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打掉

看一眼床边的人，她竟有点希望是沈临风。女人都是这样吗，是不是即便在这个滚了床单也不知道彼此名字的年代，可以偶尔像幼时相信童话一样相信一夜情真的可以生情。对于她这样认真，从没与身外人发生过关系的人，怎么可能会对与自己水乳交融的人无半点在意、无半点期待呢。林夕看着季阮天的眼睛走到了天花板，又转过了一整个房间，最后又停在天花板。

医院的房间是洁白的，东西的摆放是整齐的，窗户是透明的像没有的，窗帘垂在一边。这一切都中规中矩，这让林夕莫名安心，就好像预示着一切将要回归正轨。林夕似乎恢复了往日里的自己。她在那星空里已经整理明白了，自然选择相信自己的那句话，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明天，该被解决的事情总会被解决。林夕用心的感受着小腹处的奇妙，此刻平静了许多。

季阮天就一言不发的坐在床边，等着林夕说话，握着的手也忘记松开。林夕把视线挪回到季阮天身上，季阮天两手一紧，传达了自己的紧张，季阮天知道林夕要说些什么让他极其在意的话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姑娘，慢悠悠静悄悄，时间会在她身边放慢路过的速度。那天季阮天因为心情不好，破天荒的独自一人在夜晚9点的足球场上打发时间。他看到足球场上有一个光点，这引起他的好奇心。稍微走进，眯起眼睛，季阮天才隐约看清，一个姑娘捧一本书，打一把手电筒，认真的看书。现在还有人用手电筒吗，重点好像是这姑娘为何大半夜的坐在这里看书吧。季阮天来了兴趣，静静的在不远处坐下。于是你就可以看到，晚上9点多空旷的足球场上，一个女孩儿打着手电看着书，一个男孩儿托着脸看着女孩儿，再无一人。

季阮天就是这么爱上林夕的，只是发现时，为时已晚。现在他只想尝试着，拉进与这个他错过的灵魂的距离。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吧。”林夕看着季阮天的眼睛，一字一字，用不大不小的声音，清清楚楚的把这几个字送进季阮天的耳朵里，给季阮天的心套上笼子、立上围墙。

季阮天知道林夕的性子，他也知道方才自己一句“你没有办法”把林夕重重的打进炼狱里，让她承受火烧水淹。所以季阮天也不为自己挣扎，他知道眼下最好的做法。于是他轻轻松开林夕的手，平静的看着林夕说“那让我一会儿送你回家吧，算作告别。”林夕开始有些抵触，后想想自己的身体，又想想自己这样拒绝一个人，对方只要求有机会作别，理所应当。所以林夕没有拒绝。

送林夕回去的路上，季阮天一言不发，两人的交谈仅限于左拐右拐哪条路。林夕内心还是有疑问的，季阮天的果断和干净让她惊讶，反过来想，也又觉得对方兴许只是看自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生怜悯吧。这么说起来，还不知道季阮天怎么会在医院。想着，林夕就问了。“关系不错的邻居生了小孩儿。”季阮天简洁明了的回答。

林夕还想再多问一句关于他和沈文雨的事情，可她这么问算是怎么回事呢。林夕内心自嘲着轻轻摇头。她并不知道一旁假装在全神贯注的季阮天，早已把她所有的一颦一笑刻了下来，努力的为自己留存屈指可数的回忆。

“到了，我自己进去就好。”林夕把一直放在窗外的眼神暼回季阮天，说到。季阮天没有挽留，只顺着林夕的话，附上一句“路上小心。”天知道他此刻的内心是如何翻云覆雨，但他知道挽留就如在暴风雨中祈求将熄风烛烤暖自己一样，没有意义。

林夕礼貌的点头再见，季阮天照做。这样就算是告别，林夕缓缓走着，就如同那晚季阮天偷偷跟着她回女生宿舍一样的速度，她一直都是这样的速度。但季阮天又怎会这样轻易放弃。

回到家，妈妈已经烧好了菜，有可乐鸡翅。林夕关上门，闭起眼睛，深吸一口气，这油烟味让她舒服。

“回来啦？快吃饭啦。”妈妈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擦擦手说着。林夕看着一手将自己带大的妈妈，许多委屈一下子翻上来，但都被妈妈喂到嘴边的可乐鸡翅堵在心里，化成暖融融的糖浆。林夕边踢了鞋，边啃着鸡翅，奶声奶气的叫一声，“妈～”。妈妈似乎很享受，眼神一下子亮了很多。林夕到桌边坐下，“等着啊，妈妈给你盛饭。忙一天累了吧。”妈妈笑的把眼睛弯成新月的样子，瞳孔漆黑，又像是闪着星星。林夕忽然想起自己梦里的那片星空，难怪自己会那样安心而平静。

