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离开

堕胎手术，是孟朗陪千颜去的。

堕胎前一晚，他们在学校附近的酒店里相拥而眠了一夜，却是什么都没有做，也什么都没有说。

第二天他们两个都翘掉了课，因为孟朗担心周末会在医院里遇到熟人，所以就选择了上课的日子带着千颜去了离学校很远的一家医院。

即便不是周末，医院的人还是很多。因为之前已经预约了手术，所以他们没有等多久千颜便被推进了手术室。

被带走的时候，孟朗突然就抓住了千颜的手，他拉着她，“不要怕，我就在外面。”

千颜看着他，笑了，“嗯。”

她是一个很少笑的女人，不笑的时候又总是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感。即便她是他的女朋友，他们已经有了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行为，她却依旧很少在他面前笑。

然而此时，她却笑了，对他笑了，笑得那么好看。可是，接下来她却是要去堕掉属于他们的孩子。多么心狠，多么残忍。

接下来的几天，千颜跟学院请了几天假，是病假。而假条则是孟朗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市中心医院的病例证明。倒也不是多严重的病，但是确实还是需要动个小手术的那种，所以学院那边也很痛快的就放人了。千颜去找辅导员请假的时候，辅导员还千叮咛万嘱咐要好好休息。

之后的几天里，千颜跟孟朗都待在酒店里。孟朗自然也没有去学校，只是请的却是事假。他觉得这个时候，他应该像个男人一样，陪在自己的女人身边，即使千颜看起来似乎并不怎么需要他。

因为两个人在酒店里，不是看书就是玩手机，两个人之间也很少有交流，大多数时间千颜都在睡觉或是玩手机。只有在照顾她洗漱或洗澡吃饭的时候两个人才会有一些必要的交流。

然而千颜这样也并不是因为堕胎之后讨厌他，或是恨他，相反，他们之间相处很自然，除了不多话之外。

到头来，说白了，他们平日里的相处方式大多也是这样，不像是一般情侣那样亲亲我我，反而更像是老友，有着独有的默契和彼此相对独立的空间。他们之间像是有着无形的界限，两个人都不会擅自跨越或是破坏。

即便孟朗的心里并不舒服，但是静下来后，他又会想，如果当千颜改变了，他们之间有说不完的话时，他是否又真的会感到开心？答案自然是不。他不会更开心，也并不想在失去了一条生命后感到开心。仔细想来，似乎这样的状态才是最好的。

过了几天，千颜的身体已经恢复了差不多，两个人都决定回到学校。毕竟两个人同时消失很久，必然会让人感到奇怪。即便他们并不是同一个学院同一个专业，但是两个人却有交集的社团。每个周的社团活动两人都同时缺席，自然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舆论，无论舆论好坏，都不是一个能够让人接受的好时候。

回到学校后，光是两个人需要补上的功课就够让人头昏脑涨的了，更别说已经快要临近期末考试的各科复习了。

所以两人一回到学校后便扎进了书堆里，根本就无暇再见面。就连社团活动那边，两个人都是偶尔过去露个面，即使碰到了也很少有机会坐到一起聊个天说个话。

然而，等两个人终于熬到了期末考试结束后，千颜竟然主动的约了孟朗。

他们一起吃了一顿晚餐，依旧是没有太多的话。

饭后，千颜约他一起走走，孟朗隐约觉得今晚的千颜有些不对劲，她似乎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于是孟朗便跟着千颜走在校园的小路上，两人一路无言，直到他们来到了醉酒的那天晚上两人依偎倾诉的地方。

千颜率先在那台阶上坐下，孟朗楞了一下，才跟着坐了下来。

“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千颜扭头看他，笑了笑，“我要走了。”

孟朗挑了挑眉，却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或是激动的情绪，“去哪里？”

“我所依附的家族给我提供了一个出国留学的机会，一年或者两年的时间，这期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都会由家族来承担，而我所需要做的就是顺利拿到学业证书，然后归国为这个家族所拥有的企业来奉献一生。”

千颜的身世，孟朗多多少少从她口中听说了一些。这个身世大概就是千颜一生最为自卑和痛恨的部分。然而，她却在极欲倾诉的时候有向他提及。

她说，她其实是佣人家的女儿，之所以能够在高中上贵族学校，能够在大学里得到这些资助，完完全全是因为她在接受这一切的时候，就注定了她已经用自己的将来提前做了预支。

这并不是那个家族的慈善，而是一场并不怎么平等的交易。在她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施舍她一些可有可无的东西，却让她在这种挣扎中成长成才，然后又开始压榨她后半生里的每一滴骨血。

可是对于处于卑微地位的千颜来讲，即便这并不怎么公平，但是对于她来讲，却是最好的选择。她不想要像她父母那样卑微的活着，即便后半生会被掌控，那么她也要变得强大，拥有能够改变命运的能力。

