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做个负责任的妖怪

这几日梁宏石的情况不是很好，只能喝熬的细细的小米粥，整个人瘦的不成样子，可他却常给沛然说：“你爷爷老的时候也是这个病，我给他……用了很多药都没起作用，他每天疼的晕过去又疼醒过来，不到两个月就走了。可你看我……这都一年多了，还能勉强……勉强跟你说说话，而且身上一点都不疼。”

他喘了口气又接着说：“孩子，爹等不到给你娶媳妇了，你以后……以后只能靠你自己了，多读医书诚心救人但也要注意身体，不然老了又跟爹一样……”沛然低着头，把脸贴在梁宏石的手上。“爹，是孩儿不孝，没能医好你的病，也没早早娶媳妇让你享儿孙之乐……”鼻间有些酸涩，沛然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梁宏石拍拍他的肩膀，他乏的厉害，不一会就昏睡过去了。

春天的时候总是很多雨，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样子，空气中都是潮湿的泥土的味道。天一直阴着，黑压压的层层叠叠的云在不远处翻涌似要把山头磨平一般，纵使白天屋里也没什么光。千瞳白天躺在床上睡觉，晚上去看完梁宏石回来还得操心梁沛然，最近几日他睡觉也总是做恶梦。千瞳没办法就变成人形把沛然抱在怀里，一下一下轻轻拍着他，他才能皱着眉头睡着，等到天快亮的时候，它又变回来，缩在沛然怀里睡一会。沛然每次醒来都忍不住想‘它怎么这么能睡’。

等了几日雨终于停了，早上太阳一晒蒸腾起厚厚的一层水雾笼在眼前，远处的景象就看不真切了。一直到晌午那些雾气才逐渐散去，大地焕然一新，花红的像火，草也要绿出水来。沛然把梁宏石抱出来晒太阳，又跟张嫂把被褥都拿出来晾在外面。千瞳在屋里闷了好几天，难得天气好早就跑的没影了，它去山上晃悠了一圈，小动物们也都在外面晒太阳呢。

又去找润叶玩了一会，这个小丫头老摸它的尾巴的耳朵，还喜欢抱着亲它。千瞳被她挠的烦了又去街上晃悠，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挣钱的法子。转了一圈不到千瞳已经累了，摇身一变进到一家茶馆里要了壶凉茶，春天忙完农活难得能休息几天，于是附近几桌也都坐满了人，大家聊这几天的天气、地里的庄稼、东家长西家短，反正说什么的都有。

千瞳就一边喝茶，一边听着闲话，偶尔确实能听见好玩的事。“梁大夫真是可怜啊，才四十多岁就快不行了……”“是啊，梁大夫可真是个好人，大病小病看的都特别仔细，从他那买的药又便宜效果又好，唉……可惜啊。”千瞳听见有人说梁宏石就留了个神。

“他儿子也是个好孩子，才十几岁医术就快赶上梁大夫了，模样也周正，就是还没娶媳妇，恐怕这也是梁大夫的一块心病啊。”周围又有几个人附和“可不是嘛，给谁都没法安心啊。”千瞳也听得直点头，‘梁宏石快不行了，现在唯一的心愿恐怕就是儿子没成亲，这我也没办法，总不能把谁家姑娘打晕给抱过去。’

它喝完茶从茶馆出来看见，王大妈和对面卖烧饼的李嫂子坐在树下乘凉，两个人神秘兮兮的也不知道在聊什么，千瞳躲在一边偷听。“……可不是嘛，夫妻总是床头吵架床尾和……都在一张床上睡了这么多年了，哪能不了解他的脾气。”李嫂子压低声音说：“这道理我知道，可就是气他，毕竟是一家人气完了日子还得过啊，唉……咱们女人真是可怜。”

千瞳没太听明白，为什么夫妻俩要在床上吵架，和好的时候也要在床上和好？还有为什么一定要是在床头吵在床尾和？王大妈见他走过来就戳了李嫂子一下，两人没再说话，笑眯眯的看着他。“呃……那个……我说……”千瞳结结巴巴的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

“小公子你想说什么就说呗，跟大娘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王大妈把他叫过来。千瞳就小声问她：“两个人成为夫妻跟床有什么关系？”两个妇人相视一眼都羞红了脸。“孩子，你这话亏得是问大妈我了，要是让别人听见还指不定怎么说你呢。”

千瞳听她这么说就坐下来继续听着，“一看啊就是个小孩子，‘夫妻’二字可不是随便说的，两个人成了亲却没有同床算不上真正的夫妻。”看了周围一眼又小声说道：“只有一起过日子一起起床一起睡觉这才算真两口子。”见千瞳听的认真她看了李嫂子一眼笑道：“哎呦，这要是让别人知道咱们给小公子说这些，真是要羞死了。”李嫂子也捂着嘴笑。千瞳又问：“那要是每天一起睡觉却没有成亲呢？”李嫂子哎呦一声，“这位公子……那你就得娶了人家啊，如果你不娶，她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啊。”

