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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虚情又假意

作者:尘尘一梦 | 发布时间 | 2017-10-07 | 字数:3916

CHAP 79 虚情又假意

我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宽敞的正在颠簸个不停的马车里。

原本缠绕住我的那条铁链不见了,我身上穿着一套干净的衣服,还盖了一条很厚的棉被。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棉被太厚了,我整个人连同我的头发都是湿漉漉的,浑身大汗,仿佛刚从水里捞上来的一只落汤鸡。

和我一同坐在马车里的还有刘寅吉和曹岳。在我刚微微睁开眼皮的时候,看到坐在我对面的这两人,我立即吓了一跳。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我又瞪大了眼睛,眨巴了几下眼皮,然而眼前的画面仍然如此:

曹岳和寅吉盘腿坐在我对面,相互间挨得极近,肩膀靠着肩膀,膝盖碰着膝盖。曹岳完全是一副巴结讨好的嘴脸,在此之前,我还从没看到过他这样,似乎他脸上所有的线条都变得柔和变得令人感到亲切了,不过这种柔和与亲切却都带着刻意做作的神态,仿佛是在戏台上一个正在讨好观众的小丑。寅吉的表情有些冷淡,虽然他朝曹岳露出了淡淡的微笑,但是这种微笑却是高傲的、嘲讽的、甚至是轻蔑的。任何稍稍熟悉寅吉的人,只要看一下他此刻的眼睛,就知道,他的这种微笑的含义——他的这种笑是在说:“滚开!你这只臭虫,你这只老鼠,你这只蟑螂!你不配得到我的微笑。去你他妈的,快滚开!”

两人各自托着手中的一块人皮,在他们互相靠在一起的膝盖上,还摊着一块人皮。那块人皮上散发着淡淡的花香。我流了泪。

“小心肝儿,你可总算是醒了。”

寅吉注意到我,不再和曹岳说话,凑过来,把我扶起半坐着靠在他怀里,并且,不动声色地抹掉了我眼角的泪。曹岳极快地瞥了我一眼,就又低下头去看手中的人皮。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他看我的目光有些奇怪,他仿佛是在可怜我,但是这种可怜我的感情似乎又不止是针对现在我的处境有感而发的。

“渴不渴?饿不饿?来,别光顾着摇头,让我好好看看你,瞧,你的小脸都瘦了,下巴都尖了。不过,小离,你这副楚楚可怜、柔弱无助的样子更勾人啦!”

寅吉搂住我的脖子,低下头,用十分夸张的“啵”的一声用力亲了一下我的脸颊。曹岳的头立即垂得更低。我羞愤到了极点,随即双手抓住寅吉搭在棉被上的一只胳膊,想运内力给寅吉一点应得的教训。

然而,寅吉根本没动,我的两只手就“嗒”、“嗒”两声先后落在了棉被上。一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击中了我,一瞬间,我的手脚竟然像中风的病人似的,突然止不住的好一阵剧烈的哆嗦。我不由地后仰了脖子,软绵绵地靠在了寅吉的臂弯中。

我还在看我的手,棉被的罩面是深蓝色的,因此,愈发衬得我的手指显得苍白。借着车内的烛光,我几乎能清晰地看到我手背上的每一条青筋。我试着想让我的手指动一动,然而,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忽然觉得垂落在棉被上的已经不是我的手,而不过是两只脱了骨头的鸡爪。

很快,我发现,我的双腿也是同样的遭遇。除了疼,还是疼。就是动不了。

“我……我怎么了?你对我做了什么?做了什么?”

面对我的低吼,寅吉只是笑。然后,他抓起车里一块干燥的棉布擦了擦我汗湿的头发和额头,

“女人嘛,就该温温柔柔、斯斯文文的,整天打打杀杀,舞刀弄枪的,成什么体统?”

