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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封赏

作者:梅西的居家好男人 | 发布时间 | 2017-09-10 | 字数:4020

大周广顺元年的腊月二十三,家家户户都忙着祭灶。

祭灶是一项在中国古代汉族民间社会影响很大,流传极广的习俗,差不多家家户户灶间都设有“灶王爷”神位。

人们称“灶王爷”这尊神为“司命菩萨”或“灶君司命”,传说他是玉皇大帝敕封的“九天东厨司命灶王府君”,负责管理民间各家的灶火,被作为一家的保护神而受到崇拜。

传说在腊月二十三这一天,灶王爷要升天面君,向玉皇大帝汇报人间的善恶,所以家家户户都要用玉米或小米专制的“祭灶糖”,于晚上敬献祭灶,其实就是想用糖糊住灶王爷嘴,让他向玉皇大帝多说说自己的好话,同时也要燃鞭放炮,恭送灶神有体面的上达天庭。

虽然大周鼎建伊始,朝廷便在河东一带用兵不断,百姓的日子过的有些不安稳,但总体相比去年,河东各州的大周百姓,今年收成都不错,少去了杂七杂八的苛捐杂税,所以家家户户多多少少都有些余粮,这从千家万户献给灶王爷的贡品的丰富程度就可以看出来。百姓们在庆祝富足的同时,也感谢朝廷与天子郭威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

虽然隆冬腊月的泽州,大雪飘零,寒风呼啸,可昭义节度使府的宴厅内却是温暖如春。宴厅四角四个硕大的炭盆里炭火正烧得恰到好处,滚滚的热浪源源不断地涌向在座的文武将官,炙烤的在座诸人额头直冒汗。朝廷的两位钦使—枢密副使、兵部侍郎范质与驸马都尉张永德正与史德统、向训、沈义伦等人在酒桌上攀谈着。

范、张两人是奉了郭威之命,带着大批的钱财北上晋州犒军的,走到绛州时,才收到王峻的加急快报,说史德统已率军返镇去了。两人俱是一惊,心中暗道不妙,以为史王二人出了什么冲突,所以快马赶赴晋州。到了晋州,二人宣了圣旨,一众将校得了封赏,俱是眉开眼笑,当问及史德统及忠义军等将士时,本来挺热闹的赏宴,顿时有点寂静,范质与张永德见状,知道里面肯定有些道道,谁知这时,王峻却大声恸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在范质面前诉说自己的委屈,说什么史相公心中记恨他不发兵相救,赌气回了潞州云云,恳请范、张二人为自己说句公道话。

范质与张永德又不是傻子,王峻的表演天赋,他俩又不是没见过,早已看透,奈何王峻演技出众,当着众人面,范质只好好言安慰,王峻随即就坡下驴,一场宴会不欢而散。呆了两日范质又与张永德匆匆启程,赶往潞州,终于在腊月祭灶这一日晚,入了潞州。

由于时值夜晚,不宜宣旨,只得到明日再行宣布,当晚史德统便在府衙宴请范质张永德二人,向训,沈义伦、潘美等人作陪。

范质饮了一杯温酒,感叹道:“范某一路行来,只觉三晋大地最为峻险,也最为完固!”

史德统回道:“范相公为何有此一说?”

范质笑道:“三晋大地,其东,则太行为之屏障,其西,则大河为之襟带,于北,则大漠、阴山为之外蔽,而勾注、雁门为之内险,于南,则首阳、底柱、析城、王屋诸山滨河而错峙,又南则孟津、潼关皆吾门户也。汾、浍萦流于右,漳、沁包络于左,则原隰可以灌注,漕粟可以转输矣。且夫越临晋、泊龙门,则泾渭之间可折棰而下也;出天井、下壶关,邯郸、井陉而东,不可以惟吾所向乎?是故天下之形势,必有取于山西也。”

