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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化险为夷

作者:江海风尘 | 发布时间 | 2017-09-15 | 字数:3986

‘可以请东边村庄的代表说说贵村配备的装备吗?’

‘如果还有一次机会你认为你们当时可以采取何种行动?’

‘所以贵村对对方的威胁打算如何处置?’

‘你们提出的装备在成本考量上这样不会太高吗?’

‘如果战线拉长村庄不会遭受攻击吗?被声东击西怎么办?’

……

‘我想问问那位年轻的代表,你们是基于甚么心态前往东边村庄搜集这份资讯?你们真的认为有利可图吗?’

‘对方除了你们提出的战术外难道没有更好的战术吗?’

‘若是你们的判断是错误的,你认为相信你们的村庄会有多少损失?’

‘你们提出的战术有没有可能虽然能够有效应付北方那群人,但反而使采取这项政策的村庄在村庄之间的争斗中处于劣势?’

……

联盟大会上,问题的浪潮层层卷来,于台上的两人就算能撑住也不免口干舌燥,在这之间还必须斟酌字句,因为两人各有各不能说出的秘密。

安然不能漏口风,让人知道他属于乌尔村庄,所以尽管他碰上自家村庄明明早就知道一切却还是装作无知的官员而暗自好笑,但依然只能扳紧面孔认真回答提问。

光头男子的处境则是必须回避他们无心经营村庄并且另外留有后路一事,所以当对方讯问关于军事的问题时他必须顾左右而言他避免穿帮。

就在这样压力逼人的状况下,原本高挂的天际的太阳已经开始西斜,这同时也代表今日的会谈将告一个段落。

‘由于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今日我们只能再给一个问题,请有意愿的朋友举起手来。’

司礼的声音在广场中回响,然而却无人举起手。原因无他,只因为大多数人的问题其实是重叠的,所以当有别人问过后就会有些人将手放下。一个答案能够同时满足多人的问题。

司礼环伺了广场,发现有一只手举了起来,那举手之人正是日生。

‘我想问问这位年轻的代表,你的策略是你自己想的吗?’

日生的声音听来四平八稳,与平日不受拘束时的感觉不同,安然一时之间还听不出那是自家师长的声音,直到举头看去才愕然发现这是来自师长的提问。

面对问题,安然稍微停顿了一阵子,才缓缓开口。

‘这些结论是我自己的汇整的,但是相关的情报以及统整情报的方法、该使用这些情报做出何种结论均是我们商队的长辈所指导,我不过是个拾人牙慧的代表而已。’

听了安然的回答,日生点点头向司礼示意已经没有问题了。

‘那么今日的流程到此结束!明日预定为双方相互质询,若有时间则进行各村的贸易讨论。而于后日我们则会遵照双方的要求进行部队在应对上的预演。’

‘贵村有骑乘兽类的兵种吗?’就在司礼说到一半,突然有人开口。

‘当然有,请各位拭目以待。’早归于看台上淡淡地开口,但声音却清楚地传入所有人的耳中。

在看台各处,各有几名使者看向乌尔村庄的首辅,一脸若有所思。

联盟大会第一天的行程结束了,在会场用过晚膳后,安然回到商队驻扎地时太阳早已下山。

‘小子,你还满行的,没给我们丢脸!’一走近驻扎地,安然便被一名长辈搭话。

‘不!我做的还不够好。’安然说的是事实,他的确认为自己做得不够好。

‘行了,你没像只木鸡傻站在原地就很好了,那种大场面就算是商队里的老人也不一定应付得来。’

‘不……可是我……’

‘说真的,你的老师当时独排众议要让你上场可没几个人支持。’

‘唉?那为甚么……’

‘为甚么我们会接受让你上场是吗?因为他开口问了,如果你不上场有谁要自告奋勇。你也知道,我们这些人各有各的专长,但要应付这种场面还是头一遭,所以没人敢说自己能处理好。’

‘所以最后才换我上场吗?’

‘是啊,总之你处理得不差,尤其最后没有把功劳揽在自己的身上这点很好。’

听着长辈的话,安然想起了最后的问题。

‘您有去现场吗?’

‘服务人员里有我们的人,会不断地把第一手的情报传出来。总之你做得好。’

即使是淡淡的称赞依旧让安然从脸、脖子乃至耳根都像被涂上了辣椒,泛起鲜艳的赤色。因为过去他一直是个做不出成绩、半吊子的年轻人,如今可谓其于人生之中第一次真正获得他人认可,其中的感动自然不言而喻。

伴着长辈一路走入驻扎地内,安然被众人簇拥有如群星拱月。头一次遇到这情形让他应接不暇,花了好一阵子的时间才得以脱身好好休息。

事实上,安然感觉自己此刻处于一种茫然的状态,彷彿自己的世界与某种过去不曾相识的观点混在一起,眼见的一切皆带有种相识却又隐隐包含着不真切的错觉。

于这种状态中浮沉了一会,安然对这种奇怪的感觉逐渐感到不安,决定去吹吹风让脑袋冷静一些。另外他也打算顺便去找日生,向师长问问这种诡异的感觉该如何处理。

然而安然四处寻找却不见到师长的踪影。他感到奇怪,找到了当日守夜的人员询问。

‘你有看见老师吗?’

‘如果是日生先生的话,他说他暂时是不会回来,听说是北方有发现一些部队调动的痕迹。’

‘是这样啊。谢谢。’安然听了之后一方面惊讶于这则情报,一方面又难掩心中失望,却也只能接受。

‘喔!对了!日生先生还说你做得不错,之后要好好努力,尽力即可。真有应付不来的事可以找商队内的长辈讨论。’

‘嗯,谢谢。’

‘另外还有,他说你虽然做得不错,但别被成就感冲昏头。’

‘唉?好,是。’

‘另外还有……’

‘啊?还有?’

