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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往事如烟兄弟情
唐门,却并不仅是一座门。
在蜀中的某个峡谷里面,门户重叠,一大片房屋连角而起,缕缕青烟,从不同房间蒸腾而出。
这并不是炊烟,而是唐门赖以骄傲的产品制造所产生的烟尘。
一百年来,唐门的暗器,弓弩,火器,都是威震江湖的利器,也给唐门带来了滚滚财源,不说江湖,便连朝廷,也都从他们家购买火器。
雄立江湖百年的四川唐门,而今房舍更多,子弟云集,最近二十年来,已经雄踞江湖十大帮派之一。
“九妹,回来以后,你就打算天天窝在屋子里,不出去散散心吗?”一个少女端来了一盘水果,笑道:“你皮肤本来就很白,现在在屋子里整天憋着,越发的白了。”
“哈,一白遮百丑,我变得白点,才显得好看嘛。”唐玉慵懒的坐起身来,笑道:“哪像你八小姐,风吹日晒火药熏,也一样白白嫩嫩,美若天人的。”
她从四合帮回到唐门已有几日,伤势已经基本痊愈。
来人正是她的八姐,唐琳,风姿绰约,是武林中少有的美女,在无聊者编的江湖十大美女当中,也是榜上有名。
唐玉面前的唐琳体态轻盈,曲线曼妙,身材极好,头上乌黑秀发挽鬓,却不用什么金钗美玉,只是用一根木簪挽住,清丽脱俗,一袭名贵丝绸做成的紧身裙子穿在娇躯上,更勾勒出少女玉体诱人曲线,翩翩走来时裙摆飞扬,气质清冷,如冰山雪子一般。
“你们两个出去,我们姐妹两个要谈谈心呢。”唐琳吩咐道,两个丫鬟便退出房间。
她们刚刚退出,唐琳的手便重重的拍在了床上的软垫上!!
唐玉吓了一跳,道:“怎么了,八姐?”
唐琳叹了口气,道:“我刚才偷听父亲和大伯谈话,那个人,还活着。”
唐玉笑道:“哪个人还活着?”
话刚出口,她的笑容便突然凝固了!!
“没错,就是侯龙波,他还活着。”唐琳的眼中慢慢流出泪水:“真是冤家,真是冤家……”
“这是好事啊,姐姐。”唐玉勉强笑道:“本来就是我们欠他的,他本来就不该死。”
“没错,我们欠他的,该死的,是我们。”唐琳道。
忽然,她的瞳孔放大,一种极其恐惧的表情袭上脸庞:“父亲和大伯,三叔,接到了四合帮的密信,马上就要带人出发了。”
“他们……他们要去干什么?”唐玉的手紧紧抓住床上的枕头,眼中也是万分恐惧之色,她明白自己是明知故问了。
“他们是要去杀了他,阻止他回到京师。”唐琳的恐惧慢慢变成了愤怒:“你也已经知道,前些日子,他们还请了冷香园的杀手,去追杀威远镖局的薛夫人母女,要斩草除根。”
“我知道。幸好被李卓然所阻止,李卓然还请了胡总捕头护送她们回京师。”唐玉道:“有了官面的保护,她们现在恐怕已经回到京师了吧?”
