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凡人难料美人心

五座新坟，在一个时辰之后出现在这竹林深处。

一行人都注视着这些新坟，如云，马大元和一诺的眼圈都是红的。

如云道：“小高，你们四个在这里安息吧，现在形势所迫，不能厚葬，你们不要怪我！！我向你们保证，待到将来，形势好转，只要我许如云不死，一定回来将你们迁回京师，风光厚葬！”

李卓然却没有多言语，只是轻轻拍了拍一座孤零在四座新坟之外的那座新坟，叹了口气。

那里面，埋葬着一对情侣。

他沉思良久，道：“薛夫人，你们所说我都已了解，虽然合理，但毕竟缺乏人证物证；而各门各派，畏惧四合帮的势力，未必就敢出头为你主持公道。武林大会之意，条件未为成熟。”

如云看了他一眼，忽然冷冷道：“那照你的看法，又该如何？”

她的语气当中，已经隐约能听出怒气。

“依我之见，你们不妨现在先回京师，从容收集证据，我已请了刑部总捕头出面，官面人多势众，收集证据，自当比你们方便的多。到时候证据确凿，李某自当身先士卒，联合三江会与武林同道，灭了四合帮，为各位出头。”李卓然苦口婆心，慢慢给如云分析道。

如云却怒道：“他们众多好手死伤在前，派杀手袭击我们于后，还要什么证据？！”

李卓然看着如云发怒，并不言语，而是看了看马大元。

马大元道：“夫人，这个时候，您可千万要保持冷静！这两个杀手，他们可没说是四合帮派来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支持李卓然的看法，如云看了看他，沉默良久，终于咬牙点头道：“好，我们就先回京师，再作打算吧。”

突然，竹林外一阵马蹄声急促传来！！

“还有完没完？！”薛一诺脸上挂着泪珠，拔剑在手道：“杀手又来了！”

果不其然，竹林外有十几个人手持兵刃，下了马，杀气腾腾，匆匆走进来！

薛一诺怒火攻心，直接拔剑向他们冲去！！

“一诺！”如云向她喊道：“他们不是杀手！”

说完就想要冲过去阻止她，奈何身上有伤，李卓然也制止了她：“放心，她伤不了胡总捕头，不管是敌是友，多些实战经验对她总有好处的。”

“你倒真是放心！”如云低着头，对李卓然突然来了一句，眼中满是幽怨。

马大元在一边听得实在糊涂，如云此时和李卓然说话的语气，竟然像极了一个母亲在埋怨丈夫对女儿漠不关心！

李卓然今天也不知被噎住几次了，在这个女人面前，他永远也摆不出帮主的架子来。

就看一诺只身冲向来人，向为首一个老人挥剑就砍！！

那老人却哈哈大笑，手中长剑并未出鞘，就轻巧的架过了一诺十几招剑法！！

口中却笑道：“小姑娘，我这么大年纪，像是歹人吗？你见过我这般年纪的杀手吗？”

话未说完，突然闪身，避过一诺剑锋所指，几个拧步之间，已经到了一诺近前，两指急点，瞬间便点中一诺肩膀上两处穴道！

一诺登时动弹不得！！

李卓然等人跟着到达，那老者笑道：“老李，这小女娃果然是暴脾气，一点也不像如云女侠啊！”

这句话说得竟让李卓然根本无法接话！

反正今天他也习惯了。

如云脸上一红，接口道：“多年不见，胡总捕头还是那样乱开玩笑！”

她和马大元向来者见礼，胡总捕头道：“薛夫人，我听到消息，冷香园的杀手要杀你们母女，便紧急通知李阁主，同时约了些江湖朋友马不停蹄的赶来。想不到这混蛋出手如此利索，都没我老头子什么事了！！”

当众称李卓然为混蛋的，江湖上也只有胡秉耀一人而已。

他看着树林里的五座新坟，道：“没想到还是让他们杀了人，杀手是冷香园什么人？”

“楚夜离和靳梓殷。”李卓然淡淡答道。

“他们两个联手吗？！”胡秉耀大惊道：“他们人呢？”

“在那里。”李卓然指了指那一座大一点的新坟，脸上还是很平静。

胡秉耀及十几个同来之人不由得人人脸色大变，李卓然现在身上毫发未伤，除了衣服脏了些，却单枪匹马干掉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两大杀手，这里面的绝世武功和无与伦比的临场发挥，绝对是他们所不能想不敢想的。

