开宿舍门的时候，大家互不认识，象征着开始，而四年后的今天，依旧阳光明媚的一天，这一切，却真的结束了。

有些人哭的稀里哗啦，有些人沉默的离开，还有一些人待在校园里迟迟不愿道别。

尹安晓从宿舍楼上看着楼下的毕业生，这是第三年了，明年，就该她了。

而这一次的毕业，她喜欢的人，将真正的离开这个校园。从大二开始，她便找人约拍，后来次数多了，她也有了一点小小的名气，便有人主动找她约拍，不过她真正的梦想，是做像诺曼·帕金森那样大师级别的摄影师。

齐千寒拖着行李箱到校门的时候，尹安晓从后面追了上来，听见后面呼喊自己名字的声音，齐千寒停下了脚步，转过身去。

尹安晓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千寒学长，我还有话对你说。”

齐千寒微笑着，这一年多，他的性格变得温和了很多，不再那么冷冰冰，眼神也不再没有温度，大概是在医院实习了一年的缘故，让他明白了很多事情。

“千寒学长，恭喜你毕业了。”尹安晓看见齐千寒的笑容，自己也笑了起来。

“谢谢你，也祝愿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

两人都看着对方微笑，但两人都知道，彼此的距离并没拉近，尤其是尹安晓，齐千寒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但那只是一种礼貌，一种将要离别对这个学校温暖的礼貌。

“那再见了，千寒学长。”

“再见了。”

看着齐千寒离开校园的背影，尹安晓还是感到一阵伤感，有些人，终究留不住，那么，她自己，也要好好生活下去才是。

齐千寒经过这一年的实习，已经被医院正式录取，明天他就将开始在医院正式的工作。

周五，轮到齐千寒值夜班，他穿过医院的走廊，想去外面透一会儿气，迎面却碰见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显然来人看见他时也十分错愕。

若梦先迈出步子走了过去，看见齐千寒身上的白大褂，笑着说：“原来你是这家医院的医生啊，真巧。”

齐千寒却没办法扯出一个笑容，他只是机械地回答：“是啊。”

“不过真是抱歉了，原想和你聊会儿天，想来你应该也很忙，念生也还等着我，我就先走啦。”

看着将要离开的若梦，齐千寒叫住了她：“若梦……”

“嗯？怎么了？”

“……我和你一起去吧。”

齐千寒和若梦一起来到了病房，因为叶念生半夜发烧，所以若梦火急火燎地把他送到了医院。

“这是我的儿子，叶念生。”若梦向齐千寒介绍道。

齐千寒知道这是若梦的儿子，虽然这一年来他们俩并没有联系，但他随时都关注着若梦的动态，不过若梦不知道吧。

念生此时已经睡熟了，看着念生的模样，若梦的眼神越发温柔和慈爱，这大概是出于母亲的一种本能。

若梦转过头看着齐千寒：“恭喜你啊，毕业了，还当上了这家医院的医生。”

齐千寒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若梦，明明有那么多话想说，但真正到了此刻，那些话全都梗在了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看见齐千寒没回应自己，若梦也不介意，继续问：“谈恋爱了吗？”

这问题来的突兀，若梦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大概一时找不到话说，于是脱口而出了这个问题。

这次齐千寒轻轻摇了摇头，回答说：“没有。”

若梦转回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似在嘀咕：“还没吗……”

“不是因为你……”说出这句话后，齐千寒就后悔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若梦看了看齐千寒，眼神里带着揣测，看的齐千寒心虚，最后若梦只轻声说了一句话：“不是因为我就好……”

可这句话却像一把刀，刺进了齐千寒的心脏，三年了，不管什么时候，他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只不过说法不一样罢了。

“若梦……”

“嗯？”

“没什么……”

齐千寒默默地离开了病房，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虽然离叶浮生离开快两年了，但这两年，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叶浮生真正的情况如何，病到底是治好了，或者已经身亡了，他明白，只要没有消息传回来，若梦就不会死心。不过，他会等，等到若梦对叶浮生死心的那一天。

不过在那天之后，齐千寒不再保持默默关注若梦生活动态的做法，而是会适当地和若梦联系，或者去若梦家做客，也会正面给若梦一些关心，不过那些直接的关心都被若梦拒绝了，但好在如果去若梦家做客或者偶尔帮忙照顾一下念生，若梦还是会接受。

一晃过去了四年，算着日子，若梦明天又会启程去伦敦了，带着念生一起。说不嫉妒叶浮生是不可能的，明明都消失在若梦的世界里六年了，却还能让她对他念念不忘。

一个月后，若梦从伦敦回到了上海，回来的第二天，齐千寒就借口去看念生来到了若梦家，其实若梦每次从伦敦回来他都是紧张不安的，特别怕回来的不止若梦和念生，还有那个人。

齐千寒来到了若梦家，今天也正好是周末，大家都不用上班。

“若梦……”齐千寒看出来对面的若梦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不过看见只有若梦和念生回来，心里似乎又放下了一些。

“嗯？”

“这次去伦敦……”齐千寒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措辞，“以后还去吗？”

若梦点点头：“还去。”

“你还准备去几年呢？”

“到我死的时候吧。”

“你准备找他一辈子吗？”齐千寒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

若梦稍稍的愣住，然后轻声说：“我已经找到他了。”

这次换齐千寒愣住了:“找到他了？”

“对，不过……他已经不在了……”

齐千寒看见若梦的眼睛里此时全是悲痛，惊愕的同时也有些自责刚才的冲动：“对不起。”

若梦摇摇头：“不关你的事，没什么好道歉的。”

齐千寒心里苦笑，是啊，不关他的事……

若梦继续说：“他的骨灰已经被埋在伦敦的墓园里了，不方便运回来，所以以后我每年还是得去看他，不然他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多寂寞啊。”

“那你老了呢？走不动了呢？”

“我老了啊，那时我会搬到伦敦去住，搬到他的身边去。”

“你真的要一辈子守着他吗？”齐千寒只感觉整个心脏都被自己的泪水淹没了，快要窒息。

“对啊，因为我……真的离不开他啊。”

“但这六年来没有他，你不也是生活的很好吗？你可以没有他的啊……”

若梦笑着摇摇头：“那些不过是表面现象，你根本不知道，每次遇到困难的时候，我多么希望他在我的身边，我多么希望他能给我一个拥抱，告诉我他在，但他不在了你知道吗，他不在了……”若梦哭了起来。

其实齐千寒很想问“那我呢？我也可以给你拥抱给你依靠。”但看见若梦的泪水，这些他都问不出来了，他突然间明白，他的拥抱他的依靠，都不能给若梦幸福。若梦能从叶浮生身上得到的感受，没法从他身上得到，因为，她不爱他呀……

齐千寒离开了若梦的家，七年了，他等了她守了她七年，但到最后，得到的答案，一如七年前一样，他累了，想要离开这座城市，离若梦远远的，这样才能忘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