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寒冬

莽莽山川，飘飘扬扬地下着大雪，山间羊肠小道里走着两个人，一个五十岁的老汉牵着一头驴，驴上骑着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只听她道：这驴子怎么不管走路？白喂了许多草粮。＂老汉一步一步扯着驴子艰难地行走，口中道：这头驴跟了我许多年了，哎，不行了。＂姑娘道：几时能到镇上？＂老汉道：姑娘莫急．翻过这座山头就到了，＂

这姑娘叫杜红颜，父亲杜茵是牡丹镇小有名气的商贾，经营着一间绸缎庄，家中管教异常严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离家出走是破天荒，恐怕家里已经急得不成样子了，因为下了狠心离家示威，倒也不慌不忙。在外飘泊了半个月，经风历雪，再也呆不住了，终于还是选择回家。

三岁时，杜红颜就死了母亲，从小就是在父亲严厉的父爱下长大，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特别是刺绣绣得特别好。眼看着杜红颜一天天长大，出落得越来越标致，颇有沉鱼落雁之姿，闭月羞花之貌，上门提亲的人也越来越多，最离谱的一天，可谓是门庭若巿，杜老爷子放下绸缎庄生意，一个个接待。正看中一个年轻有为的青年，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说：小姐不见了！＂杜老爷子只道是晴天霹雳，病倒在床，几日不能几身。

提亲的人一个个帮忙出谋划策，找人手，镇上一下子传开了，杜家如花似玉的女儿丢了！正没头绪的时候，镇上一个樵夫说，当日曾看见杜小姐离开了牡丹镇。这下岂不是大海捞针，一个姑娘家出门在外，受人欺负了怎么办？众人一时都束手无策。

＂这么冷的天，姑娘为何一个人在外啊？是不是跟爹妈赌气呀？＂老汉问。

杜红颜不语，老汉道：哎呀，一家子人，有什么隔夜仇？还是早早回去吧，省得家人惦念。＂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山路也越来越艰险，有时杜红颜不得不下来自己走，每当这个时候老汉就十分歉疚。

终于，二人在黄昏时分赶到了牡丹镇，老汉将杜红颜送到家门口，那时正值一个家童倒垃圾，看见杜红颜，喜道：小姐！小姐你回来了！太好了．老爷可急死了。＂其他听到声音的家童与丫鬟也赶出来看，大家欢呼雀跃，忙去禀报杜老爷子。

一时父女久别，泪眼相见，杜老爷子吩咐好好款待老汉吃食寝宿，不可稍有待慢。

杜红颜则被叫进书房，杜老爷子饮一口茶，问道：为何出走？＂ 杜红颜跪在地上道：女儿不想嫁。＂杜老爷子放下茶杯，猛力往桌上一拍，道：女大当婚，岂有不嫁的道理？＂杜红颜凛然道：女儿岂能与素不相识之人谈婚论嫁？＂杜老爷子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就够了，老父是过来人，岂有不为你仔细挑选的？起来，在外可安好？＂杜红颜道：自然处处不便，不比家中。＂杜老爷子一笑，道：总算你明白！去吧！＂杜红颜道：那若还有人上门提亲＂杜老爷子面有倦色，一摆手道：不见！随你自己的缘分吧。＂杜红颜喜道：多谢父亲，女儿去了。＂杜茵道：嗯。＂

杜茵看着女儿出去，走到一座供桌前，望着墙上的画像。那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年龄约在二十岁左右，穿着一身紫衣，乍一看会以为是杜红颜，因为实在很像，只有仔细看，又了解两个人的人，方能分辨。这是杜红颜的生母，杜茵的原配夫人，甄氏。

自那年甄氏过世，杜茵便找人画了她的画像，并决定终生不娶，在杜红颜小小的心灵里，就知道自己有一个痴情的父亲。每次在父亲的书房，经过母亲的画像前，她总是羡慕地看好久，然后蹦蹦跳跳地走开。＂母亲是世上最美的女人！＂杜红颜坚信。

丫鬟准备了热水，洗浴过后，杜红颜哄走丫鬟，关上了门，独自躲进被窝，顿时十来天的辛酸消失不见，有的只有家的舒适与温暖。渐渐睡去，堕入梦中：四周满眼烟雾，不辨方向，十分古怪，＂爹，爹，这是哪儿，＂这时一只手伸过来，杜红颜迟疑地牵过。＂

第二天，走出房门，已经是清晨。

漱洗过，凭窗看雪，只见纷纷扬扬下得甚大，屋前的梅花开得繁盛，梅香扑鼻，呵一口气在手里，暖暖的，正看得出神，丫鬟小秋过来唤道：小姐，今儿去绣庄吗？＂杜红颜回过神来，思量道：去吧！＂小秋道：那奴婢去准备了。＂杜红颜道：可别忘了带上冬香啊！＂小秋笑道：哎，知道了！＂