“什么时候走？”

“这个学期结束后，直接飞那边。依照那个家族的势力，我也不需要准备什么，大概一切都安排好了。而这边的学位也会在毕业的时候按时拿到。”说这话的时候，千颜望着这夜色，眼中迷茫困惑，又闪着他不理解的光芒。

孟朗知道，千颜是一个很有主见很独立，又很有野心和抱负的女孩子。她跟他身边的那些女同学都不太一样。在她们还只知道怎么打扮，哪个游戏好玩，哪里的吃得可口的时候，千颜就已经进入了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而等大家都快毕业了才有了要就业的意识的时候，她就已经有了新的人生规划。

他也知道，千颜今晚来对他说这些话，无疑只是为了告诉他，他们该分手了。

他们两个今后的距离，不是两个城市的距离，也不是两个省份的距离，而是大洋的两端。不是异地，而是异国。

只是，孟朗也知道。即便没有留学的机会，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就在这个孩子流失的时候，也跟着流逝了。他们原本就不是因为爱情才开始的感情，自然也不会因为怨恨而结束。

千颜扭头看着他，很认真又温柔，“孟朗，对不起。”

他看着脚边自己的影子，声音难免有些感伤，却带着笑意，“千颜，别这么说，我们之间不需要说对不起，更何况，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

“不，孟朗，你听我说完。你是一个很好的人，很好很好，我不觉得我配不上你，但是我却觉得你应该拥有更好的女孩。温柔体贴又善良的那种，懂得爱也会爱的那种。而那天晚上，虽然我喝醉了，但是我知道是我先主动的。所以，也是我先把你卷入这段注定无果的感情。”

千颜不懂得爱人，也不懂得怎么样跟一个不爱的男人谈恋爱，但是这并不代表她不懂得察言观色，也不代表她读不懂孟朗心里的感情。

自打那天孟朗陪她去医院做了手术后，她便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孟朗的难过、自责、悲伤和愧疚。即便在她面前他只字未提，还时时刻刻无微不至地照顾着她，但是千颜是知道的，对于那个她并不在乎的孩子，孟朗很在意，非常在意。

然而归根究底，那晚其实她很清醒，而在她主动之前，孟朗对她没有一点的越矩行为。所以，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她，那么也应该由她来结束吧。

“我很抱歉没有给你一段美好的爱情，也很抱歉这几天让你感到这么难过，但是我还是很感谢你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让我这并不怎么幸福的一生里有过这么短暂的快乐。希望你能够找到一个真正爱你的女孩儿。”

而她也始终相信，孟朗值得更好的。也祝愿他得到幸福。

因为，即便孟朗并不是她的初恋，但是却是她唯一交往过的男人。她人生的第一个男人，也为他流失掉了一个孩子。他们一起经历了开心，也经历了极大的悲伤，他自始至终都牵着她的手，告诉她“他在，不要怕”。

即便她并不爱他，然而这辈子，这样的男人，她却只拥有过这么一个。

千颜出国后，两人便失去了联系。直到陆家突然出了事，而陆承意回国接管了宝华集团，孟朗查陆承意及他身边的人的时候突然就在资料里看到了关于千颜的介绍，右上角上还贴了一张她的一寸职业照。

她变了很多，精致的妆容，犀利的眼神，不变的还是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她是宝华集团最年轻的高管，是秘书室的最高主管。年纪轻轻一毕业就被提拔到了宝华集团前任总裁的身边，而现任总裁上任后便撤掉了原来的秘书室主管，千颜自然而然地晋升了最高主管的位置。

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宝华集团才一直有陆承意和千颜之间暧昧的绯闻。想来宝华的员工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为何管理层都进行了大换血的时候，却有一个新人突然就被提拔到了新任总裁的身边，怎么看都会觉得事有蹊跷吧。而总裁与秘书之间的事情不过也就是亲戚或情人两种。

一个是年轻有为的新任总裁，一个是貌美能干的秘书，两人也算是年纪相当，怎么看都是第二种可能性更大一些。

然而当孟朗拿到了千颜的资料时，发现她在国外待了一年便回国了，直接进入了宝华集团的秘书室。看到这里的时候，孟朗便想起了之前分手的那个夜晚，她对他说，她得到的那个机会，相应付出的代价便是用余下的人生为那个家族的兴荣服务。

而宝华集团的主人便是陆家人。再想想她口中那个强大的似乎什么事都难不倒的家族，还有那个自小便成为她人生梦魇的千金小姐……

孟朗命人又仔细查了千颜的身世资料，真的不出他所料。千颜便是陆家管家的女儿，自小生活在陆家，由陆家资助从小受到良好教育，更是进了人人羡慕的贵族学校。从资料上看得出，陆家人从未亏待过这个管家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