“刘寅吉,你快说,你究竟对我做了什么!快说——”我几乎是在叫了,但是寅吉突然抓了一块桃酥塞住了我的嘴,“来,小离,先吃一块点心垫一垫,待会儿等临到苏州北门,我再让人去买些吃食。乖,张嘴——”

话音未落,他突然加大了力道,狠狠地把小孩手掌大的桃酥拼命地往我嘴里塞。表面粗糙的桃酥卡痛了我的喉咙。我的嘴巴也麻麻的,很多油炸得金黄的桃酥的碎屑掉到了棉被上。

“吃——你给我吃!”他低哑着嗓子冲我狂吼。但是,我嘴巴就是不动。露在我嘴巴外边的一小半桃酥被他撇断,抓在手里。他冲着我呼呼呼地大喘气,随即,他突然朝曹岳侧了下一头,接着,一股淡淡的花香覆盖了我——寅吉把那张带着无风体味的人皮蒙在我的脸上,尤其用力地死死地蒙住了我口鼻的部分。他不让我呼吸。

如此持续了一会儿,我开始剧烈地咳嗽,并且很快一边咳一边呜咽。不过,现在,我似乎连伤心的权利都没有。

寅吉突然扯掉人皮,趁着我哭把他手里剩下的那小半块桃酥塞到我嘴里。他捂住我因为咳嗽而震颤的嘴唇,并且抓起周围一个倒了半杯凉茶的茶碗,迫使我把嘴里的桃酥囫囵一口吞咽下去。然而,没等他眼里升起的那个得意的神情维持多久,马车突然一个颠簸,于是,我跪坐在原地不适地摇晃了下身体,接着,我捂着嘴,“哇”的一口把茶水连同桃酥碎屑都喷了出来,喷到了他的脸上。他大怒,抬起手,甩了我一个巴掌。一旁的曹岳立即拉住了还待甩我巴掌、脸色已然变成酱紫色的男人,“殿下何必与这等山野女子一般见识?不必动怒,不必动怒,恁的气坏了自个儿的身体!”

曹岳一边说,一边伸出手,用十分熟练的动作轻抚上寅吉由于过度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盯着这样的曹岳,我简直呆了。

过了一会儿,马车停了下来,所停的地点据寅吉说,是靠近苏州北城门的一片荒野。我掀开车窗帘布,往外瞧了一眼:天上没有月亮没有星。在距离我们这辆马车不远的地方,停了一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马车的车夫身材魁梧,太阳穴高高鼓起,看起来是个练家子。车夫的左右两边各自停了两匹骏马。两个侍卫模样的人低着头,凑在右边的两匹马身旁,似乎正在窃窃低语。

帘布四四方方的,蓝色的底,上边缀满了许多白色的小碎花。我正要放下帘布,这时,一个头发很短的男人俯身钻进马车。男人十分麻利地整理好车厢,包括抖落掉棉被上散落的桃酥碎屑、把车厢内打扫干净以及递给寅吉和我擦脸的干布。

男人在做这些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在接过男人递给我的干布的时候,男人抬起头,冲我友好地笑了一下。我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他约莫三十出头,个头很高,和无晴差不多,身材精瘦。肤色在烛光下看起来是棕色的。他的颧骨高耸,嘴唇发紫而且单薄。他左眼上蒙了一只黑色的眼罩。一道暗红色的刀疤从他左眼的眼角延伸到他右耳的耳垂。黑色的眼罩和他脸上的疤使得原本相貌普通的他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说不出的阴狠和彪悍。

寅吉把这个男人介绍给曹岳,“他叫宁一标,是我上个月刚刚结交的一位……朋友。来,一标,和曹大元帅打个招呼。”最后寅吉加的那句故意说得很慢,把嘴巴张得很大。

我疑惑地看向宁一标,他突然“咿咿啊啊”发出了一连串不知所谓的叫嚷声。曹岳也和我露出了相同的表情。这时,寅吉举着蜡烛靠近男人,准确地说,是把蜡烛凑到了宁一标的正在一开一合的嘴——嘴里竟是没有舌头!

“喏,我发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这样了。”寅吉朝曹岳撇撇嘴,又耸了耸肩。

“哎呀,真是蛮可怜的,他天生就是这样还是被仇家报复给割掉舌头的?”