“不错,她们现在的确回到京师。”唐琳眼中还是忧伤之色:“可是,死投之期就快到了。”
“什么叫做死投之期?”唐玉问道。
“京师三大富豪投了死标,让威远镖局护送二十万两黄金前往云南,按照江湖规矩,保镖时间到期之日,就是三大富豪追责之时,到时候威远镖局需要赔付二十万两黄金,这是薛夫人无论如何也赔不出的。”唐琳道。
“赔不出便赔不出嘛,他们还能杀人不成?”唐玉道。
“能。”唐琳面色苍白,慢慢说道:“镖局不是一般的买卖,按照江湖规矩,如果对方投的是死镖,一旦镖物被劫,必须全数赔付;如果不能赔付,那,镖局的老板,必须当场自杀偿债……”
唐玉掩口,然后慢慢说道:“那真是太可怕了!二十万两黄金,便是二百四十万两白银,薛夫人……难不成要……”
“我们造的孽已经很多了,现在决不能让薛夫人再遭不测!我打算,立刻动身前往京师!”唐琳斩钉截铁道。
“可是,我们就是进了京师也难有作为啊,我们又拿不出那么多银两………”唐玉道。
“江湖上为威远镖局打抱不平者绝不在少数,我们也是要赶去助威,有大家的声援,三大富豪自然会让步的。况且他们的心也是肉长的,难道非要把人逼死方才罢休吗?”唐琳笑道:“至少能让他们延期数月,到时候李卓然肯定会想办法,以他的能力,筹集数百万银子,也并不是难事。”
“好,就这样办。”唐玉笑道:“只要等叔叔和我父亲今晚离家,我们明天早晨便走,不过要绝对保密,我们还要偷些银两,道路很远,我可不想当乞丐讨饭吃!”
“谁说要偷偷出走了?”唐琳笑道:“我们两个的父亲离开此地,留在家主事的必然是十三叔。我们两个就谎称要到福建去采买药料,管他要钱,他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从小和我们一块玩大的。我们两个的要求,他什么时候拒绝过?”
原来这唐门,到了近几代人丁突然兴旺,仍然坚持祖先永不分家的祖训,住在一块。
唐玉的父亲唐伟是老大,唐琳的父亲唐仪是老三,也是当今的唐门掌门人;叔伯兄弟十三人,威震武林,而年纪最小的唐傲,武功却是最高,是公认的将来唐门掌门。
“此计甚好,唐傲虽然现在在武林声名鹊起,武功也是唐门公认第一,但当家主事,经验还差得很呢。他要是不答应,我们就找十三婶骂他,他敢不答应!”唐玉拍手笑道,看来她对这个十三叔,可是没有半分惧怕的,说话连名字都不忌讳的。
两人计划已定,分别开始收拾东西。
果然,第二天早上,刚刚接管主事的唐傲,便答应了两姐妹的要求,给了她们一万两银票和一千两散碎银子,让她们去福建采买药料。
唯一的例外,是唐傲以安全为由,给两姐妹派了两个保镖,十七弟唐瑾和十九弟唐珺。
唐琳无可奈何,只能带着两个弟弟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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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夫人,我们已经派出多方人马进行调查,实在抱歉,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刑部缉捕司副总捕头刘洪达,向如云拱手说道。
他三十岁左右的年龄,络腮胡,说实话,他的形象更像是个土匪,而不是捕头,如果不穿这身官服的话。
“薛夫人,你要相信,我的心情跟你一样焦急,我已经尽了全力。”刘洪达道:“你也知道,贵镖局的镖师侯龙波,跟我是结拜兄弟。”
“刘总捕头费心了!”如云低头行礼,怅然若失的走出了刑部衙门,这道衙门的卫兵都已对她熟悉万分,因为这些天,无论暴雨骄阳,这个女人不断的来此打探消息。
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这些卫兵看她的眼神,此时都已充满了同情,更何况,她还是那样美的一个女人。
如云离开之后不久,一个公子哥模样的人下了马车,大摇大摆晃晃荡荡走进了刑部衙门。
看门的卫兵立刻眉开眼笑,低头哈腰,那人随手便甩出一块银子,卫兵头接了,笑道:“刘爷,又来找刘总捕头喝酒?”
“是啊,怎么,见不着人啊,那家伙被人砍死了吗?”公子哥笑道。
“刘镇南,你个王八蛋!”刘洪达骂道,从官衙侧门出来。
“你别骂我是王八蛋,咱们两个都姓刘,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是王八蛋,那你是什么?鳖?乌龟?土元?”刘镇南笑着回骂道。
两人关系看来不错,其实何止是不错而已,两人和侯龙波,是结拜兄弟,生死之交。
两个人向外走,刘洪达看了一眼门口的卫兵头目,笑道:“如果一会儿侍郎大人来巡查,知道怎么说吗?”
