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急火攻心
入夜。隐泉寺的后殿内,自知姬夫人走后,胥一禅师一直未出殿门。胥词小和尚来叫了三次晚饭,也没得到屋内的大师傅回应,便将晚饭放在了门口,眼神里满是担忧,冲着门内喊:“师傅,今儿晚饭是烤红薯呢,可香了。放在门口了,您可要记得吃”。说完等了半天,还是意料中的无回应,便悻悻而回了。
胥词小和尚摸着脑袋嘀咕着,如果让大师兄知道自己没伺候好师傅的晚上会不会又挨一顿骂。这刚走出后殿门,只觉得一阵疾风撞来,撞得小和尚一阵晕眩。陀螺一样的转了两圈,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定睛一看才看出是一黑衣人影朝他刚去送饭的后殿去了。
小和尚眉头一紧:“不好,有贼”。看这黑衣人动作矫健如飞,一看便知自己根本不是这黑衣人的对手。但是为了师傅的安危,一下也没犹豫便直接追了上去。边追边喊:“大师兄,快来了,进贼了”
这一叫不要紧,前面的黑衣人听了一个箭步就折了回来,直接捂住了胥词小和尚的嘴。小和尚在黑衣人的大力束缚下完全动弹不得。眼骨碌一转。稍稍欠头后一口咬住了捂着自己嘴的手。小和尚觉得自己完完全全都使出一吃奶的劲儿了,可黑衣人还是无动于衷。
“小师傅莫要惊慌,我有急事找禅师,来不及通报便走了偏门。还望小师傅配合不要出声,不要惊扰了其他师兄们。” 说完便松开了小和尚。
还没等小和尚耍机灵正要开口喊人,黑衣人便将自己的佩剑取了下来,交予了小和尚:“烦请小师傅通报一声,胥一禅师看到这佩剑就知道是何人了。性命攸关,多谢了!”
小和尚看这黑衣人还挺有礼貌的,明明可以制住自己硬闯,却没有这么做。想来应该也不是坏人,是坏人老早就冲进去了。接过黑衣人递过来的佩剑,在黑不隆咚的夜里也看不出佩剑上的纹饰,可这重量,实在有点太沉了,和寺里的劈柴刀果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胥词小和尚双手艰难的抱着这柄身形看似轻巧,份量却让他在心里直乎吃不消的铁剑,小脸都有些扭曲了:“你且先在这侯着,我去通报师傅”。
看着这小和尚抱着剑一步一步住前挪时,凌风只觉头大。要不是少主早吩咐过在寺里注意隐蔽,不要乱来,他早就打晕这小和尚扔一边了。少主现在情况如此紧急, 看这小和尚挪动的速度,怕是少主等不急啊。凌风急得冒了一头汗,管不了那么多了。一急一跺脚,凌空一跃,抱起小和尚直冲殿门而去。
而在殿内昏暗的烛火下,胥一禅师捧着一本书如入定一般。夜风翻起的书里,夹着一封泛黄的书信。上书:雁门关西,一江醇酎。银鬓八月,金桂岸相候。此时胥一禅师神色仿佛已随着夜风隐没在无边的浓墨里,似有丹桂飘香。
随着窗边一道劲风刮过,眼前烛火忽的一闪。察觉有异,胥一禅师收回心神,合起书页。放在旁边的一个木盒里,将木盒好生收了起来。
待胥词小和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一阵疾风带到了殿门口。从那愣愣的表情来看,已然还没回过神来。旁边的凌风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戳戳小和尚:“看你走的吃力,我帮你一把。现在可以通报了吧”。
胥词一边在心里感叹好好厉害的身手,一边琢磨着这高手是什么来路,以前怎么没听师傅提起过他有这么厉害的朋友。应该找师傅商量一下,转投到这黑衣人门下,跟着他学功夫行不行,反正自己做的饭师傅也不爱吃。这黑衣人不是想让自己帮忙通报吗,小黑眼珠滴溜一转,计上心来,一副小大人的口吻说道:“帮你通报嘛,也不是不可以,可是你方才对我如此无礼,又是捂我嘴,又在这师傅清修之地掳着我飞檐走壁的。是不是不太合适”?
凌风气急:“真是人命关天的急事,你不帮忙通报那我自己敲门了啊”,凌风往前一步抬手准备叩门。
“哎哎哎,你这人,又没说不帮你。这样吧,作为赔礼,你就教我两招防身术,我以后也好保护师傅”胥词看苗头不对,立马拽住凌风即将要叩门的衣袖,一边提了条件。还怕这黑衣人不好说话,立马继续道:
“看你也很是着急的样子,我先帮你通报吧,就当你是答应了。这两招功夫以后补给我就是”。
说完生怕黑衣人反悔似的,也不等凌风回应,小小的人就开始叩门:“师傅,我是胥词,门外有客求见”。又觉得不太对,歪着头问黑衣人:“这位高手您怎么称呼,我好通报呀”?