“这个嘛,只有老天爷才晓得喽!喂,一标,要不你给大元帅解释解释?”寅吉后边那句话又说得很慢,显然,说得慢是为了让宁一标读出他的嘴型。

宁一标再度“咿咿啊啊”地大声嚷了起来,他每大嚷一句,曹岳就竖起食指冲他嘘一声,不过,宁一标显然不买曹岳的账,嚷得愈发大声,而且因为不被人理解,着急得脸颊涨红,手舞足蹈。而另一边的曹岳,瞥了一眼脸上已带了笑意的寅吉,就忽然学着宁一标的动作,手指乱抓手臂乱晃了。一时间,马车里热闹非凡,寅吉很快揉着肚子,笑出了眼泪,“哎哟……曹大元帅……你这是故意的……故意逗我呢……哈哈……哈哈哈……”

笑到最后,寅吉捂着嘴,朝一脸茫然的宁一标绷直了一只手掌,做了个劈砍的动作,宁一标点点头,退出马车,过了一会儿,又一手托了一块大石头,弯腰跪坐到我身旁。紧接着,不可思议的事发生——宁一标握起一只拳头,猛地砸向那块石头。石头碎了,他的手没事。

“哈哈……哈哈哈……曹大元帅……你的表情告诉我,你好像很吃惊?”寅吉朝宁一标挥挥手,打发他出去,然后扭过头,一边扯着脸上那个掉下来的笑容,一边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望着曹岳,“说真的,当初我见到他露一手的时候,也吓了一跳。”说罢,捂着嘴,打了个呵欠。

“殿下这是要安歇了?”

“哦,只是养会儿神。宁一标他们去买吃的了,一会儿就回来。我们也需要休息嘛。这马车坐的,骨头都快要散了。”

寅吉扭动着脖子,摇晃着肩膀,做了几个颈肩不适的动作。然后,他朝曹岳转过头,眨了眨眼。后者立即会意,凑上前为寅吉揉捏起肩膀。

“嗯,不错,不错……我说,大元帅……看不出,你还有这种本领?”

“不瞒殿下,我刚入军营那几年,跟过一个老兵,那老兵以前是在澡堂里专门帮人按摩的,所以……所以……我也就跟着他学了一点皮毛。”

“皮毛?这还叫皮毛?哎哟……这儿轻点……这儿可是我的脖子……说真格的,大元帅光是凭着这手艺,也必定能闯出名堂嘛……”

“嘿嘿,殿下真是会说笑。”

“你可别说,我还真动过这样的心思……这样,等十天后,我们安全抵达长沙,如果元帅同意,那我就让人给元帅在长沙开一家超大的澡堂子。到时候,元帅的两大将领——嘻嘻,现在不是四大将领了——无论是后边马车里躺着的李小甲,还是此刻约莫代替元帅在杭州坐镇的柳城叶,我们都诚心欢迎他们一起加入经营……要知道,凡事都需要大家伙一起勠力同心,才会有结果,是不是这个道理?哎呀,我简直不敢想象……到时候……这样一个澡堂子,有着大元帅、李军师和柳将军的澡堂子会是怎样一番情景……啧啧啧……相信到时候,澡堂的大门必定是要被人挤破啦……哈哈……哈哈哈……咦,大元帅怎么停下了?继续按,继续按……大元帅,要知道,我这也是在为你考虑嘛……毕竟,我不想你到了长沙之后太无聊……要知道,太无聊的话,人就会发疯……就像曾经我一个人待在雷峰塔底的那个密室里一样……”

曹岳狠狠地打了个哆嗦,脸色变得异常苍白,半张着嘴巴愣了片刻,脸上才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殿下真是……会……替人着想。曹某……感激不尽。”

寅吉很久没有再说话。他四肢舒展地趴在车厢里,眼皮耷拉下来,脸上露出十分惬意十分享受的表情。又过了一会儿,才开了口,“嗯,这边,这边,手再重些……”

两人不再说话。我靠坐在车窗旁,又打量起窗外:外边的天真是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