“相公真不愧饱学之士,方才所言乃真知灼见!”潘美一旁击掌赞道。

张永德就是山西太原人,闻言也是点头赞叹。

“哪里哪里,范某只是纸上谈兵,不比史相公对这山西的形势更有认识!”范质谦虚道。

史德统摆了摆手,随即说道:“范相公不必谦虚,实事也确如相公所说。远的不提,前朝唐高祖李渊乘隋末大乱,起兵晋阳,引兵而西,克临汾,渡龙门,抚定关陇,于是东向而争天下,势如建瓴也。而后刘武周借突厥之势,盗据马邑,越雁门而据并州、晋阳,随后唐太宗投袂而起,奋其雄武,亟削平之。天宝年间,河北兵祸连连,太原却安稳如初,故郭汾阳、李临淮以之为根本,东向以平安、史之乱。唐末时李克用盘踞河东,虽遭朱温屡屡蚕食,艰难孱弱,却能渡过难关。而后不过十五年,后唐庄宗夹河之战,迫使梁之君臣,面北而拜。前朝石敬瑭据有晋阳,卒易唐祚,而后高祖刘知远继之,复承晋社,皆握有河东之利也。就是现在的刘崇老儿,也以河东十二州之地,屡屡对抗朝廷,而朝廷却奈何不得,只有自保之策,却无攻取之势,皆因河东地利是也!”

一旁的向训摇头抚惜道:“此次朝廷大军若是能早点北上,说不定那刘崇老儿已成了我等的阶下囚了!”言下之意还在记恨王峻错失良机,史德统闻言沉默却不言语。

范质早已在官场浸润多年,早就练出不动声色的本事,他听了向训的话不置可否,倒是一旁的张永德见史德统不发一言,却愈发气愤难当,心中暗自为史德统鸣不平。自从史德统有意识地避其锋芒,来了昭义,王峻在朝中的风头更是一时无两,气焰愈发嚣张,凡是和与他政见不和的朝臣,多遭他的打压,许多朝臣更是畏惧王峻的势力,都屈膝拜入他的门下,为之奔走。不仅如此,这王峻还将自己的手伸向了军权,竟私自往禁军之中安插自己的亲信,隐隐想将张永德、李重进等这些后起新秀排挤出殿前军,因此张永德,李重进等人对王峻不满日甚,他见史德统不说话,气愤道:“那王峻怕是嫉妒史相公的功劳,故意按兵不动吧!前两日,范相公与我到晋州犒军,那王峻还在范相公面前卖力表演,倒显得他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范质瞪了一眼张永德,随即又看了一眼史德统,缓缓说道:“其实史相公不必介怀,一切是非曲直,陛下心中自有公论!相公以一镇之力,独自面对几万辽汉联军,非但没有丢了国土,反而独自斩获万余敌军,此后又合朝廷大军之力,又斩杀万余辽汉联军,随后乘势拿下了沁州,此乃自开运以来,我中原朝廷对辽虏前所未有的大胜啊!忠义,安北、铁骑等军与敌交错,置自身安危于不顾,与敌殊死搏斗,其功甚巨,范某虽身为文臣,也对这些将士的英勇顽强表示钦佩!我大周草创,正值多事之秋,四周豺狼仍鹰视狼顾,朝廷眼下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的时间,所以史相公也要多多体谅陛下的难处。”

范质的话已经说得很明显,史德统与众将士的功劳陛下都看在眼里,但是眼下朝廷需要的是稳定和喘息的时间,所以朝堂上不能起内讧,更不得有党争出现。如果史德统将此事闹大,只会让陛下难做,稍有不慎,有可能让稍稍安定下来的大周,重新陷入动荡之中。

史德统听完不为所动,只是默默饮了一杯酒,范质等着史德统表态,可史德统仍然不发一言,他起身独自来到窗前,推开窗,寒冷的北风裹挟着籔籔细雪立即钻了进来,史德统只觉精神一振。他借着烛光,瞧见墙角的腊梅不知何时悄悄绽放开来,史德统好似来了兴致,靠上近前,见那梅花、梅枝上都是茸茸的雪簇,盛开的黄色花瓣晶莹剔透,史德统情不自禁的将鼻子凑上,清新缭绕,使人心旷神怡,不觉吟诵道:“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此诗虽然十分朴素自然,没有丝毫雕琢的痕迹,可是意味深远,史德统借梅花咏志,含蓄深沉,以表达自己坚韧不屈的态度,但是“暗”一字,也表明他不会将他与王峻的矛盾公开激化。

“相公高节,范某敬佩之至,范某敬相公一杯!”范质进士出身,饱读诗书,史德统此时吟唱出这首寓意深长的诗,他岂能不懂。

史德统长吸了一口气,回到座位,仰头将一杯烈酒饮下,随即话锋一转道:“不知朝廷对众死伤的将士们是如何安抚的?”

