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金蝉脱壳有奇方

“副帮主，”一人躬身报告道：“刚刚收到线报，侯龙波居然已经和那叶逍遥联手，一路上连破了三毒友和商山四儒，现在已经渡过黄河，进入北直隶地界。”

“我说为何这侯龙波行动如此磨蹭，原来是连遇强敌！他遇到的这七个人都是江湖一流好手，侯龙波居然能够单枪匹马打败他们，这个江湖新

雄，倒真是值得我去会会他。”莫怜我笑道：“我们再走两天，必然能够截住他。”

“副帮主又何必亲自出马，这个小辈，我们四人出手，还料理不了吗？”忽听一人笑道。

“金长老辛苦！这个人实在是近年来江湖出现的最难缠的年轻人，若非遇上此等棘手之事，莫二断不至于将你们四大长老都请来，与我一同风餐露宿。”莫怜我笑道：“这里是双龙会的地盘，我亲自来，也是防备双龙会横插一杠子，节外生枝。”

金长老笑道：“副帮主高瞻远瞩，战无不胜！我等自当前驱，将那小贼手到擒来！”

莫怜我带众人连日以来，日夜兼行，每日只休息两个时辰，直走得人困马乏，却连连赶出路程，按此计划，截住侯龙波，应该不是问题。

这一日，人马渡过黄河，抄近路赶到了邯郸，而侯龙波先是在许昌安顿家小，然后又走走停停，连遇各路人马截杀，连场恶战，自然耽误行程；而四合帮人马疯狂赶路，又早已舟车齐备，一路畅行，居然做到了后发先至。

莫怜我便坐镇城外各条道路必经之地含山亭，各路人马分布各条要道，严阵以待，专门等侯龙波自投罗网，更是派出多路探子，打探消息。

这一日正午，天气正当炎热，忽听探子来报：“副帮主，有六个怪人，在前面路口，已经……已经……”

“已经什么？有屁快放！”莫怜我呵斥道，他很少见到有部下怕成这样的。

“已经活活撕了我们六个人！”那人喊道。

莫怜我大惊，恨声道：“哪来来的鸟人？！竟然敢找我们四合帮的麻烦，算你有种！走，我们去会会他！”

他一拍桌子，喊道：“调集人马，随我迎敌！”

“是！”属下齐声呼喊。

四合帮的人马终于截住了这六个人，莫二先生和四大长老，六位堂主，还有百十个帮中好手，排成阵势，军容严整，兵刃耀眼，好不雄壮，人说这莫二先生有将帅之才，看来此言绝不虚也。

莫怜我看那对面六个人，居然心中一颤，只见这六人，个个身形枯干，面貌丑恶。或瞎一眼，或缺一耳，更有一人，连鼻子都被人一剑削去大半，脸上一个软塌塌的疤，估计这老兄平日不敢抬头看天，否则下雨必然水淹鼻孔。

更有一人，双手都是六指，偏偏六根长长的手指甲，都涂得血红颜色，幸好没在黑夜里碰到他。

还有一人向着四合帮众人张嘴傻笑，众人都不由得心泛恶心，原来他的舌头，都被人割掉，最终牙齿，竟是紫黑颜色，好像生下来开始就没有刷过牙；黄色的口水流出嘴角，隔得老远，仿佛都可以闻到刺鼻的臭味。

“六位敢找我四合帮的麻烦，胆子实在不小！你们知道我是谁吗？”莫怜我笑道。

“我们知道你是谁。”六人中的一个，瘸了一条腿，艰难的挪出队列，面色无比严肃道：“我的主人，向莫二帮主致意。”

“你主人？”莫怜我笑道：“他是哪一位？”

“我的主人便是楚江客。”那人忽然笑了，却比哭还吓人。

一张长歪了的脸，每个器官都巧妙的向下倾斜了几分，嘴角边曾经被人用剑划了几下，里面黑红色的肉在向外翻，成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疤，糟烂的牙齿已经颗颗发黑，看上去更让人恐怖，还有恶心。

“楚江客？京师四大富豪之一，他家的银子只怕用水缸来装吧。”莫怜我笑道：“难怪他能将昔日威震江湖的六散人罗致麾下。”

听了六散人名号，四合帮众瞬间便鸦雀无声。

这六人乃是昔日赫赫有名的江洋大盗，杀人无数，却忽然一夜之间消失的干干净净，不知所踪。

此时人们方才能够推测出个大概来，一定是先有人伤了他们，他们受重创之后，得到楚江客的照顾，久而久之，他们便成了楚江客的保镖。

“我们不再叫六散人，我们已经让人家废了。”那人又笑道，笑声更加吓人：“所以我们现在叫做六残人。”

“你们刚才活活撕了我们六个人，实在太过狠毒。”莫怜我笑道：“想来各位是来杀我的，对吗？”

“不是！”六残人之首道：“我们主人让我们来送一封信给莫二先生。主人吩咐，必须交到莫二帮主亲手，刚才那六个人非要拿信，我们便撕了他。”

