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严师遇高徒

我在大太阳底下站着，虽玩着竹克蚂没眼皮来，但那太阳可真是毒得很，一会功夫我的小脸便红彤彤热燥起来，但我觉得自己等师父尝点被大太阳烘烤的滋味值得，所以心甘情愿的等着师父。

大概有一袋烟功夫，终于看到师父的身影从东北方向而来。

我开心的差点跳起来，将心爱的竹克蚂也甩在地上，然后小跑着奔向师父：“师父！师父！你可来啦！我等你半天了。”

说完话挽着师父的胳膊向屋里走。

师父侧头看着我笑道：“这乖伢崽硬是像你老头儿种儿！硬是有骨气！还重情意，冲这点你也能学好，我一定毫无保留的将我所会的悉数教给你，你该高兴了吧？”

我不失时机接过师父话头：“嗯，我开心着哩。”

我和师父你一言我一语的搭着嗑不觉来到一楼。

师傅到一楼教学是有考量的，因为一楼的地是实心地，二楼上是用地板所铺，是空心地。

谁都知道空心地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脚稍一用力便会搔扰到楼下，何况我和师傅学的是脱离了书本以外的肢体招式，这样要手脚并用，幅度会很大，因此，声音的分贝就更不用说，基于此，师傅权衡利弊将教我实战课的场地放在一楼。

这样一来，谁都方便，我真心佩服师父的细心和心机。

进了屋子，师傅放下带来的工具，微笑着问我：“准备好了吗？”

我神气十足地回道：“师父，徒儿准备好了。”

听着我中气十足地回答，师父用赞许的眼光看了我，然后说道：“那好，那我们就开始来实战教学。今天要学的是傩舞的第一招式，我边口授边做动作你要认真看用心学啊！”

我回答着师父，眼睛却瞄到师傅从一个大袋子里面拿出了面具。

那面具可真多，有神灵、鬼怪、山兽……

看着这些鼓眼呲牙，又红眉怒目的面具我还真心里胆突突的，肝颤颤的。

师父看我害怕的样子大笑了起来：“哈哈！想学巫傩之术连胆量都不具备那是不合格的，不合格是要被淘汰的。我虽收你为徒，但对你要严要求，一来因为你是老朋友的儿子，二来因你这方面禀赋异常，不严要求我于心不忍，所以我想对你先开小灶，就是你先做我的见习徒弟，见习期半年，半年之内学业及格收你为正式徒弟，把我所学悉数教与你，如你学艺懈怠，那我可以单方面解除师父徒关系你可听明白了？”

一开始听师父笑我还心情如外面的晴天，听到最后我的心已阴云密布，再变化马上就要落下雨来。

但我还是忍住了眼眶中的“泪雨”回着师傅：“师父的话我听清了，但徒弟没明白。”

师父不动声色问道：“噢？没明白？哪里不明白？”

我努力排除怕师心理，一字一顿说道：“你还说给我开小灶，可最后却说让我做你的实习徒弟，别的徒弟你都没这样，这太偏心！不公平！我不干！我要做就做你正式徒弟，实习徒弟我不做！”

我撂下铿锵有力的话旋风般的跑出家门。

我嘴里一边喊着不公平，一边冲出家门。

师父看到我这般啄不得无罗头的样子，心里又气恼又可笑，边在后面追我边心里怨念：“我怎么摊了这么个不省心的徒弟！自讨的，莫得法子。”

我在前面跑，师父在后面跟，一老一幼的身影在村里形成了独特的风景。

看到我们师徒前跑后撵的架势邻居好奇嘀咕：“这老苗家大壮不定惹什么祸了，让师父追着赶，一定不是好事……”

还听到三三两两的人在对话：“这伢崽不省心！长了阴阳眼整天价浑说，看来不知又说了什么不好言论，不然他师父不会追赶他……”

这个人的话落下，另一个尖声拉气的声音响起：“说得在礼！这苗家伢崽是真不省心，在爹娘面前不省心就算了，在师父面前也不省心，唉！真是啄不得！不看了！看了心塞。”

最后一个说完话转身走了，别的人看我和师父跑远也觉得无趣纷纷将脚步往家里挪。

我跑了快近百米，由于小年纪力气弱，再加上没有观众撑精神，已是气喘嘘嘘，汗湿衣背，实际最主要的还是听到身后师父的喘息声越来越弱，声音也越来越远我才停下脚步。

停下脚步我等着师父。

师父见我停了脚步也放慢了速度，用的差不多就是快走的速度，看来师父真的没了力气。

我等在原地，本来心疼师父那么大年纪要追着我如灵猴般快捷灵巧的小伢崽是有多么的不易！但我倔强劲儿上来谁也挡不住，我不能轻易认输。

师父到了我的面前，因为累和心急，弯着腰，手掌撑着克行头上部，大口喘着粗气。

当看到我瞪着一双大眼扮成无辜状，心下也软了三分，缓了口气对我说：“你这臭伢崽！你跑什么跑？有话不能好好港吗？我又不是老虎会吃了你，你……你说说为何要跑？”

