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条件
只是已经算是很了解千颜的孟朗却知道，在千颜的心里，她所有的亏欠都来源于那个陆家， 所有的梦魇、不甘和自卑也都来源于那个陆家。
而她自小便心心念念的男孩儿便是那刚刚从国外飞回来的陆承意吧。
现在想来，才发现，他与千颜之间竟是那样有缘。
她自小便满怀怨恨与嫉妒的家族千金竟是他们家少爷自小念念不忘的心上人，而这陆家千金的弟弟也确实是陆家的养子，只是如果千颜说的都是真的，那也真是想不到陆承意竟是对陆家小姐一直抱有着那种感情。
那么，如果一切都是真的，陆家原主人突然车祸身亡，陆家千金还未在宝华集团坐稳便被拉下位来，而上位的人不是任何一个老奸巨猾的原董事股东，而是传闻中与陆家千金自小关系极好的养子陆承意。
那，这一切，是否有些什么必然的联系？而千颜又在这个迷局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呢？
一个默默无闻的小秘书，新任总裁上任便提拔到身边，怎么想都会觉得前两任总裁的陨落不可能完全与她无关。不然陆承意又怎么会放心将这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放在身边呢？
所有的谜题在陆承意正式向他们发起进攻后，孟朗终于知道了所有的答案。
只是，孟朗不知道的，千颜成为陆承意的左膀右臂，究竟是因为金钱地位，还是她那求而不得的爱情。
原本他们已经是对立阵营了，即便战场上相见也应该假装不认识的。但是她却找到了他，告诉他，他当年在她堕胎时答应过她，会拼尽全力满足她一个愿望，而现在便是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孟朗是重诺的，除了对叶浩辰和孟刚不利的事情他不会去做，他都能答应她。只是他没有想到，千颜直接是冲着陆如画去的。她希望孟朗能够创造一个她与陆如画独处的机会，而她则会为这个机会创造出一切条件。
于是，她布了一盘好棋，不惜把所有人都算计了进去。
只是即便是过了多年，孟朗依旧不敢相信当年那个外表坚强内心脆弱的女孩儿竟然敢拿枪杀人。所以他才放心地将陆如画给引了出来，然而他也要付出背主的代价，这也算是他的承诺的代价吧。只要没有人受到实质性的伤害就好。
然而，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次竟是低估了千颜的心狠手辣，也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竟然差一点就酿成了大祸。
所以，当他知道叶浩辰也在这间医院治疗的时候，他也只是试探性地对孟刚提起，他希望能够见叶浩辰最后一面。
即便孟刚到现在依旧痛恨他做出背主的事情，但是他们终究是彼此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以孟刚最后还是答应了他。只是他并没有想到，叶浩辰竟然会这么轻易地答应，这到让他原本的期待变成了几分忐忑。
只是背主终究是无法被原谅的。
“阿朗，你自小便在我身边，十八岁的时候对我许下跟随一生的诺言，永不背主，而你现在既然做出了背主的事情我绝不会把你再留在身边。”
孟朗虚弱地看向叶浩辰的眼睛，坚定又虔诚，“是，少爷。”
“但是你陪伴我多年，我们之间早已经超过了主仆情谊，你跟阿刚就像是我的兄弟一般。好在如画并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也为她受了伤，所以这件事情我不会追究你。我会给你一笔钱和一家公司，你拿去开始新的生活吧。”
这已经超出了孟朗所能预料的结果，不仅孟朗有些吃惊，就连孟刚也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向叶浩辰。
陪伴在叶浩辰身边二十多年的两人都知道，叶浩辰虽然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但是也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处罚下属，与此并存的便是，如果下属真的犯下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行，他也绝对绝对不会心慈手软，会让你相对于后悔犯错，更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毕竟能够在这个年纪登上高位的人，大概都绝非善类。
所以，就算是侍奉叶浩辰多年的孟氏兄弟二人也不敢多奢求能够减轻处罚。孟朗自然是打算理所应当的照单全收，而孟刚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兄弟，自然是打算为孟朗求求情的，可是两人却都没有想到，除了不能再继续待在少爷身边，竟然没有任何处罚，还被赠与了往后人生的退路。
相较于孟朗的吃惊，孟刚则表现得有些不安，生怕叶浩辰有些话还没说完，而接下来的话则是他们两个都无法承受的，“少爷，那……”
叶浩辰抬头看向孟刚，只一眼便知道面前这个相对笨拙一些却意外真诚的男人想要说些什么，“阿刚，在我看来，他在替如画当下那枚子弹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受到了处罚。我给他活路跟退路，全都是阿朗这些年待在我身边应得的，不会有其他的处罚。”
孟刚低下头，眼眶有些湿润，“谢谢少爷。”
叶浩辰摆摆手，回头对孟朗说：“从今日起，你我主仆的缘分便尽了，日后你的生与死都不再与我有关。希望你早日康复，重新开始新生活。”
讲完这些，叶浩辰便指示孟刚推他离开。
