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牵手佳人出红尘

洛阳。

午。

酷热。

“广通银号”的招牌在阳光下闪烁着金光，知了在树上不知疲惫的叫着，街上行人稀少，有几个卖小吃的都躲在树荫下，懒懒洋洋，昏昏欲睡。他们都是大清早便出摊儿的，可惜没有卖完，便也只能坚持到现在；这大热的天儿，此时街上行人都很稀少，又有几个来买东西的？人生的艰难，由此可见一斑。

侯龙波就在这时候走进了银号，迎宾伙计正懒洋洋坐在椅子上，呼噜震天，侯龙波突然笑道：“抢钱了！”

那迎宾一个鲤鱼打挺，四下张望，侯龙波早一巴掌扇过去，把他打了个狗抢屎！！

“你怎么？来人………”迎宾看着侯龙波，突然张开大嘴，却喊不出声了。

“狗三！你他妈的傻了吗？”侯龙波笑骂道。

原来他与这伙计，竟是认识的！

“侯爷，怎么会是你？”狗三躬身笑道，脸上的肌肉，却还是不停地抽搐了好几下。

白天见鬼，大概就是他现在这个表情。

“怎么就不能是我了？！”侯龙波笑道：“刘掌柜在吗？”

“在，在，您里面请！”狗三赶紧将他迎入里屋，七拐八拐，竟拐入里面最幽深的一个房间里。

每个银号里面都会有至少一间这样的房间，凡是不愿抛头露面的客人，都可以在这间密室里与银号交易，这是他们这一行的规矩。

侯龙波随手甩给狗三一块五两左右的大银子：“好久没见了，算是见面礼！”

狗三笑道：“谢谢侯大爷赏！我这就给您找刘掌柜来！”

侯龙波在椅子上大咧咧一坐，笑道：“还是这里的椅子舒服啊，你们少东家，这些天就不想我吗？”

狗三道：“侯大爷，实不相瞒，这些日子少东家请江湖上的朋友到处找您，仅仅我们这个分号，就花出去了三万两银子……”

“还算他是个人！”侯龙波笑道。

狗三出去了，片刻之后，那刘掌柜进来，上前紧紧握住侯龙波的手，半响才说：“侯先生，这些天您………威远镖局………”

侯龙波举手制止他继续说，抢着说道：“老刘，别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只问你一句：你信得过我侯龙波吗？”

“当然！”刘掌柜道：“如果不是当年侯先生出手相救，我们的银子，还有我老刘这条命……”

“那就好，你只要记住，我侯龙波不是一个为了钱财出卖朋友的人！”侯龙波笑道：“事情紧急，你立刻派心腹人，把这封信秘密传给你们少东家，请他务必按我信上交代的去办。”

说着，他便把厚厚的一封信交给了刘掌柜，然后从怀中，掏出了厚厚一沓银票，数出二百六十张，交到刘掌柜手中：“请你把这个转成你们银号的银票，交给你们少东家，让你们少东家一定要按信上所嘱咐的事情去办。”

刘掌柜接了银票，只用手轻轻一摸，便知银票真假，道：“金龙银号银票，一共二百六十万两，小号接了。侯先生，现在很多人都在找你，你千万要小心！”

“那是自然。”侯龙波笑道：“可惜侯某却早已经不是昔日之人，是敌是友，尽管放马过来吧。告辞！”

他起身便走，刘掌柜道：“狗三，送侯先生从后面暗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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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逢恨晚，人谁道、早有轻离轻折。

不是无情，都只为、离合因缘难测。

秋去云鸿，春深花絮，风雨随南北。

絮飞鸿散，问谁解舀得得。

君自举远高飞，知他此去、萍梗何时息。

雅阖幽窗欢笑处，回首翻成陈迹。

小楷缄题，细行针线，一一重收拾。

风花雪月，此生长是思忆。”

美人共舞，弦乐奏鸣，一位罗绮佳人，正在款款而歌。

但见女子纱裙舞动，玉臂轻摇，隐隐只见裙下两条修长大腿晶莹如玉，一股暗香袭人，香艳至极，任你是何等柳下惠般君子，也只能乖乖俯首做佳人裙下之臣。

侯龙波也不例外。

他又喝下一杯酒，身后一个面目白皙的“小厮”，立刻给他满上。

一曲终了，佳人款款走来，粉色长裙扫过之处，无不留香，古人所说步步生莲，诚不虚也。

佳人上前款款施礼，便向侯龙波笑道：“侯先生久也不来，为何一来，便点这凄凉曲子？”

