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八回 主席宴客听谶言 强卖报纸起风波

王主席交代我招呼我们这桌客人，然后匆匆地走了。

我让老婆先去八号桌坐着歇会，孕妇不宜久站。杨佳丽自告奋勇地陪我老婆过去了，钱兴国说留下陪我一起等客人。

没多久，宾客络绎地来了。我把陈小明、苏扬生夫妇、史克殊、胡大和小匡，迎着，领到八号桌坐下。老婆顽皮地冲我挤挤眼，我知道，她是夸自己有先见之明。约客只约了九人，结果胡大把小匡带来了，正好十个人，约多了不好坐。

坐下后，我掏出自己的硬中华烟分了一圈。钱兴国抽着烟，我问他：“你怎么不把邱美美喊来？反正也好坐呢，十一个人也不挤的。”

钱兴国笑笑：“正规场合，我哪次带过别人来的？尤其是女的。这么多客人，万一遇到个熟人，见我和一个女的出双入对，岂不是没事找事？何况这次吃饭，我心里明白，是沾了你庄文的光。我本身是陪客，再喊人来，就不自觉了。‘宁生穷命不生穷相’，我就替邱美美把酒喝了吧，呵呵。”

我暗暗点头，这钱兴国虽然平时玩世不恭，嘻嘻哈哈地，心里还是明白的。什么场合带什么人吃饭，心里有分寸。

这时我看看大厅里，熙熙攘攘，人已经到得差不多了。

王主席拿着两条烟过来，挨个桌子放香烟。

每桌放一包软中华，一包黄金叶天叶香烟。到了我们这桌，见我们已经在抽烟，他估计是我分的烟。他把桌上两包烟摆放好，又多扔给我一包黄金叶天叶，笑道：“庄老弟，刚才你替我分烟了，补你一下，拿去抽吧！”

我连忙站起道谢，王主席又到别的桌上去摆放香烟。

钱兴国对我笑笑：“王主席对你情有独钟啊，见了你跟见了自己家人似地，呵呵。”

我悄悄地对钱兴国说：“王主席对你也不错的，他借给你的十万块，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钱兴国摇摇头：“你就放心吧！我正催着张三在外面收账呢。钱一要回来，先把你担保的这十万块还上，省得你提心吊胆地，呵呵。”

我说：“不提这事，你心里有数就行。我瞒着老婆给你担保的，她要是知道，我就没命了！”

钱兴国坐我旁边，伸出一只手拍拍我肩膀：“放心吧，我不会害你的！”

杨佳丽一看笑了，说：“二师兄，你真是重口味呀。以前喜欢美女，现在对帅哥也感兴趣了？两人勾肩搭背地，呵呵。”

二师兄也不恼，笑笑，对杨佳丽说：“我其实还是喜欢美女的，要不，我也拍你两下？”

就在这时候，大厅里麦克风响了，王主席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领导、各位来宾，女士们、先生们，大家晚上好！”

大厅里响起一片掌声，我们也跟着鼓掌。

王主席继续说：“欢迎大家来参加今晚的答谢晚宴。水上乐园，明天上午八点准时开张了！欢迎大家前去捧场！感谢社会各界对水上乐园的支持与厚爱，我先谢谢大家了！”

说完王主席对着我们鞠了一躬。

我忽然想起件事，问苏扬生：“你家小琳不是说好去水上乐园售票的吗？这事怎么样了？”

苏扬生点点头，笑道：“我前几天从报纸上看到水上乐园要开张，已经去找过王主席了。王主席够朋友，前几天就让我家小琳去水上乐园简单培训了一下，怎么操作电脑卖票。其实很简单，把票打印出来就行。明天上午，我家小琳正式去上班了，你们去玩不？去的话小琳免费给你们打印几张票，呵呵。”

我摇摇头：“这样不好吧，票打出来，电脑上就有记录，就是钱。我们拿票不给钱，电脑上账目就对不上了。小琳刚去上班，就弄个钱帐不符，这样对小琳不利！”