还不及范质回话,张永德张口回道:“虽然今年我大周风调雨顺,收成不错,但是今岁征战频繁,大半税赋都用在了粮饷上,眼下国库仍是空虚,前些时日,陛下为了节省钱粮,每餐又从自己的膳食中裁撤了两个菜,但陛下说了,什么都可以省,唯独不能裁减为国征战勇士的赏赐,因而委托范相公与卑职遍赏诸军,侍卫军及诸道援晋兵马一律十贯,忠义、安北、铁骑、及晋州、潞州、泽州本地兵马,一律二十贯,为国捐躯的将士一律加倍,由其家属认领,期间将士立有战功者,另作资叙!另外阵亡将士子嗣,择其优者,荫补父职。”

这点钱虽然不多,但是对于失去青壮劳力的普通家庭来说却是救命钱,有了这些钱,家属们才能有营生的本钱,日子过得才能相对稳当一些。

“陛下对待将士优待甚重,我等感激涕零,不敢忘怀!”史德统起身遥拜东南方向。

见史德统如此,范质、张永德、向训等人也连忙起身朝着东南拜下。

各人落座后,史德统又问道:“而今沁州新归,陛下对沁州有何安排?”

“陛下已命安北军副都指挥使罗彦环为沁州沿边巡检使,擢端氏县令王著为沁州刺史,两人搭档,安排沁州防务事宜!”范质回道。

因为罗彦环和王著在端氏城坚守数日,史德统才能率军完成致命一击,战报送至郭威案前,郭威对这两人印象深刻,所以这次将这两人搭档派往沁州,防备北汉。

史德统点了点头,说道:“陛下思虑周全,我也正要向陛下保奏这二人!”

“此番范相公奉诏来我昭义,正旦节怕也是回不去了,不若趁此机会,好好欣赏我昭义的风土人情!”向训说道。

范质摇头笑了一笑:“此次怕是没有机会了,明日宣了圣旨,范某就要回京了!”

一旁的沈义伦惊道:“这么着急?”

范质笑着饮了杯酒,说道:“不止范某,史相公也要随范某一同回京!”

史德统先是眉头一皱,但随即恍然,张永德见众人有所疑惑,当即解释道:“此前泰宁节度使慕容彦超听说徐州平定,大为惊恐,暗地招纳亡命之徒,积聚粮草,暗中写信勾结北汉刘崇,却被关吏所获,奏报与陛下。这慕容彦超犹不死心,又派人装作商人欲与南唐勾结,亦被侦知。陛下为稳固局势,只好派通事舍人郑好谦前去安抚劝慰,这慕容彦超却自感不安,屡次派遣都押牙郑麟来朝朝贡。其面上假表忠心,背地里却刺探朝廷机密,这慕容彦超侦知朝廷大军北上,汴梁空虚,因此在兖州蠢蠢欲动,似有不臣之心!”

“所以范某不单单只是前来慰军,更是转达陛下之令,命大军南归,以防不测!”范质肃然道。

众人恍然,史德统却问道:“只是史某走后,这潞泽二州谁来接管,陛下可曾安排妥当?”

“相公放心,这昭义的主帅自然由向指挥暂且接管,不日陛下的任命就将下达!”范质笑道。

向训心中一喜,当即向范质敬了一杯,史德统闻讯,也将心放回了肚里,自己好不容易将潞泽困境有了起色,如果再来一个常思之流的蠹虫,那自己的心血又要白流了!

史德统没了顾虑,心情也顺畅不少,随即和范质、张永德几人对饮了几杯,史德统又询问了范质这一年来的朝中轶事,不知不觉,酒宴就到了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