她坐到侯龙波身边，也端起一杯酒，仰头便喝下。

不用多想，便也知她与侯龙波是极为熟络的。

也难怪，每个当红名妓，都有几个肯出大钱，肯捧场的熟客，不过，也有一些是真的两情相悦，誓同生死。

古往今来，不知演出了多少才子佳人的戏码，可众所周知，其中的悲剧远远多过喜剧，皆大欢喜的戏份，往往会被现实撕得粉碎。

杜十娘怒沉百宝箱的故事，也不过是一场美梦突然醒来罢了。

侯龙波笑道：“你们都下去吧！”

身后的小厮，便取出几锭大银子，随手便扔向众伴舞舞女！！

舞女们得了银子，千恩万谢的离开了。

偌大房间，便只剩三人。

“你也出去。”侯龙波向那小厮笑道：“外面的女人会好好招待你的。”

“不用演戏了。”女人忽然笑道：“你当我看不出，她是个女人。”

侯龙波道：“她的易容术足可以乱真，你怎么……”

“烟花十年，如果连这都看不出来，那我岂不是白混？”女人看着侯龙波：“男人到这里本来就是找乐子的，多一个少一个又有什么分别？侯大爷请放心，春香是不会计较的，一会儿上床，我们两人服侍你一人，岂不更舒服吗？”

侯龙波看着春香，她白玉雕刻一般的脸庞，忽然慢慢有一滴泪滑落。

侯龙波长叹一声，道：“你又何必故意这样说我！我此次来，就是为了给你赎身。瑶瑶，你去喊老板娘过来……”

任瑶瑶一笑，转身离开房间。

春香的脸却慢慢变得苍白，道：“你又何必这样做，你又哪来的这许多银子…………”

“你放心，现在我有很多钱，过去想办而办不到的事情，现在可以做了。”侯龙波笑道：“只是我是一个江湖浪子，跟我走，你可能随时都会有危险。”

春香脸上的肌肉突然抽搐了两下，用婆娑的泪眼痴痴望着侯龙波，勉强笑道：“呆在这里，每天卖笑，任人凌辱，就比跟着你在江湖上行走更好吗？这世上，还有比这样的火坑更折磨人的地方吗？”

她握住侯龙波的手：“只要你不嫌弃我，哪怕明天就去死，我也跟你一块！！”

“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懂吗？”侯龙波轻轻搂过她的纤腰，微笑道：“只是我这个人，毛病改不了的，你知道的，实在花心……”

“我这样卑贱的女子，还会在乎你有多少个女人吗？”春香苦笑道：“况且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我只要能陪伴在你身边，就心满意足了。”

“贵人来了，失敬失敬！”一个老鸨进了屋子，向侯龙波连连施礼，脸上的脂粉，不知被笑容挤掉了多少：“侯先生多日不见，气度又显雍容，看来是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啊！”

侯龙波却面无笑容，道：“李妈妈，闲话少说，我今天是专门为春香姑娘赎身而来！”

“哎呀，这可万万使不得！”李妈妈一听，惊声叫道：“春香现在是我们这里的头牌，多少客人都是看她的面子才来这里喝酒听曲的，侯先生现在金口一开，便要挖了我们的台柱子吗？”

“笑话！自古青楼，有不让女子赎身的吗？”侯龙波冷笑道：“你如果不让她赎身，我便到官府告你逼良为娼，到时候按律流放千里，脊杖六十，看你这老骨头，受不受得了！！”

“哼，侯先生，你说这话就太霸道了！你想跟老身玩什么客大欺店吗？！你当老身这里是什么地方，若无官府罩着，又怎么会办成洛阳最大的青楼？”李妈妈冷笑道：“你只管去告，看看最后流放的会是谁！”

“办成洛阳最大的青楼？”侯龙波大笑，道：“李妈妈好大的气魄！”

李妈妈被他嘲笑得脸色发青，恨声道：“侯先生，难不成我今天不允春香赎身，你还能抢了她走不成？”

侯龙波大笑，道：“李妈妈，我肯拿银子为春香赎身，是给你面子，你要是不给我同样的面子，我………”

李妈妈早拍了拍手，六个彪形大汉立刻冲进屋子！！

原来这老妈子也不是一般人，早有准备。

李妈妈笑道：“侯先生，实话跟你说，在我这里闹事的多了，能囫囵个出去，就是他们的造化！侯先生，我看你出手阔绰，今天的事儿就到此为止。春香呢，自然会好好伺候您，赎身的事儿就请别提了！！”

“扑通扑通！”

李妈妈话还未说完，身后已经传来一连串的声音！

李妈妈震惊之下，回头看时，却发现六个彪形大汉都已经躺到了地上！！

原来是侯龙波身边的那个“小厮”下的手！！

侯龙波笑道：“李妈妈放心，他们只是被点穴而已，性命无忧。现在，我们能谈谈价钱了吧？”

