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旁观者清

梁沛然此时才算真正解开了心结，自从他知道他娘是因为生他才落下了病根，便一直埋怨着自己。他从小没有机会给娘尽孝，长大了也没有好好伺候父亲，要不是千瞳突然冒冒失失的嫁给自己……

现在心里终于有了些安慰，想到父子一场母子一场，这一世的情分尽了，还能由其他人替他去疼爱他们，关心他们保护他们。梁沛然抱着千瞳在王家门口站了许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两人惦记着家里的情况，也没敢过多逗留，第二天一早吃过饭就动身回去，一路走走停停、四处看看，到家已是三日后了。后来生活似乎又步入了正轨，有病人的时候梁沛然总是带着润土，让他学坐诊学配药，千瞳就只做些端茶倒水的小事，顺便各处物色要给润叶找个好相公。

寻了半年左右总算是找到几个能让千瞳满意的，趁着吃晚饭的时候全家人都在，千瞳就一一介绍了一遍。有西头杨老爷家的孙子杨杰，北边秀才家的孩子张泽天，还有隔壁村卖字画的刘喜的小儿子刘定远……说了一堆。燕子跟宝国听完觉得都挺满意，倒有些不知道选哪个好了，润叶红着脸低头一个劲的吃饭也不说话。

“千瞳，你平时也不怎么出门，这些事都是从哪听来的啊？”燕子听完忍不住问她。“哈哈哈……这个……我有时候出门听见街上别人议论的……沛然有时候也会打听打听，是吧？”说完戳了沛然一下。

梁沛然赶忙点头：“嗯，是是是……我出门行医的时候也会问一问，嗯，对。”燕子一心都在润叶的婚事上，也没有细究，他俩才松了一口气。

商量了好久，终于定了两三家，想留给润叶自己决定。润叶羞羞答答的，说人家也不一定会喜欢自己，还是让父母定吧，说完就收拾碗筷去了厨房。燕子这才说：“咱们润叶这是害羞了，婚姻的事虽说是得父母做主，可终究还是润叶自己去过日子，我跟宝国都觉得这几家不错，我俩也就只管到这儿了，剩下的交给孩子自己考虑。”

宝国沉吟着，“孩子还小，也不着急，她要是选到了我们自然支持，要是……没有，也别催她。”都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宝国平时要去衙门，即使在家也不像燕子成天跟孩子们待在一起，可他心里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就要嫁给别人了，就隐隐的不舒服。

燕子笑了笑，“你这个当爹的疼孩子我们都懂，我觉得这几家都挺好，你得帮着孩子审一审。”想到女儿这么快就到出嫁的年纪了，自己也老了许多，家里老两口这么疼孙女也终究是没等到，燕子忍不住两眼泛红。

过了几日，润叶坐在树荫下洗衣服，千瞳搬了小板凳坐在她旁边帮忙，顺便问问她的意思。“几家公子都很不错，我已经打听过了，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吧。”

润叶只是红着脸傻笑不接话，千瞳急的坐不住，围着她一边转一边说：“有什么可害羞的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街上的猫猫狗狗到了春天还要互相走动呢，前两天我还看见路上几条狗……”润叶不等千瞳说完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赶紧让她别再说了，真是要羞死人了。

“我知道他们都很好，可是我又不认识他们……”润叶这才说。

千瞳站在她面前，“我可以安排你们见一见的，这都不是什么大事。”

“见几面能了解多少，还不是跟陌生人一样。”千瞳坐下来拉着她的手，“我知道，可是你爹跟你娘，还有我跟你小叔不都是这样的吗？现在不还是挺好的。”

润叶看着千瞳亮闪闪的眼睛，她陪着自己长大，自己已经变成个大人了，可是千瞳看着还是跟以前一样，只要一提到梁沛然她的眼睛就像会发光一样，幸福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我也想以后能像你跟小叔这么好，可是世上像你俩一样的能有几个人……我是不敢想的。”

“有什么不能想的？你爹跟你娘也很好啊，都没听过他俩吵架，我跟梁沛然有时候还会争几句呢。”

润叶笑了笑用手轻轻捏了一下千瞳的脸蛋，“旁观者清，小叔对你那么好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怎么个好法你倒是说说”千瞳内心有点小激动。

润叶又继续说：“你吃饭的时候经常忙着看书或者跟润土玩，小叔一只眼睛盯着你的碗，一只眼睛粘在你脸上，看你碗里没菜了赶忙添上，看见你笑他也跟着笑。”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千瞳没想起来梁沛然有一直盯着她的时候。

