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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从明天起
听了大淑这番话,南过的眼前马上浮现出了昔日那个红花男子的模样,以及那天晚上,他与倾城美玉所碰到的那个形神柔媚的文生,现在看来,并非他们那一脉量产变态,而是这种神奇的异能术法在作怪。
两人的马车继续向前行进着,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山匪健壮的马匹与闪亮的刀剑。一些游走在外围的人马看到了南过这辆马车,有的人眼眸阴鸷凶相狰狞,有的人面露狡黠讥嘲嬉笑。
“三伦什么时候来接应?”南过有些按捺不住,前方围成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些,在远处观望时就已经让人眼晕,离得近了,这些山匪影影绰绰,满耳尽是他们肆无忌惮的呼喝与吼啸声。
“快了!沉住气!”大淑的几根纤细指头不停敲击着自己的膝盖,看来眼前的这些人马,让她也感到心间窒闷。
这时,一个距离最近的山匪凶残发笑,他抡起手中的投石索,旋转得就像个风车,嗖的一声,拳头大小的一块圆石朝南过的头颅急速砸过来,势如急火猛若飞星,却被南过一把攥在了手中。南过本想将手里的石头扔回去,大淑却在后面让他住手,那时他已经将手臂抡出了一半,这个生硬的急刹车险些让他一头扑在地上。
抡动投石索的山匪面露惊色,那记飞石绝对能将一颗头颅砸得稀烂,刚刚却被人轻而易举的徒手接住,可见那人膂力何等凶悍。他忙向身后吹响口哨,大喊道:“当家,身后有扎手碴子!”
后方十余个山匪尽皆转过身来,开弓扯弦剑拔弩张,纷纷指向了南过的马车。
“都特么这样了,还不动手吗?”南过拧着眉梢问道。
还未等大淑答话,马车前虚空处开始微微震颤起来,三伦,浮生与罗戾凭空出现在那里,这诡异情形将拉车的马惊得唏律律人立而起,被南过硬生生扯着鬃毛压制得跪伏在地上。与此同时,山匪那边已有十余只利箭脱弦射来,罗戾大手拍合结起太平印,猛的俯身以双掌印向地面,一重土墙拔地而起,将来箭纷纷隔绝在外。
“南兄,快将大淑带上!”三伦从容对南过说道。
南过立即背起大淑赶到了三伦等人身边,也不需旁人多做解释,他与大淑都将手放在了浮生的肩头。
三伦不再言语,捻起浮生手中茶盖,稍加用力,啪的一声盖回茶杯上。浮生听到这个声响之后双瞳一敛,然后看向了远方城头。
眨眼之间,这五人自原地消失,仿若从未出现过一般,土墙溃散之后,一干山匪只见到那辆马车还在原处,十几支羽箭歪歪斜斜的插在泥土中。
“诸位仁兄,本座乃此地方圆千里内一领之主,不知源于何故与在场仁人结了仇怨,诸君汹汹而来,这其中到底因由何故。”
巍巍城楼,三伦负手而立,赤羽朱袍,丝绦若火,他桀骜出尘,眉宇间自有一股从容气度。这里是北城大门,更多的人手被派往西门防御,所以这个城头上守兵不多,只有三伦身后不足百人巍然而侍。
城楼正下方集结着一群人数近千的山匪,这股人马在围困阶牯城的众多山匪势力中比较凸出,他们不但兵强马壮刀弓精良,而且人人目光凶横杀机深沉。相比之下,其他的山匪队伍则显得有些松散怠惰。
这群人马左右散开,让出了一条通路,后方众人簇拥中,一位年约五旬的魁梧老者策马而出,老者方头大耳,须发灰白面色苍老,眉眼间皱纹堆积,带着股化不开的煞气,他身形无比伟岸,一身倒锥的铁甲使他显得英气迫人。胯下神骏背宽蹄厚,浑身乌黑油亮,寻不出半根杂毛。老者一捋丝缰,骏马摇头摆尾打了个响鼻,威风凛凛。
“我老人家聚众而来,只图你这毛头后生交出城内一个人!”老者开口说道,声音浑厚,却显得略带悲怆之感。
三伦淡然露笑,皓齿明眸,俊美无暇如若天人,他遥遥对城下老者说道:“不知这位前辈当如何称呼。”
“爷爷诨名一只雕,山头立在河东以北。”老者沉声道,他对三伦起了一丝疑惑,按道理来说,在眼下这个当口应当先询问该交出哪一个人来才对。