李妈妈一秒钟的时间怒脸就变成了笑脸，笑道：“侯先生身边有这样的女侠（在一个开了三十年妓院的老鸨面前，任何女扮男装都显得可笑），何不早说？好说好说！春香十岁就进了我们家，这些年的饭钱，脂粉钱，教养钱，还有她离开之后我们的损失--------十万两白银，一钱银子都不能少的！！”

“李妈妈，你……”春香登时气得粉面通红，紧接着，眼泪慢慢流出。

十万两银子，是一个多么可怕的数字，平常的姐妹被赎身，三千五千两，就已经是一个大数字了，到了自己，她竟开口便要十万两！！

这么大的数字，侯龙波如何能拿得出？！眼看着跳出火坑的机会，恐怕又会打了水漂。

看来这老鸨，就是要用这么高的价格吓退侯龙波，春香是这家妓院的台柱子，老鸨是铁了心不肯放她走的。

看来自己只能为这文香楼继续卖笑赚钱，直到年老色衰，被像垃圾一样丢到后厨去帮忙，甚至染了一身花柳，被抬出去扔掉，孤零零的死在某条臭水沟边上……

“一言为定！”侯龙波鼓掌，直接从怀中掏出了十张银票：“这就是十万两，拿去，我今晚就要带她走！！”

春香大惊，十万两银子，侯龙波竟然这样轻松便拿出来，不用问，这一定是他得来的横财。

那么，横财背后就是仇家，自己跟着他，只怕下半生都要在动荡和危险当中度过了----可是，即便在外面被人砍死，也胜过在这火坑里度日如年！！

春香早就拿定了主意。

李妈妈拿了银票，仔细查看，慢慢变了脸色：“侯先生，如果老身记得不错，你不过是威远镖局的一个镖头，不知你换了什么码头，开得出这么多金龙银号的银票？！”

“码头当然是换过了，否则哪里敢进你文香楼的门？！”侯龙波笑道：“金龙银号又算什么，锦衣卫我都经常出入的！！你这洛阳附近也有他们的人，李妈妈这样不给面子，要不要我把他们请过来和你谈谈？！”

李妈妈忽然笑道：“龙纹九章……”

她居然莫名其妙的来了这么一句!!

老鸨吟诗，真是少见。

“长者囚牛！！”

侯龙波同样莫名其妙的回答了一句。

“哎呀，侯先生有锦衣卫的门路，何不早说？！”李妈妈立刻满脸堆笑，好像一下子便认了侯龙波做干爹一样。

然后她居然咬了咬牙，从银票里取出了三张，又双手递还给了侯龙波：“侯先生收好，规矩我懂。”

这三张银票，是给锦衣卫的面子。道上的人家，自然懂得官面的厉害。现在的老鸨，已经认为侯龙波转投了锦衣卫，而给春香赎身，也一定是替某个锦衣卫高官出面，是真正惹不起的。

“那就好，可以找个人来，写契约了吗？”侯龙波向任瑶瑶点点头，任瑶瑶轻轻几下，就给众大汉解了穴道。

这些妓院当中的大茶壶，都是最会察言观色的，现在眼看李妈妈转怒为笑，这个“小厮”又如此厉害，自然不敢再放肆。

本来妓..女赎身，是要搞一番仪式的，从良的女孩儿，要与姐妹们一一告别，还要向老鸨献茶，老鸨也要妆模作样赠送几件不值钱的礼物，流几滴虚假的眼泪。

但现在侯龙波背景如此强硬，又反复强调要保密，所以只能特事特办。

马上有人叫来账房，写文书，侯龙波和春香，李妈妈各自印了红手印，春香的卖身契也到了侯龙波手里，协议已成。

春香便脱离了火坑，成了侯龙波的人。

半个时辰之后，侯龙波和任瑶瑶，春香，便一道登上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离开了这文香楼。

马车是侯龙波早已雇好的，看来侯龙波筹划此事已久，胸有成竹。任瑶瑶此时方才知晓侯龙波到河南的真正目的，心中竟不由得产生了丝丝醋意。

现在的她，却已经绝不会用毒药毒害侯龙波了。

女人的心，就是这样。

洛阳城繁华之地，地处中原，近年来又无什么匪情，所以没有宵禁，这辆马车直出城门，飞驰而去。

足足跑了两个时辰之后，来到一处道边的树林之外。

车上三人下车，侯龙波笑着对马车夫道：“张师傅技术实在不错！我要你继续向山西方向奔跑，到了太原之后，再返回来，三千两银子，可不是好挣的。”