胡秉耀叹道：“他们实在不该来惹你的，只是可惜。”

“可惜什么？”李卓然慢慢走过去，在一诺肩膀上轻轻只一拍，一诺顿时恢复正常。

这一手解穴手法，在场所有人也都闻所未闻。什么叫一代宗师，他们今天总算得以亲眼见到。

“可惜老夫这爱剑之人，竟未看到你大战两大杀手，这该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场面！！他们两人联手，普天之下，能有几个能够逃出，更别说出手击杀他们了。”胡秉耀道。

“杀人总不是好事，不要提了。”李卓然道：“薛小姐，你过来，向胡总捕头赔礼！”

一诺过来，向胡总捕头乖乖行礼道歉！

她自己在心里也很是纳闷，自己为什么对这位李伯伯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对他的吩咐，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抗拒感？！

胡秉耀笑道：“小姑娘大有前途，你看好了！”

他两指并拢，闪电般点向空中，手法，就是刚才点中一诺肩上穴道的手法！！

反复做了三次，方才停手，一诺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脸含微笑，不用问，她当然知道老爷子的意思。

“看明白了吗？”胡秉耀笑道：“这一手点穴手法，算是老头子给小姑娘的见面礼！”

一诺致谢，马上有样学样，出手便是那招点穴功夫，众人都不得不承认，她学得倒真快。

胡秉耀笑道：“如云剑客，你身上有伤，如果信得过老头子的话，老头子将带着这十几个朋友，护送你们一路回京师去！”

如云低头行礼，道：“胡总捕头，如云是江湖晚辈，如何敢劳动您老大驾？”

“什么劳动不劳动的，我收了人家银子了！”胡秉耀笑道：“就是这个混蛋付钱，让我们护送的！”

如云一惊，实在不知道李卓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而且他与胡秉耀是何等交情，又怎么会有金钱交易呢。

一诺却心直口快道：“胡爷爷，李大伯付了您多少银子？”

“一两。”胡秉耀大笑，李卓然也大笑。

薛一诺却看着李卓然，道：“李大伯，您，不跟我们一块回京师吗？”

“这不怪他。你们不知道，前些日子一山阁和双龙会干架，打得乌烟瘴气！徐谦大人亲自出面调解，他和龙霸两大混蛋才达成和约，他从此不能进京师范围半步的。”胡秉耀笑道。

如云此时方知，这一月以来，她忙于寻找丈夫，对京师的那场大战竟一无所知，更明白天下两大帮打架，就绝非小事，连内阁首辅徐谦都亲自出马劝说，足以想象当时的形势会有多么凶险惨烈。

而难能可贵的，是即便两帮斗成这样，李卓然竟然也要弃帮务于不顾，不远千里来此地护卫自己母女。

而他不陪自己回京，也绝不仅仅是不踏足京师之说，也许还有更危险的事情在等着他………

一份焦心的感情又袭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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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烟柳画桥，风帘翠幕，参差十万人家。云树绕堤沙。怒涛卷霜雪，天堑无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

重湖叠巘清嘉。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羌管弄晴，菱歌泛夜，嬉嬉钓叟莲娃。千骑拥高牙。乘醉听萧鼓，吟赏烟霞。异日图将好景，归去凤池夸！”

这一首当年天下第一才子柳永的词，单道这西湖美景，盖世无双，杭州形胜，天下难匹。

西湖岸边，渔家林立，盖因湖中鲜鱼，刚出于碧水，便入于汤釜，其中鲜味，实在非在下区区文字所能形容。

如此美食，如果再配上江浙人家珍藏多年之女儿红，又对着西子湖如此美景，美食，美酒，美景，瞬间三为一体，那真正是人生快乐，不复于此！！

“ 西湖天下景，游者无愚贤。

深浅随所得，谁能识其全。

嗟我本狂直，早为世所捐。

独专山水乐，付与宁非天。

三百六十寺，幽寻遂穷年。

所至得其妙，心知口难传。

至今清夜梦，耳目余芳鲜。

君持使者节，风采烁云烟。

清流与碧巘，安肯为君妍。

胡不屏骑从，暂借僧榻眠。

读我壁间诗，清凉洗烦煎。

策杖无道路，直造意所便。

应逢古渔父，苇间自夤缘。

问道若有得，买鱼弗论钱！”