“你不知道的还多着呢。上次你不在家，小叔骗我们说你不舒服在屋里躺着呢。自己跟丢了魂一样，在院子里瞎晃悠都不带理人的，要是你真不舒服他还不得守在你旁边不出来呀。我娘见他心急，就让他去门外等你，那么冷的天，他连多余的衣服都没穿就提着扫帚出去了。” “还有啊，你有没有发现你喝的水温度都刚刚好，热热的却不烫口？”千瞳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想起来。

“每次你要喝水啊，小叔都会先喝一口尝尝温度，要是冷了就加些热水，要是烫了再掺点凉的。”千瞳歪着脑袋想了一会“这么说……我喝的水都是他喝过的？”润叶瞪了她一眼“又生在福中不知福了吧。”

……

“真有你说的这么夸张？我感觉他一天光知道看书，对我爱搭不理的，也不经常笑，我看他他也不看我。”

“那是他在忍着啦，他怕他的爱太多把你给淹没了。”作势就要去挠千瞳痒痒，千瞳笑着躲开“还要淹没我？让他来啊。”听润叶说完，千瞳心里甜滋滋的满脑子想的全是梁沛然。

沛然准备出门的时候看见她俩坐在树下，燕子说着什么，千瞳摇头晃脑的听着，两个人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他走过去摸摸千瞳的脑袋，她还是在那捂着嘴笑。

刚走几步就听见千瞳叫他。“梁沛然你去哪啊？”沛然停住脚说：“我去王大妈那，她孙女最近有些不舒服，我去看看。”

“你一个人去？润土呢？”

“他去山上采药刚回来，我让他多休息会。”千瞳把手擦干“那你也不能一个去啊，路上多无聊的，我陪你吧。”梁沛然把她按在凳子上，“天气这么热路又远，你还是在家乖乖等我回来。”

可刚要走千瞳就拉着他的袖子站起来了，梁沛然无奈只好带着她一起，“别这幅表情，我路上还能陪你说说话，去了也能帮上你一点忙的。”千瞳像只小鸟一样围在梁沛然身边，早把要跟润叶说的事忘的一干二净了。

润叶看着两人出了门，羡慕之情溢于言表，呆呆地看了会又继续低着头洗衣服。润土睡了会醒来出了一身的汗，想起下午还要跟梁沛然出诊赶紧起来收拾东西，结果却不见药箱也不见梁沛然的人，听润叶说他跟千瞳一起出去了，这才松了口气。

屋里太闷，就拿了本书坐在树下陪润叶。润叶突然就想起来她小时候跟千瞳争着说，等润土长大了是学医还是去衙门的事，就边洗衣服边给润土讲。润土听的也新鲜，姐弟俩又聊了好多，翻出了跟千瞳一起的各种趣事，都禁不住感叹时间过的太快，自己长大的太快，千瞳却一直年轻。

千瞳跟沛然到了王大妈家，她家小孙女发热好多天了，家里人以为是风寒就去沛然那里买了些药回来，可是吃药这么久也不见好。沛然又问了很多她的症状，仔细为她切脉，想来想去并不是简单的风寒，好像是听父亲说过的什么疾症。

决定还是先不要开药，自己回去查一查明日再来。王大妈看这情形紧张的不得了，她儿子不在家，媳妇早就吓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自己强装镇定，问沛然这是怎么回事，沛然吱吱唔唔不好说严重也不敢说不严重。千瞳过来握住王大妈的手，安慰了半天，她这才放心了。

路上梁沛然皱着眉头回想当时梁宏石是怎么描述的，可惜当初梁宏石也不是很清楚，他也没有细问。千瞳也不知道小丫头得的是什么病，跟在梁沛然身边同样皱着眉头不说话，两人都想快点回去查一查，便走的飞快。

赶到家里都有些累了，梁沛然来不及休息，一进屋就去书架上找书看。千瞳看他的样子，去屋里洗了热毛巾拿给沛然擦脸，收拾完也跟着他一起翻看各种医书，看看有没有类似的病例。

一直到晚饭十分，千瞳才揉着酸痛的肩膀出去缓了缓，‘润叶还说他眼睛就没离开过我，明明是离不开医书’。她知道梁沛然操心着王大妈的小孙女，又为自己刚才的小心眼默默忏悔了一番。

晚上吃饭都只是简单吃了几口，润土也过来帮忙，把他俩找到的类似的病情都整理出来，三个人一直忙到深夜才回屋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