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5 收徒
“牧川磊想象中的惊呼并没有发生，甚至连一声略显惊讶的声音都没有。当他抬起头看向郑有才三人的时候，看到的只是六只无辜的眼神。不对，是六只如同看着白痴一般的眼神。
我想当时的牧爷爷应该很是尴尬吧，虽然距离那个时候已经过去了好久，但即便只是从郑叔的口中听见，也依旧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当年牧爷爷的尴尬...”
--摘自《孟长白的晚年回忆录》。
牧川磊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竟然真的动了收徒的念头，正是这一丝的念头，让牧川磊在今后的十几年内极为的痛苦。虽然每一次他在人前提及自己的徒弟时，都是一副孺子不可教的模样，但其实内心依旧对继承自己衣钵，甚至将半本《乾坤风水学》发扬光大的徒弟极为的满意。
牧川磊盘膝坐在一张雪白的软床上，面前半蹲半跪着自己刚收的徒弟--孟长白。
也许就连孟长白到现在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然莫名其妙地被对方收为的弟子。而且牧川磊在得知孟长白能够看见银魂鬼物之后，更是死皮赖脸地要将孟长白收入门下。
好在郑有才也绝不是那种小气之人，在确定牧川磊并不是什么江湖骗子，而且的确诚心想要收孟长白为弟子之后，也就没有再阻拦。甚至出言相劝，这才使的孟长白有些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
虽说成为了牧川磊的徒弟，也是唯一的徒弟，但是孟长白的心情可并不如何的愉快。
从郑有才那里得来的消息，自己的这位便宜师傅，名叫牧川磊。是个自学出道的野路子，并没有什么传承流派。纯粹是因为年轻时游手好闲，败光了家里的钱财后。
准备拿东西典当些钱财的时候，无意中在家中的一个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发现了一包用黄油皮纸精心包裹的包裹。原本以为里面是什么宝贝，可是谁知道里面包着的只是本已经有些破旧，甚至只剩下一半的书籍。
书籍的名字叫《乾坤风水学说》，名字听起来极为的高大上，其实里面讲述的内容都是些堪舆定穴，听风指水的风水学说。
那个时候人们已经开始渐渐地不相信这些鬼神之说，所以风水之说自然也就没多少人相信了。不过在一些偏远的山区和农村，这些曾经被称之为“四旧”的东西，依旧很活跃，而牧川磊的家乡--韶山便是如此。
初得《乾坤风水学》的牧川磊并未如何在意，只是将其丢在了一边。可是后来随着家里面能够典当的东西越来越少，直至最后只剩下几个破瓦罐的时候，牧川磊方才想起这本书籍来。
此时的牧川磊已经三天没吃饭了，饿的头昏眼花。恰巧隔壁的邻居家出白事，也就是常说的死人了。
由于按照乡下的风俗，死人的话是要入土为安的。那时候还不流行火葬，大部分地区依旧保持着入土为安的传统观念。所以这个时候死者的家属就会在家里摆上一天的流水席，宴请村里的一些年轻人。不过这顿饭也不是白吃的，吃了主家的饭，自然要为主家做事。
这些年轻人负责将装有尸体的沉重棺柩抬到墓地，然后下葬。甚至一些懒汉，为了混口饭吃，还会帮人举丧，充当孝子贤孙。往往这些充当孝子贤孙的人都会被别人耻笑，可是对于当时的牧川磊而言这些有算得了什么。如果真的饿死了，恐怕连听别人嘲笑的机会都没有了吧，所以当时的牧川磊给这家当了回孝子贤孙。
吃饱喝足的牧川磊找了个舒适的角落，背靠着柱子，肚子里传来饱胀的感觉，让他觉得世上最美好的事情不过于此。也许是因为太累了，也许是其他原因，牧川磊竟是渐渐地睡着了。
牧川磊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在梦中他看见自己的身体靠着柱子睡着了。小院里的流水席依旧还未完全散尽，三无懒汉聚众划拳。因为出殡的日子是明天，所以今晚的灵堂，除了主家的一个妇人之外，就只剩下他们几个明日抬棺和充当孝子贤孙的人了。
牧川磊想要和这些人打招呼，可是大家就好像看不见他一般。牧川磊想要抓住他们的身体，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从这些人的身体里穿了过去，似乎自己只是个不存在的人。
牧川磊开始害怕了，但是不知为何，他竟然鬼使神差地走到了灵堂正中停放的灵柩旁。
灵柩中停放的尸体牧川磊也认识，是他家隔壁的当家人，名叫刘开。刘开是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本分老实。家里面有两个男娃，大的刚刚能走路，小的还没断奶。
原本刘家虽是不富裕，但是一家人也勉强能够糊口。可是谁知道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一家人的支撑轰然倒塌。刘开的死对于刘氏的打击颇大，甚至精神上都出现了一些问题，就连这次出殡的事宜，还都是刘氏的哥哥，也就是两个孩子的舅舅过来一手操办的。
当牧川磊走到灵柩旁时，一切都显得很正常。甚至因为年纪太小，根本无法扛出漫漫长夜的刘开长子，刘二狗，都已经歪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来。
看着地上呼呼大睡的刘二狗，牧川磊本就不多的同情心有了几分泛滥起来。毕竟刘二狗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也不知道他将来会面对怎样的人生。
不过很快牧川磊就收起自己可笑的怜悯，现在的他并不见得比刘二狗好到哪里去。如果不是刘家今日遇见白事，恐怕自己都已经要饿死了吧！
重新恢复之前那般要死不活模样的牧川磊，转身准备回头，看看躺在地上的自己究竟是怎么回事。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这么看自己，虽然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这种用第三者的目光观察自己的感觉还是蛮新鲜的。