张师傅笑道：“先生，守信用是咱们这行的规矩，您就放心吧！”

说完，驾车而去！！

侯龙波看着春香，笑道：“春香，真是抱歉，你的那些衣裳……”

春香用深情的目光看着他：“没关系，那些都是从妓院带出来的东西，本来就不干净，不要也罢。”

任瑶瑶已经从树林中牵出了一辆马车，却是土鳖得很，侯龙波给自己粘上了假胡子，换上一套衣服，忽然就变成了一个朴实的农夫，两个女人上了车，侯龙波亲自驾车，转向许昌方向疾驰而去！！

天亮时分，他们便来到一处宅院之前，此处宅院相对僻静，面积也不算大，却被打扫得相当干净。

此时的马车，侯龙波和春香坐在里面，又改成了男装打扮的任瑶瑶驾车。

侯龙波的心思，委实复杂得很。

侯龙波下车，敲了敲门，一个老人出来开门，一见是侯龙波，立刻笑道：“主人！你回来了？”

看到下车的春香，老人笑道：“主人把太太接来了，太太安好……”

“你好。”春香一笑。

“这是赵管家，我还买了两个丫头，由她们服侍你的起居。”侯龙波笑道：“赵管家，午饭的时候叫我们，你们两个，跟我去卧房……”

侯龙波搂着两个美女的纤腰，向卧房走去。

赵管家看到主人居然搂着一男一女走向卧房，惊讶得嘴张很大，突然看到那个“小厮”把头上头巾一拆，长发飘散，瞬间，变成了个美女！！

片刻之后，卧房里便传出了男女欢爱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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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上了他的当了。”一个男人看着李妈妈，冷笑道：“你问话‘龙纹九章’自然是对的，这句话其实是问对方，你是锦衣卫的什么人；他的回话是什么？”

李妈妈赶紧回答：“他说的是‘长者囚牛’！”

“放屁！这回答狗屁不通！长者囚牛的意思是，他是锦衣卫直属特卫！这是皇上的贴身侍卫，根本不可能离开皇上须臾片刻的！”那人笑道：“就凭他这个江湖浪子，也敢来冒充皇上贴身侍卫吗？！”

“可是他如果是锦衣卫的线人呢……”李妈妈匆忙答道。

“啪！”一个耳光扇过来，打得她立刻口鼻流血！

“你这个蠢女人，还敢在这里狡辩！”男人冷笑道：“如果他只是锦衣卫的线人，回答应该是‘螭吻嘶吼’，这是九龙里最低等的一龙，在锦衣卫的暗语里就是线人！你白白混了这么多年，连个冲头都发现不了！还他妈白白搭上一个当红花旦！我问你，为何迟了两个时辰才来报告？！”

李妈妈哭喊道：“帮主，晚上生意实在太忙，我又认为他是锦衣卫的人，我实在没有注意………”

“你没有注意？”那帮主笑道：“一个月前我便叮嘱，威远镖局失踪案关系重大，要你们紧密留意相关人等。这可倒好，这个侯龙波就是当时威远镖局镖队保镖之一，现在江湖上都知道，他是威远镖局此次劫案唯一的活口，你就这样把他放走了！！”

“帮主，我不知道这侯龙波也在失踪镖队里，我还以为他换了码头，跟了锦衣卫！帮主，帮主饶命啊……”李妈妈顿时哭喊起来！！

那帮主冷笑道：“你办了这样的蠢事，传扬出去，我们铁剑帮也不要在江湖上混了！老陈，去，把她丢进洛水里，做一个落水身亡的样子……”

“帮主，帮主！！”李妈妈惨叫求饶道，但马上就被人打了一拳，昏了过去。

几个人过来，把她装进麻袋，不用过多久，人们就会在洛水河上发现她的尸体……

江湖黑帮，规矩就是这样严厉，手段就是如此毒辣。

不过这老鸨，扔进洛水淹死却也是罪有应得。

“帮主，那这个侯龙波……”属下问道。

“立刻通知所有兄弟，全力查找这个人的下落！”帮主下令道：“威远镖局镖队失踪，同时失踪的有二十万两黄金，现在看来，一定是这个侯龙波勾结外人做的！现在这笔钱送到了我们地盘上，焉有不取之理？”

“有了这二百多万银子，我郭钦武一样可以招兵买马。我铁剑帮一样可以崛起江湖，什么一二三四，早就过时了，将来，该是我铁剑帮的天下！！”这帮主叫做郭钦武，河南一带不少地方，都是他的地盘。

当今江湖，群雄逐鹿之势已成，人人都想要称霸称雄，问鼎之意，又岂是一二三四所独有？！

不知这一个侯龙波，又将会挑起多少江湖的腥风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