听了师父没有深怪我的口气，我一股脑将心里的怨念都抖落出来。

听完我的话，师父是哈哈大笑，笑的因为大声，感觉他那撮山羊胡子都跟着一翘一翘的。

笑够了，师父擦着流出眼角的泪水，凑近我身边，用手指点着我的小鼻头说：“你这臭伢崽真倔得可以！你再倔能倔得过我你师父吗？我的教学规定就是皇上的圣旨！你听也得听，不听也得听，一般人家里花银子求我收徒我都不收，你个臭伢崽不同，没见过你家指甲盖大小银子我却乐颠颠上赶子收你为徒，知道这叫什么吗？”

我心里话：我哪知道你问的答案是什么！知道了我也是师父了……

师父停顿在那里，是要听我的答案。

我虽然聪明，但年纪小，一时没想出师父问话的含意，所以囧在那里不出声。

看此情景，师父嗔爱说道：“你个无罗头的伢崽倒是闲脸呐！闲脸不起了?我问题的答案下句是上赶子不是买卖，是说我主动找你被你拿把儿，处于劣势，但你要想清楚，师父就是师父，徒弟就是徒弟，角色不可以互换，没有师父变成徒弟，徒弟变成师父的，自古没有，今后也不可能有！让你当我的实习学徒你嫌级别低和我闹，我还没嫌你不够资格就不错了，趁现在你是实习徒弟没学到什么赶尸知识所以后悔还来得及，我们可以解除实习师徒合同，你便自由了，到时愿干啥干啥，你看怎样？”

听了师父的问话，我一下子懵了，师父言语中的话不就是在休我吗？这可不是我要的结果，我就是想发个倔脾气申明我不想当他的实习徒弟，并没有不当他正式徒弟的想法，师父便这般对我,看来师父是个严师，又是个不好惹的严师。

衡量过利弊，我准备用请佛又送佛的办法一试。

对着师父，我低眉顺眼的求道：“师父，我不愿意解除师徒合同！您就高抬手，放过我这一回，这次我做得不对……”

我还想接着说，岂料被师父抢了话：“你个米懂坨！你倒是接着老麻批呀！”

我忙回答：‘我老麻批不起，都是我的错，您原谅徒儿吧！”

师父看着我真心认错的神情，心下一软说道：“不是我说你，你真是好卵笑！总想跟师父拧着来，要知道，师父就是师父，徒弟就是徒弟，有师父在你永远当不了师父。所以，师父的话就是圣旨，不由得你不听，不听就是违抗师命，轻者被罚干活做苦役，重者解除合同逐出师门。念你年少无知，说的话就当小狗放个屁，我听响后就算了，不追究了。看你将喜欢的竹克蚂扔在一边如无娘鸡崽，是不是去拿来安抚一下？"

师父说的话令我哭笑不得，现在最需要安抚的不是竹克蚂而是我，由于当时太小没能理解师父此话的含意，年纪大时回想师父这番话，俨然师父在用这句话来善意的揶揄我，其实说这话时他的心里已经安抚过我。

通过这件逼宫不成反被镇压的事件，我如一匹烈马纵然再倔和不羁都被师父的皮鞭给彻底训服，而且是服服贴贴。

此后，我从没敢对师父不从，他说的话我当圣旨，他在我心里是皇上，我则是大臣。

对师父最为忠心的是我对他的死心踏地，连我娘和老头儿都说我屁股坐到了师父的板凳上。

我才不管娘与老头儿怎么说我，反正我认定了师父，他想甩都甩不掉我。

这之后，我在师父面前中规中矩，言听计从。师父也贴心如父母的待我，让我感受到他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师父教我的傩术我学得很认真，又由于我脑可灵光，师父每天教的内容我都吃得很透，在师父回家后我还自己偷着练习傩术。

在一次练习傩术时，因为专心没发现几几进来，戴着的恐怖面具黑错了几几，让娘知道后又将我骂了好几天。

我就这样因年纪小随着师父先从傩术学起，到了能赶尸的年纪再跟师父学习赶尸。

ps: 方言注解；1、克行头：膝盖。2、克蚂：青蛙、3、米懂坨：不懂礼数。4、无罗头：无厘头。5、啄不得：说话人对某人很讨厌。6、眼皮来：嗑睡了。

7、闲脸：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