他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四合帮却听得人人愤怒无比，心想现在这江湖也真是疯了，这六个残废，即便昔日有些威名，现在居然因为转交信件屁大点事情，就敢把堂堂四合帮踩在脚底下，想来也真是活够了！

莫怜我还未说话，四大长老慢慢走出队伍，为首金长老道：“什么信？拿来我看！”

六残人之首道：“你是什么人？我主人说了，除了莫二先生，谁都不给！”

“这是我们帮中金长老，位列四大长老之首，他说的话，就相当于我。”莫怜我笑道。

“他不是你，我不交给他。”那人很是强硬，然后居然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在手中拿着，却并不交给金长老。

金长老不由得勃然大怒，刚要发作，身边一个人却慢慢踱出队伍，笑道：“金长老息怒，杀鸡焉用牛刀？金古梁柳，四大长老，岂可轻易与小人一般见识！属下董乂，请令出战，把那封信借来给副帮主一观！”

问题看上去其实很简单，来人送的信件，只要莫怜我亲自接了，便没有什么争执了，哪里还用动手？

可是这六个怪物刚才因为信件，已经活活撕了四合帮六个人，倘若现在莫二先生亲自伸手接了信件，岂不等于承认，四合帮惧怕六人武功，不得不让步？

更重要的，这六人的主人楚江客，面子岂不凌驾于四合帮之上？

那么四合帮的颜面何在？

江湖人，有时候争的，便是个面子。为了面子，不管流多少血，他们也会认为是值得的。

董乂是四合帮信堂的第一高手，前任堂主刘信义战死之后，他是公认的堂主人选，只是近日四合帮战事繁忙，还来不及举行仪式。

此时大敌当前，正是当先卖命之时，此战如打赢，他在四合帮的地位，自然是坐稳了，二帮主莫怜我，更是会认他为亲信。

所以这个险，值得冒。

莫怜我微笑道：“董兄弟，这些人武功邪门，你千万小心！”

“谢副帮主嘱咐！”董乂飞身而出，向那残一喊道：“拿来！”

一抓之中，竟使用了鹰爪门的绝技“猛虎戏兔”，向那残一手中信封抓去！！

残一猛然转身，迅捷无比，竟根本看不出腿有残疾；董乂大笑，长剑出手，便是三招点苍派剑法，剑锋所指，竟几乎已经将那信封挑到剑上！！

“董乂的武功确实很独到，继任信堂堂主，当无问题。”莫怜我笑道，四大长老纷纷点头。

残一狼狈躲开，勉强没有让对方抢走信件；而且他手中无兵刃，董乂占了上风，眼看数招之内，就能够削掉他的手指，将那信封拿到手里。

突然，剩余那五残闪电般一拥而上，竟和那残一瞬间便将董乂突然抱住！！

残一抱了董乂的腰，残二，残三居然抱住他的两腿，而那残四，竟直接用两掌夹住董乂的剑，然后猛然发力，狠狠一口咬在他的手腕处！！

董乂惨叫一声，长剑撒手，立刻被残四抓住了胳膊！！

而残五，早已抓住了董乂另外一条胳膊！！

残六横身而上，他便是那断舌之人，竟骑坐在董乂肩上，用力扳住董乂脑袋！！

四合帮大惊，人人大骂：“以多欺少，你这帮狗贼！”

好像他们四合帮，平日便都是单打独斗的好汉一样。

很多人都要出手！

莫怜我却突然举手道：“任何人不要动！”

“啊……”一声极其刺耳的惨叫！！

鲜血飞溅！！

董乂竟被这六个怪物，活活撕裂！！！

抱着董乂腰身的残一，已经被鲜血活活浸泡！！！

六残人各自扔了手中断肢残体，董乂的脑袋在地上翻滚，瞠目结舌，表情犹在！！

莫怜我忽然腾身而起，一掌拍向残一，口中喊道：“任何人不得乱动！”

残一接了他一掌，立刻口吐鲜血，倒退几步；而转瞬之间，那五个残人已经将莫怜我抱住！

残一口中滴着鲜血，又闪电般扑了上来！！

六人抱住莫怜我的阵势跟刚才几乎一样，只不过换成了残一抱住莫怜我的脑袋！！

六人同时发力，莫怜我脸上却带着微笑，喊道：“任何人都不得乱动！！”

四合帮众人，焦急万分，但帮规严厉，副帮主连说了三次不让动，所以即便这六个人打死他，大家也不能动！！

六人再次发功，莫怜我还是没有四分五裂！！

竟仿佛铜浇铁铸不坏之身一般！！

突然，莫怜我大喝一声，六残人人人口吐鲜血，向后飞去！！

莫怜我如鬼魅一般在空中追踪，手中连续发招，六人接连发出惨叫！！！

四合帮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副帮主的本领人人都知道，但今天这样变态的大战，还是第一次。