“凌风”。黑衣人回答得焦急。
“你先在这等着吧,我进去通报师傅吧。没我的通报前你可别瞎闯哦,我师傅也是很厉害的。”一边说一边端起之前放在门边的两块烤红薯。想着一并给送进去。
正推门要进去时,殿门反而自己开了,门后胥一禅师的声音传来:“胥词,你先回去休息吧,回去后不要和师兄们闲聊。今天你什么也没见过,听见了吗?”声音一改平日的温和,透着一股威严之力。
“胥词明白,可是师傅,您的晚饭还是要吃的啊。”小和尚走之前还念着师傅的晚饭,满是爱护之意。
待小和尚小小的身影出了院子,凌风急忙道:“深夜叨扰禅师清修,实在冒昧。今日与我家少主一同前往飞瀑涯寻小公子,这刚回来,发现少主晕厥在了马车里,随行的季先生看过后束手无策,这才深夜前来请禅师,还望禅师能救救我家少主”。
胥一禅师一听,眉头一紧:“可是今天没找到小公子?”
“正是,都怪属下不好,不该让少主一同前去的。”凌风到现在还是不能原谅自已的粗心。
“好,你等下,我取些药品,马上同你前去”。说完进屋从一个带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个木盒子,木盒里有个青瓷小瓶,旁边就是之前禅师看了一下午的那本泛黄的书。取出小药瓶后,再将抽屉小心翼翼的锁好。
出来后禅师宽慰凌风:“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在这里,我会护你们少主周全的”。
一前一后两个人影穿过寺庙的假山池,到了一处像是柴房一样的地方,再往后去是僧人们练功习武的小树林。两人随着一条几乎不会有人发觉的林间小道一直往上行,两条人影自从上山小道起,便开始运功疾行,就是夜晚林间的山猫也不会有这速度。如果胥词小和尚能看到这一幕的话,定会不住感叹平日里看似只会给信众看看手相解解卦的师傅也会有不输黑衣人的功夫。
两条人影很快到了半山腰密林处的一处住所。进屋后胥一禅师径直往躺在塌上的人望去。只见烛火映出的是一张比宣纸还要苍白的面容,胥一禅师试了试这位少主的呼吸,就如风中的火烛一样,奄奄一息,要是一般的大夫估计直接就判死刑了。
“取针来”胥一禅师一边把脉一边对一直守在旁边束手无策的季大夫道”
取来针,胥一阐释先将病人的衣服敞开,然后分别在头顶,胳膊及胸前共下了三十多枚银针。每施一针,禅师额头上的细汗就沁一层。禅师自己知道,自己每下的一针就是同阎王爷的博弈,每一针都是险招,丝毫大意不得。旁边的季大夫一边看禅师施针,表情一下凝重一下宽慰,虽然已为名医,服侍的都是王侯将相,但此次少主的病情他也丝毫没有办法。想不到这隐灵寺里居然有如此高人,看这下针的手法及大胆程度,可是他望尘莫及的,估计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能从阎王爷手上抢人吧。
整个施针的过程持续了两个多时辰,期间屋里紧张的气氛如同千万根紧绷的弦。安静得每一针刺进皮肤的的声音都能听见。随着禅师一声天籁般的“好了”,一旁一直的看着的凌风整个人的身形明显松了松。他虽饱经沙场,而这两个小时,就如同没敌军和兵器的战场,显然他适应不了。
禅师起身,脸上的汗水开始不停的往下滴,神色也开始显得很疲累。一看就是耗费了不少的心力:“现在稳住了,住后三天很关键,不能出屋半步。凌风,你可要半步不离啊”。
“属下一下照顾好少主,寸步不离。”
胥一禅师从衣袖里掏出小青瓷瓶,转头对季大夫交待道:“此为百花丸,共三粒。每日取一粒,收集清晨的牡丹花露水一同煎服。除喂药外,任何时候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触碰。”
季大夫小心的从胥一禅师手中接过药瓶:“一定谨记禅师的话。”
胥一禅师松了一口气,看了看窗外。天色青了,就快天明。这一夜,可不轻松啊。一边在心里感叹一边往屋处走去,边走边说:“中途如有异样,赶紧来找我。”
“有劳禅师,这天色都快亮了,禅师赶紧回去休息吧。”凌风跟在后面送禅师出了屋子。胥一禅师临下山前回头看了一眼,再次郑重交待道:“你家少主情况很不稳定,这三天你一下要看好了,任何人不得近身,不要打扰他。除了喂药外,都不要触碰他。你可知道,他现在的情况就像个瓷瓶一样易碎。找小少主的事,先放一放吧”!
“属下明白”!他知道少主的情况不太好,没想到竟然都是这般不好。
送走禅师,回到屋内。凌风安排季先生去休息,自己在一旁守着。明天一早还要去找牡丹花露水。这一天一夜的折腾下来,身为武人的他,都有些扛不住了。怕打扰了少主的休息,凌风在离少主床塌一米开外席地而坐,呆呆的望着少主良久后,缓缓从衣袖里拿出一封已被汗水完全浸湿的书信,借着身旁的烛火烧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