此时西湖岸边其中一间酒肆之中，二楼一雅间内，一个红脸的年轻汉子正以筷敲桌，悠然而歌，两个同桌之人连连鼓掌叫好！

这也没什么，此时酒肆各房间，长歌欢笑者，不知有多少。

“好，既然今日酒宴如此尽兴，契约又成，何不立刻签字交接呢？赵老板早已将房屋打扫一新，一应用物，尽皆齐备。胡老板也正好今晚就住进此新房，美人摇扇夜读书，岂不快哉？”那人笑道。

他姓朱，是商会中间人，这一单生意做成，六千两的房子，他能从中得佣金六百两。

一天时间就做成这一单大买卖，得银六百两，还白得一顿酒喝，实在快意。

“好，我签字画押。”那年轻商人笑道：“今后丝绸买卖，还得多仰仗赵兄了。”

姓赵的是个杭州丝绸工场主，近日需要大笔资金购买原料，便有意将自己一套闲着的乡间宅子出售。

而这姓胡的年轻人自称是为京城皇宫采办丝绸的买办，想来财大气粗，刚好来到老朱处商谈购买房舍，一见到老赵的别墅，立刻大喜，一口咬定，便是此屋了。

姓赵的好不容易见到个京城来的冤大头，便勾结中间人老朱临时抬价，将原本打算标价四千两的房子抬价到六千，这姓胡的居然还想请一顿饭，好把价砍下去。

自己和老朱简单几个虚张声势，就把价格锁死了，这姓胡的就稀里糊涂签字画押了，里面的家什物品一样不动，算是给这姓胡的一点饶头了。

如此好买卖，只恨不能天天遇见。

酒席已闭，房屋交割。

一个时辰之后。

“皇宫丝绸买办”胡夫微笑着躺在柔软的床上，手中一杯波斯葡萄酒，一个女人正在给他捶腿，纤纤玉指所过之处，男人感到身上无处不放松，无处不舒坦。

大概是因为赚得太狠，赵老板心中有愧，居然还给房屋的新主人留下了几坛好酒，所以这买主很是感激他。

“你的内力已被我解封，现在你随时都能点中我腿上的穴道。”胡夫笑道，他的真名，叫做侯龙波。

“我怎么能点主人的穴道呢？”女人笑道：“我早已经不再是昨日那个入雨蛟，我的名字，叫做任瑶瑶，主人要是听着不好听，随便给我改个名字便可。”

“姓名是父母所赐，何能乱改！”侯龙波轻轻撩起女人单薄的纱衣，轻轻抚摸这美人娇嫩无比的肌肤，笑道：“你跟着我，可是随时都会被你的老东家追杀的，你怕不怕？”

“怕！”女人笑道，慢慢将头埋入男人怀中：“可是我更怕你！”

男人放下酒杯，轻轻翻身，慢慢爬到女人身上，轻轻分开美人儿的一双玉腿，慢慢将她的小肚兜解了下来，居然放在鼻子边轻轻一闻，笑道：“七十二个花样，昨夜你才见识了二十四个，今天再让你开开眼界！”

女人喘息着，双手紧紧将男人抱住：“主人，早知跟着你竟如此快活，又何必如此费事，当日便帮着你杀他们了！！”

男人大笑，道：“你还真是有情有义！”

猛的一掌，打在女人雪白的翘臀上！！

一个鲜红的血手印！！

“好主人，好快活，求求你，再打，再打！”女人口中只是乱叫，杏眼迷离，道：“好主人，来呀……”

侯龙波当然俯身下去，吻住美女的双唇，用自己的舌头，强力的撬开美女的牙关，开始扫荡美女口中的一切，饥渴的吸吮着美女的香津......