“知道,知道,小的明白。”卫兵挤眉弄眼,他们收了刘镇南的银子,自然是会办事的。
两人出门,上了刘镇南的豪华马车。
一进马车车厢,刘镇南就压低声音说道:“龙波有消息了!”
刘洪达却没有半分惊讶之色,刘镇南却惊讶道:“怎么,你一点都不惊讶,难道你也得到了他的消息?”
刘洪达道:“不错,刑部耳目遍布四方,这小子的行踪,我们已经有了消息。短短几个月,这家伙跟从前判若两人。他先是在宁波郊外动手,足足杀了三江会一百四十多人,拐跑了三江会的好手任瑶瑶;又在洛阳,替名妓李春香赎身,出手就是七万两银子。现在消息却突然中断,也不知是不是被人追上杀掉了!”
刘镇南笑道:“听你的口气,你好像对他很不满啊。”
刘洪达恨声道:“不错,只怪我刘洪达白混了这么久,竟看不出他是个人面兽心的白眼狼!”
刘镇南笑道:“是吗?你为什么这样说他,他可是咱两个的结拜兄弟啊。”
“哼,提起这个我就生气,将来我刘洪达,怕是要顶着一个狗贼义兄的名头过日子了!”刘洪达气呼呼的说道:“事情不是明摆着吗,威远镖局镖队二十七个人,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他身上又有那许多银子,自然是他勾结外人,做了镖队,分了银子!”
他望着车篷顶,恶狠狠说道:“别让我碰到他,如果我见到这个狗贼,我要亲手杀了他!”
刘镇南笑道:“你错了!”
“我错了?我又怎么会错?”刘洪达有些生气,道:“镇南,我知道,咱们三兄弟往日感情是很厚,可是你也要分清大是大非!江湖大义面前,对于这个狗贼,讲不得感情的!”
“哈哈,你先别激动,我来给你讲讲道理。假如是我勾结外人做了镖队,我一定也会诈死,改易容貌,隐居不出,逍逍遥遥的过我的快活日子。又何必再现江湖,惹人注目,自寻死路?!”刘镇南笑道。
“你这个道理适用于别人,不适用于这个狗贼!”刘洪达冷笑道:“你是第一天和他做兄弟吗?他这个人,十分好色,他为了那个表子春香,自然连命都不肯要了!这有什么奇怪?”
“奇怪!侯龙波的确是好色,却偏偏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心机颇重。”刘镇南笑道:“我们结拜数年,你看他行事,可有一次胡做吗?如果他只是为了那个表子,完全可以随便找个人替他为春香赎身,反正他是与人合谋做了威远镖队,杀人放火都能合作,为了一个表子赎身就不能找个人合作了?他又何必多此一举,亲自现身呢?”
刘洪达点头,道:“你说的似乎也有道理,但银子的问题呢?你怎么解释他为何突然有了这许多银子?”
刘镇南大笑,道:“你先看看这封信,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从怀中取出侯龙波传过来的密信,交给了刘洪达。
刘洪达取出信,却有六七张纸那么多,惊道:“他居然还敢给你写信!我倒看看这狗贼,能写出什么天花乱坠的东西来!!”
他耐着性子,终于读完了这封信,大骂道:“放他娘的狗屁!雷劈不死,深山奇遇,找到宝藏,练成神功,他当我们是三岁小孩吗?鬼才相信!”
“的确是鬼才相信,偏偏我信。”刘镇南微笑道。
“你疯了?!”刘洪达怒道。
“我没疯,我现在要告诉你一个秘密,你绝对不能外传。”刘镇南看着刘洪达,微笑道:“我不姓刘,我的本姓,是姓花。”
“你姓花,真的姓花?”刘洪达惊道:“原来京师刘家,便是很多年前的江南巨富花家!”