就在他们快要走到门边的时候，身后的孟朗突然开口，“少爷，您的大恩大德，孟朗永世难忘。日后只要您有用到我的地方，我自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叶浩辰默了一会儿，“你的事情我不会迁怒阿刚，同样你们之间还是亲兄弟，你跟孟管家也还是父子，我不会介入你们之间的关系。了断情谊的只是你我二人，其余的你不需要改变。”
等病房的门再次被关上后，孟朗依旧久久地盯着那扇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刚刚从鬼门关来回一趟，他的身体还是十分虚弱，刚才能够在叶浩辰面前撑那么久已经算是勉强了，所以现在他只想闭上眼睛，闭上眼睛就好。
双眼阖上，眼角划过滚烫的泪珠，熨烫的又是谁冰冷的心？
离开了孟朗的病房，孟刚推着叶浩辰来到了电梯口。电梯正好在一楼的位置，两人便在电梯前望着不断跳跃向上的数字。
叶浩辰没有回头，“有什么想说的。”
之前一直想说些什么却不知怎么开口的孟刚支支吾吾了一会儿，最终干脆抹了一把脸，一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少爷，谢谢你，真的。”
他依旧没有回头，“阿朗跟了我这么多年，这些本就是他应得的。倒是你，这段时间夹在中间，难为你了。”
“少爷，我……”
叶浩辰抬手制止了孟刚剩下的话，撑到现在也才流露出一些无力和感伤，“一晃这么多年，我们都长大了啊。”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停在了这一层，打开，孟刚推着叶浩辰进去，电梯合上。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这一层。而这层的走廊角落里此时走出了一个身影，靠着墙点了支烟，眯眼望着那电梯，吞云吐雾，直至这支烟吸完，她才扔了烟头，进了孟朗的病房。
千颜回来的时候，手中提着保温桶，显然刚从外面带了饭过来。而她进门的时候孟朗刚刚睡着，此时听到房门口传来声响，多年来习惯浅眠的他立刻强迫自己睁开眼来。虽然因为病痛疲乏显得几分艰难，但他还是第一时间望了过去。发现进来的人是千颜后，又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即便自从孟朗被送进了医院后，千颜也一直待在医院里，但是这却是孟朗醒来后见到她的第二面。
他被从重症监护室里转移出来的时候，千颜就站在外面，然后跟着他的推床来到了普通病房。后来孟刚进来后，她便出去了。之后他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便看到孟刚推着叶浩辰进来。
所以，当现在千颜站在了他面前，才是这几天来他们能真正好好讲话的独处时间。只是这一刻，千颜站在床头，孟朗闭着眼，两人都没有先开口。
一时间，整个病房安静的只能听到墙上挂钟的声音。
“你先睡会儿吧，桌子上是我从酒店带回来的参汤，醒了之后就喝一些吧。”说完千颜就拎起包抬脚往外走。
此时一直躺在床上闭目休息的孟朗开口唤住了她，“他死了？”
千颜往日挺直的背影此时有几分颓然，还有说不出的沧桑和绝望，“大概吧，尸体还没找到，估计……也找不到了吧。这样也好，反正他也挺喜欢海的，选在那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也是他自己算好的，就随他去吧。”
“那你还好吗？”
身前传来千颜的一声冷笑，“行尸走肉还分什么好坏，倒是不怎么闲得住，他身后事还撂了一堆烂摊子等着我去收拾，他倒是干净洒脱。”
这话里带着几分悲，几分伤，几分苍凉，几分怨怼，孟朗分别不清，也许就连千颜自己都分辨不清。
在他昏迷的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孟朗都听孟刚说了。跟叶浩辰一样，他也没有料到陆承意那样骄傲的人会选择这样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然而想想他对于陆如画的扭曲执着，这一切似乎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他足够了解陆如画的柔软之处，也懂得怎么去拿捏她的心软。
不得不感叹这个男人即便是连自己的死亡都要好好地利用一番。只是，他满心满眼的布了一个那么大的局，到头来却只是为了一个女人，而搭尽了自己的一生。他走的也算干脆利落，却从未想过另一个跟随了他多年，几乎将所有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他的女人的人生。
不，也许这才是他能够留给千颜最好的结局吧。
没有留恋和眷恋，有的只是苍凉和绝望，只有这样才足够她在悲伤之后留有足够的时间和余地去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吧。
孟朗依稀记得那天陆承意带走陆如画的时候，他没有对千颜下手，想来也是有几分情谊的，即便不是爱，也并不是完全的无情和不在意吧。
只是即便是这样，他依旧为千颜感到不值，就像是叶浩辰为他感到不值一样。
他们这些人像是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怪圈，总是追逐着得不到的，为感情所累，却又那样的心甘情愿，甘之如饴。让别人操控着自己的喜怒哀乐，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大概，这就是世间凡尘所谓的情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