“一只雕前辈,您请回吧!”三伦道,“你若说是短了钱粮柴米,本座会倾囊相赠,你若说是想借地栖身,本座也不吝惜几块贫陋土域。却有一节,但凡来我城中者,皆是嘉宾贵客,既然是客,又岂能当成死物般交予他人。本座乃贫地之主,库中钱粮并不足裕,拿得出手的,也就只剩下这分毫的仗义之心了。”
城下的一只雕面如冰霜,淡淡说道:“如此说,你已猜出我想要什么人了吗?后生,我劝你看得开些,围了你这城的,是我河东三山五岭所有山头的弟兄,人人都是刀头舔血之辈,破你的城池轻而易举,别为了一个恶人,毁了你的大好家园。”
旁边另一伙山匪中的头领策马走出人团,仰起一张刀疤脸来,对着城头喝道:“城上那厮你给我听着,交出那个南姓的恶贼,此贼阴狠毒辣,将我们雕爷山中的少当家残忍杀害,伤了性命也就罢了,却还要分肢碎骨剖腹剜心,好端端一个俊俏女娃被他刀刀斩成了肉碎。那可怜孩子的尸体被人带回,雕爷呕血泣泪,双手颤颤拼凑了整整一晚,可就是拼不全爱女的尸身。这等恶行天怒人怨,简直丧心病狂,气煞人的心肺,此贼人人得而诛之,我辈恨不能生啖其肉,豪饮其血,揭其皮囊制成毡毯,供人千万年踩踏。”
另一旁人马中的头领走上前说道:“还说这些个废话作甚,娘的,那城上的少年领主,能与这等猪狗恶贼做交情,还能称兄道弟奉如上宾,必定也不是什么好种。雕爷刚刚开口问他要人,已是赏了他莫大情面,他却还在那里振振有词的满口仁义道理,依着我看,咱们所有人马已基本聚齐,直接动手,占了这座鸟城算罢。”
许多山匪听了这些话语,均都挥舞刀枪吼啸连天。
这次围城,一只雕是名义上的主事人,实际上他能管得住的也只有自家人马,就连分围他处的几个义子都未必能听他号令。河东九大寇皆已应声助拳派出了人手,一来要让外人觉得九家同气连枝肝胆相照,二来若是哪家借故推托不来应援,便有了图谋不轨之嫌,搞不好那七八家联合灭了不想出手的山头也说不定,毕竟从河东到松阳路途遥远,谁也不会留个空巢给人坐收渔利。此外更有一只雕大女儿以婚约作为复仇许诺,一只雕年事已高,谁娶了他仅剩的女儿便是继承了他的家业。有利可图,而且又师出有名,就连这次南下的资费都由一只雕出了大头,这才引动河东大小势力不远千里浩荡而来。
只不过,此役的重点在于武勇,因而各家的头脑军师都留在山中压阵以防不测,所以围成的这些山匪们几乎没人懂得该如何攻城,他们的业务领域,只局限于埋伏和追袭,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偶尔去拔一两个大户,所依仗的也无非是地头熟络与安插内应,对于攻打城镇,他们没有太多经验,普遍存着的念头,都是这个城主会慑于己方威势主动交出那个恶贼,并老实奉上城中大半的金银财物,至于谁能最终取了那恶贼的头颅,肯定还会有另一番的比拼争斗。
可现在看来,那少不更事的城主似乎并没有认怂的意思。不过这样也好,万把人破了他的城后,城中的金银能抢多少就是多少,女眷能睡几个就是几个。
城楼上,南过听到了一只雕与那两个头领的对话,他有些心里发堵,那个少当家明明是被巫魔的骨兽所杀,自己怎么就成了凶手了。
“次奥!”
后脑的标记烙印猝然发作,让南过疼的瞬间大汗淋漓,一个踉跄险些栽倒。
“不必忧心,我知道他们在冤枉人。”三伦转过身来,拍了下南过的肩膀,平静说道,“说你杀了他们的人,那只是借口。他们近万人马兵临城下,只单单为了寻你一人报仇索恨,这种鬼话谁能相信?”
南过一直戴着皮革面具,三伦并未将他的身份当众点破。可这种被千百人冤枉的感觉也不是任谁都经受得起,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当真是人言可畏。思及至此,他下意识的去寻找大淑的身影,也不知从何时起,他变得格外在乎那个娇小单薄而且还平胸的养母。可大淑此时并不在城楼上,像是被白黛婆婆带去了武阁。
在这时候,城下的一只雕抽出座鞍上那把长刀,刚刚城楼上三伦的话音虽轻,但他耳力过人,却也听到了些许言语。
一只雕挥刀指向三伦,带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说道:“爷爷只再问你一次,那人你到底交是不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