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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我藏在你心里
看着大淑恬淡的睡容,南过看得出了神,心中曾经那个面目可憎的骗子,如今看起来也眉清目秀的顺眼多了。
仔细想想,其实大淑远比南过要可怜,南过口口声声的说要恢复记忆,尽管道路曲折,尽管机会渺茫,但那种强烈的企盼,也成就了他的一份执着信念。
可是大淑却没有那种能够追根溯源的目标,她从初生期的时候漂流而来,这就意味着,她终其一生也不可能见到自己的生身父母,不可能得知自己的身世,不可能了解自己究竟来自何方。
没有归宿的外乡人,她才是真正的无根浮萍。
南过移开篝火堆,在烧得滚热的地面上铺了一层干柴,他躺上去试了试,暖烘烘的十分舒服。然后他轻手轻脚的将大淑抱了上去,又为她盖上了两件烘干的衣裳。
“半身不遂就是这点好处,睡觉老实,连翻身都翻不过来!”南过叹道。好好一个姑娘家,却偏偏不能站立行走,真的有些令人惋惜。
他将自己与大淑的鞋子放在火旁烘烤,然后取出怀中的布袋,用手插进去试了试,却仍然什么东西也抓不到,布袋中空空如也,有那么一瞬间,他的手指恍惚触到了一些东西,可却稍纵即逝,从指端滑开之后,便再也难觅踪迹。
“唉!”
他又是一声叹息,等到再次能够取出布袋中的种种兵器时,也就说明他手臂里的渡冷钉再次成型了。
深夜,南过打了个盹,这一觉昏昏沉沉,又做了个荒诞不经的梦,他梦到自己走在一条乡间小路上,前面突然出现了一只羽毛雪白的肥大公鸡,公鸡激灵灵一个转头,头顶的红冠与喙下的肉坠扑棱棱一阵抖动,它看到了南过之后,朝他眨了眨眼,然后迈开大步极速狂奔了起来。南过也不知为什么,见到它跑,就跟着在后面追赶,大公鸡上蹿下跳越跑越欢,不时便回头看看,似乎害怕南过跟丢了自己似的。
南过也越追越紧,奔跑中猛然发现,自己的两只手中各拎着一只荆条篮子,一只篮子里装满了脆梨,另一只篮子中放满了炊饼。大公鸡扑棱着翅膀连跑带飞,南过抡着土筐紧随其后,追着追着,他的身高开始逐渐变矮。
他累得停了下来,弯腰放下两个篮子,用短短的胳膊撑着矮小的双腿,气喘吁吁。公鸡走过来,一只翅膀拍着他的肩头,另一只翅膀指了指楼上,他惊异的抬头向上看去,楼上的白黛婆婆推开窗,端着一只海碗对他妩媚说道:“大郎,该吃药了!”
这时的白黛婆婆是真正的青春年少,那低娥倩首,漫转凝眸,如画眉目间无尽娇羞。何为情爱,即是她望着你,你看着她,舍不得眨眼,却又忍不住低头。
“马上就来!”
南过傻呵呵的笑着说道,却不料一支倚窗的竹竿从楼上掉了下来,削尖的竿子不偏不倚正插在了他的头顶。
“我,次奥!”
南过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醒了过来,他感到毛骨悚然,不论是那个春情萌动的白黛婆婆,还是那个犯贱的自己,都让他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
这个梦太古怪了,南过愣怔的眨动着眼睛,正看到了洞口外的那片漆黑。身旁的篝火仍在缓慢燃烧,大淑也安稳的一动不动,他便不假思索的闭了眼,继续睡觉。
然后就是第二个梦。
他开始头痛,梦境中雾霭弥散,烟霞蒸腾,一个金色长发,背生蝉翼的粉衣少女翩跹而来,她明眸善睐,艳若桃花,如仙子般飘然落下,捧起南过的脸颊,娇柔无限。
“亲爱的!”少女朱唇轻启,媚骨天成,“你怎么能够忘记了我!”