蝉鸣于外，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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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的死尸，属下们都已仔细查看过，当晚参加行动者绝大部分当场被格杀，只少了一个人。”徐师爷看着张不归：“宁波分舵女当头，入雨蛟。”

“入雨蛟如果逃脱，肯定会施放烟花报信，她没有报信，定然是被俘了。”他慢慢说道：“这绝对是一帮极度自负的家伙，杀了我们的人，还要带走女人，供他们享乐之用。三江会何时受过此等侮辱，必须找到他们，凌迟处死。”

“不错，确该如此！这帮家伙真是够狠毒，足足杀我们一百四十多人。”张不归笑道：“这一段时间真是有趣，到处都是悬案！威远镖局被人做掉的案子还没破，皇上的遇刺案也不了了之，现在居然又轮到我们三江会被人如此欺侮，真够给我们面子的！”

“现已查明，不是四合帮做的，这段时间他们很消停。对方不可能少于三十个人，都是高手，其中有一个还是变态。”徐师爷道。

“变态？”张不归眉头一皱，冷冷道：“怎么个变态法？”

“他折下一根树枝，便用树枝刺死了我们两个当头，其中一个竟是剑法很好的穿云蛟。”徐师爷道：“这是在赤裸裸的向我们炫耀和挑衅了。”

张不归冷笑：“等我们抓住这个家伙，我会亲手剥下他的皮来，然后将他所有的肉剥离出来，就用他的骨架，拿着一根树枝，让他炫耀个够。”

徐师爷都不禁被他如此的冷酷残忍震动了，沉默了半晌才说道：“另外，李卓然现身了，在岳阳城外竹林，为了保住薛夫人母女，他杀了冷香园两大杀手，楚夜离和靳梓殷。”

张不归的茶杯端到半空，又放下了，慢慢说道：“看来我们低估李卓然了，他的随性剑法，已经练成。”

“不错，杀手榜的第三名和第十名绝非凡俗，更何况是两人联手。”徐师爷道。

“他带来多少人马？”张不归道：“为救他的老情人，又要硬扛冷香园，怕是一山阁精锐尽出吧？”

“不，他只带了随身二婢。”徐师爷道。

“怎么可能？！”张不归惊道：“他深入我们三江会的地盘，只身前来，他就不担心我们做了他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徐师爷道：“不过反过来说，这个人一向公私分明，他也许是有意避免把自己和老情人的事情张扬开来，孤身前来，搭救情人于危险之中，也是符合他性格的。”

“绝不可能！你太低估这个人了，如果他只有匹夫之勇，历经这么多江湖风浪，早就被人干掉了。”张不归道：“尽管他在许如云面前表现得像个孤胆英雄，但他一定还有别的部署。我甚至怀疑，宁波这件案子，就是他的手下做的。”

“有可能。”徐师爷笑道：“一山阁虽然声名显赫，却是四大帮会里面最缺钱的。那个兑换银票的年轻人，很有可能便是为一山阁代劳的。当他们发现年轻人被我们跟踪索要保护费，自然舍不得那许多银子，就出手杀人灭口了。”

“不错，李卓然轻身犯险，恐怕绝不仅仅保护老情人这样简单，他手下那么多人才，齐白羽和董卓，随便一个人带队，都可以对付两大杀手，实在犯不上让他这个帮主至尊，孤身血战。”徐师爷分析道。

“我们的情报显示，齐白羽现在山东主持大局，而董卓一直隐身不见，这个人向来心狠手辣，宁波这件案子，倒是颇有些他的风格。”张不归道。

他喝了一口茶，微笑道：“所以我需要会一会这个李卓然。”

徐师爷有些吃惊，道：“二爷是想………”

“你带人继续查访，最好能截住那个兑换银票的年轻人，然后用上一切手段让他开口，我们要证据，但不要把他弄死。”张不归道：“我带上足够的好手，截住李卓然，不论案子是不是他们一山阁做的，都以此为由，直接干掉他。”

他微笑道：“襄王殿下，早就看他不顺眼了！”

“我们如果干了他，一山阁必然大举报复！”徐师爷道：“二爷要三思。”

“这没什么，一二三四，四大帮会，本来三年就会开战一回，这一轮已经和平了四年，早就该流点血了。只是可惜，帮中几大教头都跟随帮主去了京师-----算了，就靠现有人手，以多打少，把握总是有的。”张不归道：“你赶快派人到京师，报告楚帮主这些事情，请他谋求双龙会的帮助，到时我们两大帮会两相夹击，一山阁又群龙无首，马上就会土崩瓦解的。”

“好，属下马上就去办。”徐师爷叹道：“三年一度的盛会又到了，这一次的剧情是四合帮首先掀起波澜，接着是双龙会和一山阁大战一场，现在，也该轮到我们三江会出手了！”

张不归举头看着屋顶，笑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江湖分裂的时间太久了，必然要有人来统一它。只是不知道，完成这样壮举的，究竟是哪个英雄豪杰，或者，是哪个王八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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