苏扬生一拍脑袋，说：“我真是聪明过头了，谢谢你提醒。要不我买几张票请你们进水上乐园去玩，算是报答你介绍我家小琳去上班了。”

我说：“不用了，我们自己买票就行。难得去玩一次，又不天天去玩，能花几个钱呢？”

这时，大厅最前方主席台上，王主席请了省文化局、旅游局、宣传部的领导一一上去讲话。每个人都是套话，夸水上乐园怎么怎么好。

钱兴国听得不耐烦，对我说：“省里干部讲完了，还有蓝天市的干部讲，蓝天市的干部讲完了，还有碧水市的干部一一讲话。保不准还有什么特邀嘉宾讲两句，这要讲到什么时候呢？我们先吃吧，别的桌子也开动了，我们边吃边听？”

我扭头看看周围几桌，真的已经吃起来了。

我说：“那好吧，又不是吃喜酒，等新郎新娘入场才开席，大家吃吧！”

钱兴国巴不得我这一声，拿起桌上天之蓝酒，拆掉包装就给大家斟酒。

一会儿酒倒满了，钱兴国举起杯子，说：“大家请啊，我们一起举杯，遥敬一下王主席？”

杨佳丽扑哧一笑，说：“二师兄主意真多，怎么个遥敬法？”

钱兴国说：“我们举起杯子，对着王主席坐的那个主桌敬一下就可以了，礼多人不怪！”

我们真的举起杯子，对着王主席坐的地方举了举，算是敬过酒了。大家喝一口，吃菜。

钱兴国吃了几种冷盘，说：“今晚的酒席档次不低，大家放开了吃啊，吃不完也是被服务员拿去倒掉。”

杨婷婷问：“二师兄，你怎么知道档次不低的？”

钱兴国笑笑：“看酒席定的什么标准，看冷盘就知道了。不同价格的酒席，摆的冷盘就不同；冷盘好，当然热菜也好，都是成套的标准。”

杨婷婷说：“大家吃啊，吃不完就是二师兄受益！”

钱兴国问：“怎么吃不完我受益？我得什么好处了？”

杨佳丽笑道：“你还没听出来啊？吃不完的菜，不是倒进泔水桶么，最后还是给二师兄吃，哈哈！”

钱兴国也笑了，举杯敬杨佳丽，说：“你把杯中饮料喝了，倒点白酒我敬你下！”

杨佳丽看看我，说：“庄文......”

我连忙答话：“杨老师身体不适，来之前已经和我说过了，她不喝白酒的。有人敬她，我代喝，要不你敬我吧？”

钱兴国笑道：“真是好同事啊，怎么没人代我喝酒呢？呵呵，我不敬杨老师了，我敬下大家！”

说着他举杯喝了一小口，我们也纷纷举杯，各自喝了一口。

小琳举杯站起来，说：“婷婷姐，我用饮料敬你饮料，我们两个孕妇喝一口。”

杨婷婷连忙站起，说：“小琳妹子，敬酒就不用站了。我看你在我之后怀孕的，怎么肚子看上去比我还大呢？”

小琳说：“那是我贪吃，借口孩子需要营养，每天点菜吃饭，让我家苏扬生去做菜。一会儿说孩子要补钙，要吃排骨汤；一会儿说孩子要补脑，要吃酸菜黑鱼。哈哈，其实全是我吃的！我是沾了孩子的光，吃成这样，不行，我得减肥了！”

几句话说得我们都笑了，杨佳丽说：“小琳妹子，苏扬生对你还是很不错的。你怀孕要保持心态平和，不能爱发火，那样对宝宝发育不好。有科学家做过实验，人一发火，血液的成分都会暂时改变，颜色也有变化。火大的人血液中有毒呢！”

小琳说：“谢谢杨老师，我知道了，我的脾气已经好多了，呵呵。”

