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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我不想我不想
这场守城战从开始到结束,只用了不到半日时间便草草落下了帷幕。
城内的大半守兵都被安置在了西侧城门,那里是整座城的薄弱环节,也是山匪大军进攻的主要目标,守住那里,阶牯城便是胜了一半。两尊铁宫车堡的横空出现,犁庭扫穴大杀三方,铁宫车堡在战场上的惊人威慑力得以彰显,擎天立地的钢铁巨人坚固无匹且灵活机动,被他们睥睨俯视着的众多山匪们犹如蝼蚁般弱小不堪,战场上数之不尽的山匪部众被践踏蹂躏,而他们对于车堡的伤害却微乎其微。
铁宫车堡在四个城门前巡回作战转进如风,成效极高的杀伤着山匪主力,去到哪里,哪里的敌人便开始出现大范围溃逃。这场战役打下来,阶牯城只歼灭了不到一成的敌众,其余敌手溃不成军星散四野。一只雕的人马是坚持到了最后的一股力量,他的伤亡也是最为惨重,直至最后力疲被俘都不曾萌生过退意。
但也不得不说,三伦这一仗打得很吃亏,来犯的山匪虽然人数众多,是城中守军近三倍有余,但说到底,这些山匪也只是群乌合之众,他们来得利落,跑得也干脆,几乎没给守方留下任何战利品。而在西门阻击来敌的步弓营,消耗了城中三分之二的箭支储备,再有战后的兵械维护,伤员死者的救治安抚,以及城体防护工事的修复建设等等,都是要花钱的。
战事尘埃落定,城中居民陆续从避难区返回了自己的家宅,巡防营与几个术士供奉仍在城内搜寻着潜入者。
城主府中,三伦打量着放到地上的那柄重刀,这柄刀是所有战利中唯一一个比较值钱的物件,但是这柄刀十分古怪,拒知情的战俘交代,如果有人想拿起来使用,就要将自己的血液滴在刀柄上,重刀饮足了血,才会借力于人供其驱使,否则刀身重若千钧,普通人难以举起,也就更加不要妄想能够挥斩舞动了。
看到正在进行战后统筹的唐妙静将算盘打得噼里啪啦乱响,两个城主府的账房管事一阵肉疼,他们是最早追随三伦的一批人,见证了这片不毛之地由破败荒枯变得稍有起色,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倾注着他们的心血,实在是对今天这场无妄之灾感到无比愤怒。
几个重要的战俘也都被送到了府邸,他们没有被绳捆索绑,但都被白戴婆婆设下了禁止,所以没有进一步束缚手脚。
“几位请坐!”
院中的三伦浅笑,示意边上的人拿来几把椅子,然后他亲手提了一盏茶,为每个山匪都斟了一杯。
这里的战俘有六个人,三伦等人只认得出其中的一只雕与刀疤脸,另外四人看上去也像是一方山匪的大小头目,其中两个受伤不轻,但经过医治后都性命无虞。
三伦正待继续说些什么,整座城池的四角陡然间有红色光束冲天而起,那是古老的禁忌阵表被剧烈激发后所射出的光束,四个阵表几乎被同时触发了红色光芒,说明有强大的入侵者已经到来。
纵使沉稳从容一如三伦,看到这种突发变故时也是神色一滞。城主府外围的士兵连忙严阵以待警戒四方,府中的唐妙静等人马上护卫到了三伦的身旁,四处分散的几大供奉见到警讯,也都即刻赶回了城池中心。
本来还以为,那来犯的强大术士会与几个俘虏有所关联,但那六个人也是不明所以的四处张望着,显然都还理不清头绪。
就在所有人都万分紧张的时候,城主府外跑进来一个守卫,对三伦禀报说,有人前来拜访。守卫还说那个人驾驭青色印纹飞身而来,降落在府门之外,礼数甚为周全,而且来人还主动承认是自己触发了城中的禁忌阵表。
“有请!”三伦说道,通报的守卫应命退了出去。
“君上,这种时候,来的会是和人?”唐妙静紧握身后银刀,疑惑的对三伦问道。
“这么敏感的一场战役刚刚落幕,来者绝不会是朝廷中人;这个人是首次触发此城中的禁忌阵表,所以也绝不会是我的故交;更加不会是山匪一方的人,否则不能等到现在才现身;也不像是海外来客,不然绝不会擅自闯入城中。刨除以上所有势力,我所能想到的也只剩下玺投房了。”
“不至于吧?”边上一位须发赤红的供奉失口问道,“玺投房可与咱们素无往来啊,居然挑了这种时候前来拜访,做的什么打算?”