战胜变态，也许只能比他们更变态才行。

六残人在地上痛苦的翻滚，众人还在纳闷为何莫怜我不杀他们，直到看清他们的下场，方才明白莫怜我，果然比他们更变态。

有些人甚至笑了起来，尽管，地上遍地都是他们同伴的残肢和鲜血，还有，慢慢从断裂躯干里面流出来的肠子和内脏。

原来莫怜我将那六个残人，各自又加上了一笔：那缺一只眼睛的，就将他另一只眼睛也戳瞎了；缺一只耳朵的，便将他另一只耳朵活生生扯了下来；那鼻子被砍的，便将他的舌头活活抻出来扯断了。

那六指之人，却活活将他左右两手多余一指尽皆掰断！！

残一本来瘸了一条腿，现在另一条好腿也被活活折断，腿骨竟然冲破肌肤，冒出肌肉之外！

那缺舌头之人，现在却在地上翻滚的最为激烈，手捂小腹，小腹下衣衫有鲜血汩汩流出，众人看了片刻，方才能知道，莫二先生所断他之物，到底是什么了。

“本来你等杀我帮七人，我便当杀你们报仇，但念在你们只是被主人派来送信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我四合帮与楚先生并无争端。所以我只伤你们每人身上一处，算给你主人面子！”莫怜我笑道，他手中，已经握住了那封书信。

书信上斑斑点点，都是血点。

“今后，你们不可自称六残人，改叫六双残人，记得了吗？”莫怜我笑道。

“我等遵命。”残一挣扎道：“今后我们，便叫做六双残人……”

金长老冷笑道：“各位为何前倨后恭？刚才何等嚣张，现在却这般听话？”

残一满面冷汗，喘息说道：“我们六双残人被莫二先生打败，就是我们无能，自然要听莫二先生吩咐！”

莫怜我道：“我自会派人给你们医治，然后雇车送你们回京师。”

他指了指那六指之人：“他受的伤最轻，可以一路照顾你们。你们走吧，他日我见到你们主人，自然会有道理！”

六残人，不，六双残人，在几个四合帮人员的帮助之下，坐了几辆马车，狼狈离开，他们能从莫二先生手中逃得性命，已经算是不错的结局了。

莫怜我让手下清理收拾被杀众人的尸首，而他拆开了那封信，不想拆开就是一惊！

原来那信封之中，居然还有信封，上面却清楚写着：“莫二先生阁下亲启，晚辈侯龙波敬上”！！

莫二先生大吃一惊，却很平常的拆了信封，并未让旁人看到，走到一旁，看了起来。

现在他有些明白为什么六残人拼死也不让别人触碰这封信的原因了，原来这封信里面，藏着侯龙波要与四合帮进行的不可告人的交易。

侯龙波的信很长，足有四五页之多，都是工笔小楷，密密麻麻。莫二先生是何等天分，一目十行，片刻之间，便已经看完。

看完了书信，莫怜我不禁从心里欣赏这个年轻人，四五页文字里面，竟无一个字写得潦草，这种强敌环伺之下的镇静从容，也真是世间罕有。

而这个年轻人所设计的诡谲计划，更是让他不得不叫一声好，好可怕的年轻人！

莫怜我拿书信于手中，慢慢用起功力，一股淡蓝色的火焰便慢慢升腾，信封和信纸片刻之间都化成了火焰。

理论上讲，他根本没有收到侯龙波的这封书信，侯龙波也从来没有给他写过信。

四大长老远远看了，也不禁目瞪口呆，他们都是练武的行家，只看了一眼，便已经知道个大概了。

气焰生火，莫二先生这一手火云掌，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

四人甚至感觉，这莫二先生，简直是天赋异禀，什么武功也是上手即会，也许武功实力早已经在他哥哥莫问我之上，只是碍于兄弟之别，屈居副帮主罢了。

而最可怕的，却不是他的武功，而是他的心机，又狡猾，又狠毒。

刚才他眼看着董乂被六残擒住，那时只要四大长老同时出手，解救董乂还是很有把握的，可是他却严令众人不许动做，眼睁睁看着董乂被这六个怪物撕得四分五裂。

只为了，让他有时间有机会看清六残人的招数，然后出手，打破六人那几乎不可能打破的合击，好成就自己神功盖世的虚名。

为做大事，为求大名，牺牲若干条人命，向来都是他们四合帮的做派，至于董乂的一条命，在他们眼里一文不值，谁让他技不如人了？！

莫怜我匆匆在纸上笔走龙蛇，写了满满两页，又用信封封好，叫过一个堂主，道：“你立即快马加鞭，去见帮主，将这封信亲手交给他。告诉他，我们正赶往京师，请求他照我书信上说的办理。”

“那我们……不拦那姓侯的了吗？”那堂主道。

“那姓侯的远比你心眼好使！这六个怪物，就是他托楚江客派来的。此时他却早已绕过邯郸，怕是已经到达京师了。这家伙四面楚歌之中仍能智计百出，借刀杀人，金蝉脱壳，假以时日，必是江湖新一代人物。”莫怜我不由叹道：“当日在湖南，如果我在，就不会有今天这个心腹大患了。”

“弟兄们，”他挥起手，笑道：“我们去京师，好酒好肉，不用打架了！！”

四合帮众人大笑，不多时，人马出发，直奔京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