千瞳惊的跳了起来，“跟他睡了几次就得娶啊，还有这种事？早知道就不跟他睡了。”王大妈赶紧让他坐下，“你小声点啊，这种事是不能到处乱说的。唉……常见你在街上转悠，打扮的也如此体面，却还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你快回去给家里人说一声吧，看着你也不小了，一定要对人家姑娘负责啊。”

“哦……若我不跟他成亲真就没人要他了？”“可不是嘛，你以为这是小事啊，你当初若是不想娶她就别去招惹人家，这下……唉，真是不懂事，快回去给家里人说吧。”千瞳被她们说的心虚的不行，在外面转悠了几个时辰不敢回家。

沛然安顿好父亲，看千瞳还没回来就出来找它，见它抱着脑袋蹲在路边，‘难道又闯什么祸了？’‘唉……都怪我一时不小心，再怎么不愿意还是要对这凡人负责任的。’如果它就这么走了，害的梁沛然一辈子娶不上媳妇，这事要是传出去大家都要骂它不仁义了，以后怎么再妖界混啊。’千瞳已经想好了，凡人的寿命不过六七十年，沛然现在已经快二十岁了，如果他俩现在成亲，顶多一起过四十多年。万一这中间出了点什么意外，估计连四十年都不到它就可以自由了，思来想去还是要做个负责人的妖怪。

沛然在它旁边蹲下来，千瞳才看见他，摇摇头爬到他怀里。‘反正你也是我的人了，以后还是不欺负你了。’沛然难得见它这么乖乖跟着自己回家，跟它说话它也懒洋洋的不动弹。千瞳在心里盘算着该怎么给沛然说要成亲这回事，既然迟早是要娶他的，不如就赶在梁宏石活着的时候，正好也能让他安心。又想着要不要告诉白狼他们，转念一想不行，白狼还当我是个男人呢，男人怎么能跟男人成亲。算了，我偷偷跟沛然过个几十年，这事就算结束了。

梁沛然看千瞳一直没精打采的，梁宏石也一天比一天虚弱，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也没了别的心情。到了晚上千瞳心情复杂地趴到床上，看沛然还站在地上看着自己，就冲他说：“上来吧，都是一家人了。”沛然凑过去小声对它说：“你最近可是有什么难事？你告诉我，我帮你。”千瞳白了他一眼，“我怎么跟你说？难不成说自己是个妖怪，还要跟你成亲。”“你是不是在跟我说话，我……我知道你一个秘密，但是不知道敢不敢告诉你。”

千瞳坐起来看着他，“我怕我说了，你就会走……”千瞳恨不得打他一顿，但还是耐着性子听着，“我……唉，还是不说了。”‘你大爷！’千瞳没再理他，自己蒙着头睡了。到了晚上沛然又做恶梦了，千瞳叹了口气，转过身搂着他，把下巴抵在他头上，哄着沛然睡觉。梁沛然睡的迷迷糊糊，感觉有个人软软的香香身体的抱着他，他也下意识的抱着那个人沉沉的睡了过去，千瞳身体一僵，但同时又觉得无比安心，跟它是小猫的时候别人抱着它一点也不一样。‘怪不得我抱着你睡觉你就会安稳很多，原来这样抱着还是挺舒服的。’

这几日它一直忧心着要娶梁沛然的事，偶尔玩开心忘掉了，可一看见他就又开始犯愁，千瞳卧在润叶怀里连连叹气，润叶把它抱起来“小白，你最近不开心啊，是不是又想吃鱼了啊？我去找叔叔给你要。”千瞳该忙拦住她“我现在还不想见他，让我一只猫冷静冷静。”躲到下午它躲不住了，要是再不回去梁沛然又要来找它了。千瞳顿时感觉自己像是被一条绳系在梁沛然的裤腰带上，没了自由，它又叹了口气，无精打采的恋恋不舍的从润叶怀里钻出来，“我该回家了，梁沛然还在等着我呢。”

它想到杨婆子给梁沛然相亲的事，都是要媒婆去姑娘家里说一说，可自己没有家也没有父母，梁宏石自然也不会叫杨婆子来跟自己说。它又想到了那个热心肠的王大妈，自从它买了她们家几只烧鸡以后，王大妈对它很是亲热，说不定她可以想想办法。终于又挨过了一天晚上，第二天它早早就醒了，刚想出门的时候被梁沛然截回来让它先吃饭，要是往常它早就不理他跑出去了，他要敢硬拦着说不定还会挨上一爪子。可现在一想到他从此就是自己的人了，千瞳就心软了垂头丧气跟他回去乖乖吃了饭才又打着嗝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