小秋一路穿廊过阁来到厨房．只见一个肥丫鬟正在洗菜，嘴里还在嘟哝着什么，好像有什么不开心似的，小秋惦起脚轻轻走过去，在她身后一喝，吓了肥丫鬟一哆嗦，扔下手中的菜道：小秋！怎么连你也胡闹！＂小秋笑弯了腰，道：让你洗菜，嘟哝什么呢？＂冬香重又坐下，怨道：还不是你们一个个都欺负我，这么一大盆菜让我一个人洗！＂小秋笑道：走吧，小姐要带你去绣庄呢，这些让他们洗就得了。＂冬香肥胖的身子跳将起来，喜道：真的吗？太好了，不用干活了！＂拽起小秋的手便往门外走，道：走吧！小姐太好了，小姐万岁！＂小秋只觉得十分滑稽，道：你别逗了。＂

冬香赶到杜红颜房中，只见杜红颜正立在窗前，冬香明净的双眼睁得大大的，轻声唤道：小姐，你回来了？＂杜红颜嫣然一笑，道：嗯。＂冬香道：小姐，你都瘦了，在外面不好过吧？＂小秋拿来风衣披在杜红颜身上，杜红颜道：嗯，不过，你呀，你还是管好自己吧，小秋，咱们走吧。＂小秋应道：嗯。＂

早有马车在门口等候，三人上了车，不一会就到了绸缎庄，绸缎庄后面就是绣庄，镇上不少优秀的绣女都会到这儿来，以剌绣为业。这其中绣女之间相互比较竞争自然是有的，不过都是良性竞争，相互学习。杜红颜离家半月都不曾来绣庄，众人正议论，其中一个绣女紫涵坐在花架前，小心地来回几针，道：这红颜半月不来，莫非会情郎去了，呵呵。＂旁边的柳莹道：她那么个小人，知道什么，只怕不知在什么地方攀花弄草呢！＂锦萍道：就是．你小心让她听到，可要坏事的。＂紫涵道：哼，你只以自己的观点听见了要坏事，就以为别人也那般的观点，依我看，她就是个小人，听见了也不打紧。＂锦萍羞红了脸道：我可不怕你说。＂一个绣女经过，看了一眼她的梅花，惜道：呀！这几朵梅花可真伶俐。＂紫涵道：只是那小家伙不在！＂枊莹道：只可惜那副牡丹搁了这半月了，怎么人就不来了＂＂就是。＂

杜红颜下了车，布庄管事忙迎上来道：呦，小姐回来了，这些日子可急坏了老爷。＂冬香道：这不好好的回来了吗？＂管事点头哈腰道：是，是。＂杜红颜道：我的那副牡丹呢？＂管事道：给你用布遮盖着，没人敢动。＂杜红颜道：那便好，其他人都到了吗？＂管事道：到了。＂说着已经到了里屋，掀开一道帘子，里面坐满了人，齐刷刷抬头望过来，只有第一个位置没人，用一张白布遮着，见是杜红颜，都轻声道：这不是回来了吗？＂ 杜红颜坐到自己位置上，一针一针绣了起来，旁边的紫涵伸过头来看了一会儿，道：越发精进了啊，这些天去哪儿了？＂杜红颜道：家事，你也管？＂说完，二人相视一笑，杜红颜瞧了一眼冬香，道：你可别添乱，老实坐着。＂冬香嘟着嘴，道：小姐，我哪有。＂说完，睁大双眼看紫涵绣新竹，憨态可掬。

紫涵道：冬香，我问你，你和猪站在一起，打一动物，是什么？＂冬香纳闷起来，问小秋道：这个我真不知道，是什么？＂小秋道：象！＂冬香晕倒，众人笑作一团。

杜红颜后面的柳莹道：哎，听说了吗？皇宫里又多了一位娘娘，好像很受宠呢，封了个什么熹妃。＂小秋道：怎么没听说，宫里的女人，今天荣光万丈，明儿个一不小心犯个错，说不定就什么都不是了，不是说伴君如伴虎吗？＂杜红颜道：你又没服侍过皇上，也没在宫里待过，多什么嘴？＂小秋闭口不言。

紫涵道：我还听说，有个王爷要下江南巡视呢，会不会到咱们牡丹镇来呀，你说咱们绣坊每个姑娘都如花似玉的，找谁给他做王妃呀，红颜，你愿意吗？＂杜红颜道：啐，别在倚老不尊，小心我撕了你的嘴。＂紫涵道：别别别，妹子我不敢了。＂柳莹道：我也听说了，只不知道具体是哪位王爷。＂紫涵道：皇上最器重十四爷，八九十是他。＂向往道：这十四爷年轻时可是出了名的风度翩翩．文釆风流呢。＂冬香道：年轻时？那就是说他现在年纪很大喽？＂紫涵一窒，翻白眼尖叫道：拜托，只是更成熟更稳重更有男人味了。＂冬香偷偷道：是你情豆已发吧？＂小秋把她一拱，冬香道：谁叫她拐着弯骂我？＂

时间一点点过去，杜红颜道：冬香，看看雪停了没？＂紫涵道：怎么？就走吗？＂杜红颜放下针线，道：岂有不散的筵席？＂说着站起身来，小秋忙把披风递上，冬香从外面进来道：小姐，雪停了。＂杜红颜披上披风，道：走。＂紫涵道：再来啊，冬香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