我们边吃边聊。这时候，王主席又走上大厅最里面的主席台，说：“下面，让我们以最热烈的掌声，有请水上乐园的投资方，三位大老板上台讲话！我王某只是在前台操作的，这三位才是真正的老板，有请！”

大厅里掌声响起来，我们也跟着鼓掌。

主席台上走上去三个人，杨婷婷一看就发笑，对我说：“老公，这三个人怕是孪生兄弟吧？都是大腹便便，头发也都很少，真是搞笑！”

我看看这台上三位老板，感慨道：“人生真是有得有失啊。这三位老板，看上去身价不菲，一身的名牌。但是胖成这样，怕是身体不是很好，面红耳赤的，很可能有三高。奋斗的过程中，也吃了不少苦，看上去都有点早衰，成功不是容易得来的！”

钱兴国举杯对我说：“别感慨了，来，我敬你们两口子一个”

喝完了，我举杯敬陈小明和史克殊，说：“三个老同学喝一回！”

小明今天也很高兴，一杯酒功夫不大就喝完了。

二师兄主动拿起酒瓶给他斟酒，史克殊举杯敬二师兄：“我们两个放水的喝一回，呵呵。”

钱兴国连忙端着杯子站起来，和史克殊碰杯说：“史总，你比我成功。我听说你放水从来没有过败笔，放出去的钱总能收回来。可能是你身体好，非常能打，别人不敢欠你钱不还吧？”

史克殊喝了一口酒，坐下，笑道：“这种传说你也相信？放水的人，谁没丢过钱收不回来的？我再能打，借我钱的人外逃了，我上哪里打他去？只是这种事情我不在外面说而已，别人就以为我放水放得好。这种事情，不是光彩的事，就算我告诉别人，谁会贴我一分钱吗？不如不说，牙齿掉了往肚子里咽！”

胡大接话道：“史总说得对，谁放水没丢过钱？要不回来的，是常事；要是每一笔都能收回来，放水的早就发大财了。只要赚到的钱，抵消掉收不回来的坏账，有得盈余，就算是成功人士了！”

史克殊点点头：“是这么个情况。放水这两年越来越难做了，经济下行，跑路的人太多。三角债泛滥，放水的人，几乎没一个不欠别人钱的。大多数人都在翻空心跟头，拆东墙补西墙，苟延残喘。这样下去，迟早会崩盘！”

钱兴国笑笑：“你们都说得对，但是已经入了这一行，只有撑下去。撑一天，算一天，不然怎么办呢？别人欠你钱跑路了，你跑不了。逃到外面也不好混，两眼漆黑，人生地不熟，你能做什么？像我们有单位的，上班又不吃苦，可去可不去。逃到外面，哪有这个工作给你做？所以，我们这些人只有硬撑着，最后还不知道是什么下场，呵呵。”

我听了暗暗吃惊，这钱兴国一向挺乐观，也经历了几回放水的钱被人卷走跑路的事；今天老是说不吉利的话，只怕不是好兆头！

史克殊点点头，赞同钱兴国的说法。

忽然有人打电话给钱兴国，他拿出手机接听了一会，挂掉。

杨佳丽眼尖，说：“二师兄，你的手机该换换了，与你的身份不般配！”

钱兴国说：“我又不会玩智能手机，能够接电话，对我来说就够了。现在苹果七手机，要好几千呢，马上苹果八又出来了。听说增加了许多功能，卖上万块一部呢，我不去赶那个时髦，没必要，呵呵。”

杨佳丽说：“现在可以不买了，每天花十块钱就能租个苹果七用，手机也能共享了！国美电器在全国1600多家线下门店推出‘国美租租’手机租赁业务。押金5388，租金一月330，等于每天花11块钱就可以用上32G内存的苹果七。京东、支付宝等也有手机租赁，支付宝凭芝麻信用分还可以免押金。”

钱兴国笑笑：“我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连存个通讯录都不会，打字打不出来；又不会玩游戏，我用苹果跟用老人机还不是一样？”