安然本想打听完师长的讯息就离开,谁知道守夜人员的谈话却是难以中断,让他不由得在心中升起了‘难道不能一次讲完吗?’的想法。

‘没甚么,是我个人的看法,这次你做得很好。’

‘啊,谢谢。’

再次被称赞了,安然心头又是一紧,他还是不能习惯被称赞的感觉。

辞别了守夜人员回到休息的场所,安然心中除了些许的愉快外,感受到更多的却是沉重的使命感。一想到明日还要继续这样沉重的生活,他无可奈何地向夜空叹了口气。

清晨,光头男子再次来到联盟大会的会场,看着这巨大的广场他的心中有许多无奈。

光头男子认为昨日的论争彼此间差距并不太大,在他心中那位年轻人的想法也许令人耳目一新,但却窒碍难行──至少他不认为有人真的能将人命当数字计算,事实上就是奴隶也不是能说杀就杀。

光头男子在反省中认为对自己不利的是准备不足,加上这次的场合既非私下密谈,也不是在市场中叫卖,所以使他拥有的经验全抹煞了。

私下可以谈个人得失,只要增加私人利益,公有的部分很容易就能够让步。而市场中的人群则比较容易被鼓动情绪,其中初出茅庐的傻子也不少,只要有人比你傻物品总是能够轻易脱手。

然而联盟大会与这两种情况差异甚大。与市场相比,联盟大会的客层几乎都是情绪不外漏的老狐狸,就是对方露出了情绪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在演戏,表面对你点头,私底下却是不把你当一回事并不少见。

更别说这些人的利益基本上是严重的分歧,私下交易那一套完全无法应付这种情况。就是真有机会让光头男子一名一名贿赂,单是拿来贿赂这些人的物资就足以让东边村庄陷入透支状态。

光头男子不认为自己会输,毕竟最后的作战已经交给了乌尔村庄进行,要失败真的太过困难。但他也不能在前哨战全盘皆输,这将会使之后与乌尔村庄之间的谈判空间变得更加狭小。

但要如何对付年轻人呢?光头男子一想到这就觉得头大。

若使用抹黑的方法或许能够奏效,可惜那些使者压根不吃这一套。他们不像商人之间在乎诚信,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够对村庄有利的全都是好的,所以就算把对方抹得再黑也没有用。

那么暗杀呢?这里是乌尔村庄,这一套绝对行不通,而且还有第三战的存在,没有冒险的必要性。

光头男子不断地在脑中找寻能够使他胜利的办法,但他却找不到任何一丝占有绝对优势的做法,而且与乌尔村庄的之间的约定屡屡从脑海中闪过,让他很快就放弃了对付年轻人的想法。因为不管怎么看,他最后总是会赢。

看着附近的来人越来越多,光头男子也提起脚步进入会场之中。远远地看到他年轻的对手如昨日般已经在准备区待命,忽然心生一计。

‘喂!小子!’

‘啊?’突然被对手叫住,年轻人吃了一惊。

‘等等我们要互相诘问对方,你准备好了吗?’

‘这……’年轻人眼中充满疑惑,不知该怎么回答。

‘我打算将前些日子你骗走我东西那件事拿来作为题材,这次你的老师不会在场,你逃不掉了。’

‘……’

年轻人沉默,但表情明显露出不安,光头男子知道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所谓威胁只要被威胁者在意就算成功了,至于宣称的威胁有没有实质功效那是另外一回事。

‘其实我也不想在这种大会上破坏你们的信誉,如果我们各退一步,让这个流程就此结束你认为如何?’

‘我……’

光头男子见年轻人认真地思考着他的提案,就知道事情有转圜的余地。

‘你好好想想,比起两败俱伤不如共存共荣不是吗?’

不打就不会输,与其小输不如平手,光头男子对年轻人设了陷阱,只等对方一脚踩入。

安然沉思着,光头男子开出的条件对他而言充满诱惑。

只要不打就不会输,这一瞬间一个人能等同一万个人的价值,最弱小的人也能够与最强大的神灵齐头并进,平手有这样的魅力。当然这一切都建筑在自己属于弱小一方的情况,非自愿的平手对强者而言无疑是种难堪的讽刺。

这同时也表示是否同意平手完全决定于彼此的强弱与消耗,如果自己是属于强的一方便没有同意这提案的必要性。但安然不是神灵,他不知道对方比自己是强或是弱。

另外对方的提案安然让十分在意,因为那并不是一个能够打碎商队一方论点的武器,而是抹黑对手,破坏其信用,使其说的话从根本上令人存疑的方法,严格来说只要不承认就没有意义。只是他无法肯定自己不会露馅,他并不如自己的师长一般能够将谎言当作真相,随口玩弄真假。

很显然,安然在商人中无疑是属于诚实的一方,这并不是说他不会说谎,选择片面的真实他还是做得到,但要让他直接指黑为白就有些难度。就这点看来他若答应对方的提案是合理的,至少不会自曝其短,毕竟差劲的谎言比差劲的真实更令人讨厌。

然而当安然想开口答应对方时他却停住了,他感觉自己身体的内部似乎有甚么在阻止他的行动。

这股力量并不是所谓的直觉,能让人化险为夷。相反地,这股力量隐隐带有将人推向毁灭的力量,是违反个人直觉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安然保持沉默,使他在互相诘问开始之前必须静静地思考这股力量究竟为何,为甚么在这时候会阻止自己的行为。他可以肯定若是昨日之前他绝不会被这种感觉绊住,可既然如此又为何会在此时碰上这种感觉?

昨日与今日的差别何在?不过经过一晚人能有甚么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