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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章 家中道别
段凌云一行人,喝到亥时三刻,才觉到尽兴,只是明日还要参加誓师大会,出征在即,而且天色已晚,再喝下去,怕是要耽误正事了。
“弟兄们,今日天色已晚,大家也都酒足饭饱,就散了吧,可不能耽误明天誓师,而且还要跟家中亲人道别。”段凌云望着众人道。
‘呃!’楚鸿飞打了个酒嗝,双眼迷离,道:“段兄说的对,不能误了明日的大事,咱们就且散了吧,等凯旋归来,我们兄弟还在此设宴,喝他个一醉方休,哈哈。”
众人都饮了不少酒,有些不胜酒力的,早就鼾声四起,动弹不得了。段、楚二人,一向酒量见长,可楚鸿飞此时也有些神智恍惚了,可见今夜,众人真个是喝的欢畅淋漓。段凌云酒量虽好,但却有一习惯,喝酒只喝七分醉,因为他深知,人醉是要误事的。
喝到最后,不管众人谁来劝酒,他都婉言谢绝,且他装作饮酒过量,身体不适的样子,众人也就不便说什么。
“那我们就散了吧。”“散了吧散了吧。”众人纷纷道。
付过账后,一行人便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着走出酒楼。
段凌云转过身,拱手作揖,道:“各位仁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日才能相见,我们虽同在北伐军中,但毕竟不在一处,还希望诸位多多保重,万事小心。”
“多谢……段兄关心,你也多多……保重。”一人腿脚打颤,含糊不清道。
楚鸿飞也双手作揖,扫了众人一圈,道:“诸位多保重。”
“各位兄台保重。”“楚兄保重”其余人也纷纷回礼,互相道别,然后便三三两两陆续离开了。
“段兄,那我就先告辞了,我要回去和家人道别,然后歇息了,今夜饮了不少酒,你也早些歇息,别一觉昏睡过去。”楚鸿飞拍了拍段的肩膀亲切道。
段凌云也用手一拍楚的肩膀:“好,那楚兄路上小心,我也告辞了,咱们明日见。”
两人分别后,段凌云便朝着家中走去。
帝都午夜子时后,便会宵禁,所以现在街上行人并不多,白天热闹喧嚣的街道突然安静下来,不免让人有种恍然如梦的错觉。街道边的树木之中,不时传出知了的叫声,现在正是夏季,七月三伏天,闷热的很。他抬头仰望夜空,月明如灯,星光闪耀,看起来甚是璀璨,与这夜景相比,自己就之中像那颗夜星一般,渺小至极。
“呼……,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段凌云深呼一口气,回过头,便继续往家中走去。
月光下,他的背影映的修长,那道黑影在亮洁的街道上越走越远,直至消失。
帝都皇城
段凌云家中
“娘,孩儿回来了。”‘咣当’一声,段凌云推门而入,道:“您睡下了吗?”
段凌云走进院中,见母亲屋中的油灯还闪烁着,只听屋内一位妇人道:“云儿,娘还没睡下,你进来吧。”
段凌云推门而入,只见眼前,一位妇人双腿盘炕而坐,手中拿着绣针正在绣着什么。
“云儿,快坐下吧,娘都听说了,明日你们就要出征去打仗了,这双军靴娘早就开始绣了,今夜就能做好,你坐下陪娘说说话。”段母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孩子,柔声道。
“嗯,孩儿陪您说说话。”段凌云坐在母亲身边,道:“夜深了,我们都有新发的军靴,您就不用辛苦了。”
段母边绣针线边笑道:“呵呵,不辛苦,不辛苦,行军打仗是很费鞋子的,多备一双没坏处,对了,柜中还有我之前为你洗的內衫,记得也要带上,出门在外,总得备些贴身的衣物。”
在昏暗的灯光下,段凌云看母亲在忙碌着,手中针线上下翻飞,就像年轻时一样,只是穿针韧线的时候,总是把脑袋凑到很近,却依然很费力。
“娘,我来吧。”段凌云伸出手,对母亲道。
段母笑笑,道:“呵呵,好好,让我的孩子来。”
段凌云接过母亲手中的针线,将线头放入口中蘸了蘸,随后将线头穿针而过,手指将线打了个结,交还到母亲手上,眼神却一刻不移的盯着母亲。
只见她发梢分叉,鬓角有些凌乱,两鬓一根根白丝快遮盖住剩下的黑发,额头上的沟壑,也比之前更深了,像刀划过一般。手指在昏暗忽闪的灯火下,也隐藏不住之上的褶皱。