“之前没有往来,是觉得咱们没有价值结交,现在想必是观望够了,所以就开始付诸行动。此时来人,有可能是做着结交卖好的打算,也可能怀着让咱们降服归顺的念头,亦或者……”三伦一阵摇头笑语,说到最后,大概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荒唐,于是便住口不言。
在这时候,那个访客便随着引路兵卫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面容古板的中年男子,乌发油亮,几缕胡须飘逸出尘,他身着丝绒大氅,腰间打着红蓝结,一派标准的术士穿着。
“贵客临门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三伦身前那个须发赤红的供奉抱拳拱手,十分自来熟的上前与访客搭话,“今日有嘉宾莅临寒舍,贵足踏贱地,真是让寒宅蓬荜生辉,老朽深感幸甚!”
看到他热情洋溢的接待,古板男子竟然有些拘谨了起来,连连拱手回礼说道:“哪里哪里,贤城主过谦了,在下来得如此突兀,还望海涵!”
古板男子毕恭毕敬的再施大礼,对着赤须供奉说道:“素闻外界有传,皆言阶牯城主容颜俊美,翩翩少年,今日得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不同凡响。”
这个古板男子显然平素里深居简出不韵世事,竟然将赤须供奉错当成了三伦,他这几句客套话,大概有人悉心教授,在心中背诵了百十次,早已烂熟于胸,所以即使是看着赤须供奉那满脸的深深皱纹,也能按照死记在心中的应景话来照本宣科。
赤须供奉也不做解释,他面如春风,张开臂膀深情说道:“阶牯城欢迎你啊,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不知兄弟你吃了晚饭了吗?”
后边的三伦捏了捏眉心,无奈对赤须供奉浅声说道:“火供奉,烦劳您先去武阁知会婆婆一声,就说来者是客,不必担心,免得她与大淑再为了防范来敌进行布置。”
火供奉一捋火红的胡须,转头说道:“她们并非草木皆兵之人,不至于如此唐突!”
火供奉的话音未落,两条大街之外的武阁方向轰隆隆一阵闷响,正在修整维护的两尊铁宫车堡探出了头。火供奉眼皮一跳,连忙在足下结出黄色印纹,向武阁那里飞驰而去。
三伦浅咳一声,上前笑道:“先生想必是误会了,本座才是此地领主,您来得不巧,这城里刚刚平息一场风波,阶牯内外凌乱狼藉,让您见笑了。我来引路,请您入堂饮茶。”
古板男子瞪着双眼,仔细打量了三伦一番,才愣愣的说道:“素闻外界有传,皆言阶牯城主容颜俊美,翩翩少年,今日得见,果然是人中龙凤不同凡响!”
这古板男子有些憨态可掬,三伦等人尽皆忍俊,一旁六个瞧热闹的战俘整齐的冷哼一声,将头撇向一边。
“在下不喝茶了,我家院主今日得到消息,得知贵地有人发难,院主说若是筹备好一应人手再来松阳定然是援手不及,所以指派我一人片刻不停的赶赴贵城来略尽绵力。却不曾想,在下还是来晚了!”古板男子道。
这人不是一般的不会说话,他这句“来晚了”,让人怎么琢磨都不像是该对活人说的话。
“我在城外看到你们大战已毕,本应即刻回返境安向我家院主禀明始末,不在诸位面前现身。但在下回返后,我家院主定然会牵挂尊城主的安危,身体是否无恙,我为一探究竟,便冒然遁入城内,不曾想竟触发了如此精绝的阵表,我若再不现身说明缘由,恐怕会给诸位枉添麻烦。”古板男子继续说道。
他说话憨直,浑不在意他人的神情变化,说明此番来意之后,便不顾及三伦的盛情挽留而匆匆离去,出城前并未再施展任何术法,且始终也没想起来做个自我介绍,言明来自哪个地方。
古板男子离去之后,三伦便开始继续与几个俘虏交谈,他很清楚,有人在背后引导着这些人来围攻阶牯城,这些人知道南过在城内,大概也得到了铁宫车堡最近出现损毁的消息,而且还了解怎样程度的武体攻击能够损伤车堡机体,这些并非是区区几个山匪便能轻易得到的情报。
并且,如此大规模的山匪由北向南穿州跨省,各府道官署衙门又不是瞎子,就算那些山匪走的是荒僻野径,也绝不可能绕开所有关隘,谁又能有这种本事,为近万人大开方便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