这时候，我看见王主席带着三个胖胖的老板过来敬酒，连忙喊钱兴国等人站起来。

王主席先给三位胖老板介绍我，说我是碧水市的才子，诗词对联样样精通，水上乐园的序就是我写的。

三位胖老板一听，一起举杯敬我。我连忙谦让，说王主席过誉了，然后把杯中白酒一饮而尽。

王主席接着又介绍我们这桌其余人，说都是碧水市各界的精英。

三位胖老板一起举杯，敬大家。众人喝了一口，王主席又领着三位老板到别的桌子去敬酒了。临走，王主席特地走到我旁边，把一叠东西塞到我裤袋里，悄悄地让我别声张。

王主席走了，老婆坐在我旁边，把手伸进我裤袋。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叠崭新的水上乐园贵宾券，上面印着字：代门票，请在10月1号前使用，过期作废。

老婆笑道：“王主席真是细心，把门票都给我们准备好了。请我们明天去玩，又不用花钱，嘻嘻。老公，这么多票怕有一二十张呢，给在座的每人发一张吧？”

我点点头：“当然，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发给大家吧！

”

小琳高兴地把票拿过去，说：“姐，你肚子大不方便，我来替你发吧！”

小琳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张，还多下来几张。小琳对我说：“姐夫，反正你也有票了，多余的票就送给我吧？”

我笑笑：“行啊，反正看一次就够了， 多了留着也是过期作废，你拿去吧。对了丫头，你要这么多票干什么？”

小琳笑逐颜开地说：“我拿回家乡去请我的几个好姐妹们来玩水上乐园，让我也显摆显摆！本市娱乐项目少，这水上乐园开张，只怕是人山人海，十乡八镇

的人都赶来玩呢。我多弄些免费的票送人，多有面子，谢谢姐夫！”

钱兴国插话说：“小琳，你不是自己卖票的吗？怎么还把票看得这么重要？就是没有票，你放个人进去玩，还不是小菜一碟？”

小琳连连摇头，说：“庄文姐夫提醒过我了，我虽然负责卖票，但是每打出一张票来，电脑上都有记录的。如果票款不对，我不是砸自己饭碗吗？而且我是王主席介绍去的，刚刚上班，就开后门；把朋友不用买票放进去玩，被人发现了，连王主席脸上也无光。所以嘛，我还是老实一点好，端人碗，受人管！”

正说着，忽然听见靠近门口的一桌有人吵架，许多人往那边看。

我们也走过去一看，只见一个卖报纸的，抓住一位客人的衣领。说：“你敢骂人，今天你不买也得买！”

我问旁边的人，怎么回事？

那人说：“这个卖报纸的挨个桌子推销报纸，我们白天已经看过报纸了，都不买，不买他就不高兴。我们这桌有个人说了一句：‘哪有强卖报纸的？想钱想疯了！’这卖报纸的就抓住说这话的人，非要他买不可，就争执起来了！”

这时候大厅里许多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往这边看。王主席那一张是主桌，也有人扭头看这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我一看急了，这事要是闹大，是丢王主席的脸，也破坏我们碧水市的形象。

我对史克殊说：“快，把这个卖报纸的弄到外面去！”

史克殊个子高，力大无比，上去一把叉住卖报纸的脖子。把他叉得双脚离地，然后一直把他推到大厅外面。卖报纸的不敢还手，手上拿的报纸洒了一地。我看看，于心不忍，说：“放开他吧！”

史克殊松开手，卖报纸的已经吃到苦头，也不敢骂人。默默地把地上散落的报纸捡起来，要离开。我说：“慢！你这些报纸都卖给我吧。”

说完我掏出五十块钱塞到他手上，卖报纸的连连道谢，走了。

史克殊说：“这种人无赖，理他干嘛？”

我说：“想必他也是生活所迫，才涎着脸强卖报纸，也是个可怜人，算了吧。”

然后我喊来一个服务员，让她把这些报纸扔进垃圾箱，我和史克殊回到酒桌坐下吃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