‘母亲……,什么时候变的如此苍老,自己却从未发现?还是母亲听说我要出征,一夜便被愁丝折磨成这样!可说来,自己又有多久没有如此认真端详过她老人家了。每日相见,却没有多陪陪母亲,只是习武读书,孩儿真的是不孝啊!’段凌云心中感慨万千。
母亲咬断绣线,放下绣针,笑着道:“云儿,快来试试,合不合脚。”
段凌云拿起母亲新绣的军靴穿在脚上,在地上来回走了几步,鞋子有些挤脚,可他却不忍说什么,母亲该是忘了自己还在成长吧。
“娘,正合适,呵呵。”段凌云憨笑道。
段母悦道:“那就好,那就好。”然后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孩子。
“对了,云儿!”母亲好像恍然大悟一般,道:“那包馕饼你记得带上,打仗就怕饿肚子,饿坏了你,娘要心疼了。”说着指了指桌上的包裹。
“嗯,好。”段凌云应道,只觉嗓中有些哽咽,眼眶发烫,母亲再说什么,便也不忍心回绝。
“云儿,一定记得照顾好自己,千万保重性命,娘每天没事做,就在门口等你回来。”母亲慈笑道。
“好。”段凌云哽咽道,他强压心头的情绪,实不想在母亲面前失态,丢了段家男子汉的气概。
段母溺爱的摸了摸他的头发,柔声道:“云儿长大了,再也不是那个整天缠着娘哭鼻子的小孩了,云儿都要上战场杀敌了。娘不求什么荣华富贵,只求你兄妹二人,这一生能够平平安安,无灾无难的,娘心里就知足了,哎……。”说罢,段母发出一声轻叹。
“娘,孩儿不管多大,一辈子都是您的孩子,我们一家人定会平平安安,您放心吧”段凌云双手紧握母亲的手,声音有些颤抖道。
“娘知道啦,呵呵,去看看你爹吧,妹妹睡下了,明日还要做工,就不要打扰她了。”
“好。”段凌云马上应道,深吸口气平复了下情绪,不敢再多说什么,若任由放任自己的情绪,怕是会现在便泣不成声。
转身,告别,而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却没看到,母亲挥袖擦拭脸上的眼泪,刚才强颜欢笑,这一刻望着儿子的背影,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她肩膀不住抖动,双手掩面,低声啜泣着。
‘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句话放在任何时候,都是不过时的。
走出门外,段凌云抬头仰望那漫天星河,浩瀚无垠的夜空,繁星万千,却只有明月孤悬,形单影只,凄凉守望着这大地。
深呼口气,段凌云走向自己的简陋卧房,推开房门,他开口道:“爹,孩儿回来了,也不知道您过得怎么样。”
在他面前是一张破旧木桌,木桌之上摆着蜡烛香炉,还有一些干粮贡品,木桌正中摆着一块牌位,上书‘段氏凌云之父 段仁礼’,一排字迹赫然醒目。
段凌云走近桌前,拿出三炷香用烛火点燃,鞠躬一拜,插在香炉之中,之后便跪在地上,磕头叩首。三拜之后,段凌云依然跪在地上,缓缓道:“爹,孩儿来给您祭拜,也不知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明日孩儿就要随军出征了,也不知还能不能有命回来,只希望爹在天之灵,能保佑孩儿平安归来,能给孩儿善待娘亲为娘尽孝的机会。如果孩儿回不来,娘亲和妹妹孤苦无依,她们母女二人该怎么办啊!”段凌云这时,便再也控制不住了,眼泪像洪水决堤,婆娑不止。
他声音哽咽道:“孩儿不孝,不能留在娘亲身边尽孝了,可身为军人,当为江山社稷献身,为黎民百姓守命为己任,孩儿……孩儿真的身不由己啊,古人云,自古忠孝难两全,简单一句话,孩儿现在才真的感同身受,想不到竟是这样痛心。”段凌云低下头,低声啜泣,强忍着不发出声音,身体不自主的颤抖,双手紧紧抓着衣衫,手上过于用力,手指关节处都有些发白。
“罢了,罢了,如果……如果孩儿不幸战死沙场,还望爹爹在天之灵,能保佑娘亲和妹妹平安,保佑她们身体康健。”段凌云擦拭掉脸上的泪痕,微微一笑,只是此时的表情却比哭还难看,他微笑道:“爹,时辰不早了,早些歇息吧,孩儿明日便要出征,今日饮了不少酒,也要歇息了,您在那边一定多多保重身体。”说罢,弯腰磕头,之后便站起身,走向床榻边,席被而眠。
一夜无话,孤月高悬,大地陷入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