吃饭完再和妈妈讲吧，林夕不忍破坏此时此刻的美好。仿佛时空交叠，回到童年。

饭后，林夕帮着妈妈洗了碗，收拾了厨房。林夕有些喘气了，身体不适，这点家务活已经让她略感吃力。坐回沙发上，妈妈正抱着黄金档的热播剧，嗑着瓜子，像往常一样。林夕暗暗深呼吸，坐正了身体。

“妈妈。”林夕看着林母。林母头也没回，只应了一声。林夕不自觉的扯紧了自己的衣服，咬着嘴唇:“妈，我怀孕了。”

林母停了嗑瓜子的动作，表情僵硬了两秒钟。林母摆正了身子，右手颤颤巍巍的将瓜子放下，随后一脸严肃的盯着林夕，微张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可藏在心里的话却久久无法出口。

林夕娇弱的站在一旁，委屈的看了几眼林母，看到林母震惊严肃的表情，林夕低下头揉弄着衣服下摆，几滴泪珠渗出后聚集在眼角，如同清晨挂在花朵边缘的露珠般摇摇欲坠。

看着女儿委屈却又无处诉苦的样子，林母叹了口气，毕竟是自己的心头肉，做母亲的当然不舍得女儿受苦。林母拉着林夕坐到床边，抱着林夕缓缓说道:“傻孩子，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懂事，你这柔弱的性格，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林夕撅着嘴角，头倚着母亲的肩膀，小声地说道“妈，我也不想这样的，我真的不想……”

“唉，孩子，有什么委屈和妈妈说说，妈妈帮你解忧。”林母疼爱的擦去林夕眼角的泪水，握紧了林夕的嫩手说道。

随后，林夕将令自己一度消沉的事情告诉了林母，自己在酒店被人陷害，随后被一个男子玷污，以及最后见了对方的家长却被一顿羞辱。林夕委屈的向林母缓缓诉说着，泪水一度从眼中流出。

她感到极其的委屈，为沈临风的欺骗而委屈，为沈文雨等人的无脑纠缠而委屈，为自己凭白无故被人陷害而委屈；她也感到极其的愤怒，为自己的软弱无能而愤怒，为被人误解而愤怒，为自己被沈临风家人羞辱而愤怒。

林夕拉着林母的手诉说着几周以来的委屈，委屈和愤怒等种种情绪化做了眼中的泪水，滔滔不绝的流逝而出。林母心疼的轻轻爱揉着女儿的肩膀，她才感到自己一度爱怜的女儿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林母张口缓缓说道：“孩子，听妈妈几句劝，这孩子不能留。”林母帮林夕擦去眼泪，继续说道：“你们没有爱情，一个无影无踪的误会才造成了你个沈临风之间恩恩怨怨，所以未来也不会幸福的，孩子。”

林夕听着母亲的劝说，心中一阵绞痛，急迫的说道：“可是，妈妈，我……”

林母猜透了女儿的心思，皱着眉头说道：“你现在对他的感情，是因为你怀了他的孩子，不要让这个因素蒙逼了你，傻孩子，你要好好想想，他，真的爱你吗？”

“他……”林夕想辩解，可想到沈临风得知被家族强制配婚才道明他与自己的身份，想到沈临风在公司不肯透露半点信息，对自己一度隐瞒，想到自己被方琪等人一度欺凌，林夕真的失望了。

“傻孩子，你还年轻，感情经历的还太少，听妈妈的劝，去把孩子打了，一切都会好的。”林母看着犹豫不决的女儿，再次说道。

在母亲的劝说下，林夕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好委屈的点了点头，抱着母亲痛苦起来，久久不能平静。

过了一天，林家母女打车来到了医院，林母去排队挂号，林夕则坐在椅子上等候着母亲的归来。医院冰冷的氛围让林夕感到极其的不适，她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汪洋大海中的一块浮冰，在无边无际的还中漫无目的的四处漂流。她感到很孤独，像是心中再也没有了以往对生活的向往。

林夕看着走廊来来往往的行人，她觉得自己又是如此的无助，像是被所有人抛弃一般，她无神的看着走廊的远处，期待着奇迹的出现。

过了许久，一道朦胧身影出现在视线，随后从远处走来，渐渐凝聚。是林母，林母拿着

挂号单在林夕身边坐下，心疼的说道：“走吧，孩子，我陪着你。”林夕有气无力的点头应答，在林母的牵引下向妇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