刘洪达身为刑部资深捕快,对各种消息自然都烂熟于胸,刘镇南一起头,他便想到了刘镇南的背景。
“不错,侯龙波密信当中提到的花满楼,便是我的,怎么说呢,曾祖父的伯父。”刘镇南微笑道。
“这么久远的事情,你怎么会知道?立家谱,也没听说过给什么‘曾祖父的伯父’立的呀?”刘洪达微笑道。
“当然,对于家族中一般成员,又出了五服,后世子孙早就不记得了。但这位花满楼大侠,双目失明,却练成绝世武功,号称暗器,轻功,内力三绝。他与信中所提到的西门吹雪和陆小凤两位大侠合作,破了好多江湖奇案,后来更是因为在碧玉山庄,打败了西域来的番僧而名震江湖,这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如何能忘?所以家族各支各节,都牢牢记住他,世世代代不敢遗忘的。”刘镇南笑:“你想必也知道,我们花家,曾经富可敌国,可惜后来天下大乱之时,站错了队,花大价钱支持本朝太祖的敌人,结果呢,胜者王侯败者贼,太祖统一天下,秋后算账,我们花家,很多支派被灭。好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花家剩下的子孙,便改了姓氏,凭借祖先留下的巨量资产,依然做得风生水起。”
刘镇南一副不胜神往的表情,显然,他对自己家现在的资产仍不满意,十分渴望恢复当日花家富可敌国的水准。
“哼,你可以把这秘密告诉我,就不会告诉侯龙波?”刘洪达冷笑道:“他这个人狡猾的很,他根据你们家的事情,信手胡编出来一段奇遇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是第一个听到我家秘密的人,我发誓。”刘镇南微笑道:“如此机密的事情,我当日如何会对侯龙波讲?你别忘了,当时他不过是个镖局镖师,武功不算高,也没有什么江湖地位。我是因为你们两人联手,打败了河南土匪,保住我们家几十万两银子,才与你们两个相识的。没想到和你们意气相投,便结拜做了兄弟。当日论起来,你的身份地位远高于他,我的秘密,当然要先告诉你,怎么会反过来先告诉他呢?”
刘洪达听了,终于点了点头:“何况,你也不太可能拿自己的先祖家室说假话,更何况这江南花家是本朝大忌,谁也不会主动假冒的。而这侯龙波在宁波一带,单枪匹马杀了三江会一百四十多人,想来也必然练就了什么绝世武功。那就只剩下唯一一个问题了,他哪来的那么多银子?”
刑部的副总捕头,头脑又怎么会如此简单。
“那你估计着,他手里有多少银子呢?”刘镇南微笑道。
“他能为了给一个婊子赎身,就掏出十万两银子,眼睛都不眨一下,身上最少也得有五六十万银子。”刘洪达笑道:“威远镖局被劫的黄金,分到他手里,估计也就是这个数了。至于什么深山发现宝藏,什么西洋钻石宝石,都是狗屁!难不成明天我到深山里转一圈,也能随便找出几十万银子出来?”
“不是几十万,是三百多万。”刘镇南微笑道:“侯龙波把一批钻石和宝石,在宁波的金龙银号,足足兑换了三百六十万两。这个证据最直接的证明,就是他不可能是反水做掉镖队的凶手!你见过抢人家二百四十万,然后分给人家三百六十万的抢匪吗?这世上会有这样缺心眼的人?”
“你怎么知道,他有三百六十万?”刘洪达紧紧盯着刘镇南。
“很简单,他已经转交给了我两百六十万。”刘镇南微笑道:“而且我们有准确的内线,知道他当日就兑换了三百六十万。”
“这是真的?他为什么要把这么一大笔钱给你?”刘洪达吃惊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刘家虽然小有实力,却还不到随便拿出二百六十万两银子白送人的能力;而且侯龙波的银子也不是给我,是让我替他使用。”刘镇南笑道。
“替他使用?”刘洪达道:“他要做什么?”
“第一项用途,当然是救薛夫人的命,你知道江湖规矩,死标无果,自杀偿债;第二项用途,就是买了这座宅院。”刘镇南感到马车停了,慢慢揭开了马车的门帘。
一座阔亮偌大的四合院,就出现在刘洪达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