不过就在此时，刘氏却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原本有些神志不清的刘氏，此时的眼中却是冒着几分红光，眼圈也是红的。牧川磊不疑有他，无非是伤心过度罢了。而在院子中喝酒划拳的三五懒汉，也并未太过在意。
刘氏刚一出现，就直奔灵柩所在而来。牧川磊也没有多想，也许是看见自己的孩子睡在地上怕着凉吧！可是让牧川磊有些意外的是刘氏并未理会睡在地上的刘二狗，而是走到灵柩旁，猛地一下将棺材盖给推开了一条缝隙。
那个时候的棺材多是榆木打造，真材实料，防蛇防鼠。当然重量也不是一般的重，一副正常由榆木打造的棺材，重量最起码在五十斤以上。所以抬灵柩的人往往都是四个，各自站一角，大家一起用力方才能够将一米多长的棺柩抬起来。
可是不知道刘氏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竟是一个人就将棺材盖给推开了。即便是到了这个时候，牧川磊依旧没有想太多。即便觉得刘氏的举动有些怪异，但想到刘氏因为丧夫而导致精神有些异常，所以眼前的一切也就全都能解释的通了。
不过事情显然没有牧川磊想的那么简单，推开棺材盖的刘氏，突然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牧川磊发誓自己这辈子绝没有见过比这个更加邪乎的笑容。
当他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见刘氏从怀中掏出一只血淋淋的黑猫。之所以说是血淋淋，那是因为黑猫的眼睛还是睁着的，血还有几分余温，显然刚死不久。
刘氏将黑猫丢尽了棺材里，然后一个人站在棺材旁咯咯地冷笑起来。原本吃酒划拳的几个懒汉终于是被刘氏的笑声所吸引，不过大多都以为刘氏精神不正常。
甚至有个懒汉竟然露出几分淫邪，大步走向刘氏。说来刘氏虽已经生了两个娃，但是身材保持的很好。该胖的地方胖，该瘦的地方瘦。那张本该写满风霜的脸颊，岁月的刻刀也未能留下太多的痕迹。
所以当这名懒汉目露淫邪地走向刘氏时，牧川磊便已经知道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可是他什么都做不了，自己说话别人听不见，想要阻拦也根本拦不住，更何况他也从未打算要阻拦，别人作孽与自己何干？
当这名懒汉刚刚踏上灵堂的台阶时，突然一声巨响，只见装有刘开的棺材盖突然飞起，飞出的方向正是那名不怀好意的懒汉。毫无防备的懒汉顿时被撞飞了出去，撞在墙上成了一滩软泥。
这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原本意思死了的刘开突然从棺材里坐了起来。脸色惨白，猩红的眼睛猛地睁开，两颗僵尸獠牙从嘴里吐出，手里还抓着那只刚死去不久的黑猫，甚至嘴边还有几滴黑猫的鲜血。
剩下的几名懒汉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哭爹喊娘地转身就跑。突然“活过来”的刘开似乎并没有追击的打算，反而是缓缓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牧川磊。
牧川磊的反应并不比那几个懒汉好到哪里去，原本还以为对方看不见自己，但是看着“活过来”的刘开冲着自己的冷笑，牧川磊知道对方能够看见自己。
所以牧川磊想也不想地转身就跑，只可惜刘开似乎盯上了他。还不等牧川磊跑出几步就已经被追上了。然后刘开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在了牧川磊的脖颈上。
“啊”
牧川磊大叫一声，睁开眼睛，看着不远处正用一副看白痴眼神看着自己的几个懒汉，方才知道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
可是就在此时，刘氏出现在了牧川磊的视线里。同样的神态，同样的地点，还有那几名闲散的懒汉。
牧川磊几乎是一瞬间就想到了刚才梦境中的一切，竟是与眼前的景象一模一样。难道自己在做梦？牧川磊不自觉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上传来的疼痛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等等...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么...刘氏...
牧川磊不敢再想下去，因为此时的刘氏已经走到了灵柩旁。双手缓缓放在了棺材盖上，微微一用力，棺材盖便被推开了一条缝。
接下来究竟会发生什么，牧川磊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此时的他只想离开这里，不顾一切地离开这里。
事先有了预感的牧川磊成了那晚唯一逃出来的幸存者，而事情后来也的确如牧川磊梦中所见到的那样发展下去，最后还是一位路过的游僧出手收掉了变为僵尸的刘开。
这件事情对于牧川磊的触动很大，他也在自己家的那本《乾坤风水学》中找到了关于黑猫和僵尸的记载。
书中说黑猫本是阎王爷的宠物，因为打翻了阎王爷的砚台，这才被惩罚投胎到了阳间。不过由于跟随阎王爷多年的缘故，即便没有修道，但在耳濡目染之下，黑猫有了通灵的本事，也就是人们常说的通鬼。
如果死人沾染上了黑猫的血，就会产生诈尸，甚至变为僵尸。
自那之后，牧川磊突然觉得手中的这本《乾坤风水学》秘籍也许并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一无是处。
所以牧川磊潜心学习，但是由于他资质有限，加之《乾坤风水学》中多是上古文句，在没有师傅教导的情况下，牧川磊不过是学会了其中的皮毛。
但即便是借着这些许的皮毛，牧川磊依旧在当地闯下了偌大的风水大师的名头。加之他本就长得颇有几分得到高人的模样，所以一时间声名鹊起。
不过后来由于得罪了人，不得不离开了韶山。天下之大，四海为家。天为被，地为床，踏破红尘，回首那般逍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