“滚你大爷的!”南过眯缝着眼睛说道,“你特么要是再敢说话说一半,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南过感受着久违的头部刺痛,卷起了手臂上的袖子,他不指望金发少女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了,他只希望将丫彻底打跑,不再回来戏耍自己。
“你仍旧是如此的沉不住气,与当初一般无二。”少女巧然一笑,她的一毫一发都是那样的耀眼,“你忘记了曾与我风雨相伴,忘记了曾与我携手并肩。”
少女翼翅轻扬飞上了天空,粉幻晶莹的衣袂飘摇舞动,渐渐的距离南过越飞越远。
“尼玛的,以后别特么再来烦我了!”南过怒声叫嚷,虽然明明知道少女说不出重要的话语,但看着她逐步飘远,心中却还是带着一分患得患失的企盼。
“无论如何请你记住,”女孩音声模糊的说道,“你来自……”
“哪里?”南过急切的追问,并向少女飞远的方向迈步追去。
“你来自……”少女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雾霭中。
“次奥你大爷!”南过泪雨滂沱的破口开骂。
他一个机灵从梦中醒来,借着晨曦初现的光明,四处张望,想寻找那个挨千刀的蝉翼少女,但当他环视了一周之后,便彻底清醒了。
南过搓搓脸,然后发现身旁的大淑还在熟睡,她流着口水,发着微弱的鼾声,似乎在做着一个十分可口的美梦。一连做了两个噩梦的南过有些神经衰弱,所以他看着大淑就觉得心里不爽。
“这是谁掉的钱啊?”南过轻声对大淑说道。
大淑没反应,仍旧睡得深沉。
“呀,有帅哥!”南过又说道。
大淑还是没反应。
“我的天那,三伦要结婚了!”南过说道。
这次大淑皱起了眉,脸上的神色也难看了起来,可她还是没有醒。
南过也算服气,什么情啊爱啊,在纯粹的生理需求面前一文不值。
他拿过彻底烘干的衣服穿在身上,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凑近大淑耳边,极小声的说道:“你家的南过让人拐走了!”
大淑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两只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就焦急的四下里寻望,然后以手代脚向山洞外爬行,手臂和两条腿被木柴划出了深浅不一的血痕。
南过连忙拦住了她,却看到她满脸委屈,两只眼睛晶莹一片,直到看清了南过的脸才慢慢平复下来。
“做了个噩梦,挺吓人的!”大淑天真的笑着,羞愤于自己半梦半醒时的荒唐举动。
南过一语不发,耐心拔着她手脚上的木刺,心里沉甸甸的,仿佛在他的那个恶作剧中,被作弄的人反倒成了他自己。
早餐两人又是简单吃了些烤肉,然后南过背起大淑开始寻路走出山野。大淑说她的术力有限,如果没有出现关乎生死的境遇,最好不去动用,所以他们花费了小半日的时间,才出离荒郊,步入一座沿山而建的小镇。
看到小镇中的告示牌上贴着自己的通缉令,南过不禁发笑,就连这样偏远的地方,那张画像都与本人的面貌一模一样。
来到一个街边的面摊,南过将大淑放在长条凳上坐好。
“老板,两碗面!”南过对着坐在推车后面打盹的摊主说道。
大淑不轻不重的干咳了一声。
南过便改口说道:“四碗吧,先来四碗,不够再添!”
摊主醒了盹,眨巴着绿豆大的眼睛斜眼看他,却并未忙着煮面。
“看什么看,是怕我吃不下,还是怕我吃不起啊?”南过有些发火,将一张面值二百贝的银票拍在桌上。他不是摆阔,而是身上的小额硬币昨天全都沉进了河底。
“只是看着你们觉得眼生,没别的意思!”摊主紧盯着桌上的纸钞说道,他一边开始煮面一边在心里盘算,过一会儿他需要去借来多少零钱才能找开那张银票。
这时,面摊旁边一个身材精瘦,眼睛很大的村汉上赶着凑了过来,满脸堆笑的对南过两人打起了招呼,“两位打哪儿来啊?”
南过没有理会,而大淑则紧盯着热气腾腾的面锅,一双灵动的眸子一瞬不瞬,好像生怕锅里的面条会跑了一样。
“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南过抖着腿,对大淑说道。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你不让我在意温饱,就等于逼着我去叛国啊!”大淑调侃道。
大眼村汉见没人理会自己,便再度开口搭讪道:“我看二位是从聚榭过来的吧!近来北边的人可有不少都打这里经过,有结队的,也有走单的,却也不知都是赶的什么时令!”
“怎么还没好啊?”南过盯着摊主说道,对村汉的话语仍旧无视。
“生孩子也得歇口气啊,哪能下锅就好!”摊主小声嘀咕道,他用笊篱抄起锅中的面条,沥干了水,放入油锅中翻炒,热油焦灼,炉火腾腾,浓重的香气四溢弥漫开来。
大眼村汉两次自讨没趣,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从条凳上起身缓步离去,嘴里嘟嘟囔囔说道:“一个是独眼瞎佬,一个是瘫腿的婆娘,这一对还真是绝配。”
“你特么给我回来!”南过凝眉怒斥道,他抄起身边一条凳子就准备砸过去,被大淑扯着衣袖拦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