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黑色回忆

青铃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母亲的要求，直到那个特殊的日子，回到家里的父亲发现了母亲的症状，以及没有来得及藏起来的药物。

那是一个略显阴森的夜晚，全族仿佛都沉浸在一种压抑低沉的气氛中。只是晚饭之后，路上便已经没有了外出的人，平常热闹的广场上也只有守夜的族人与抖动的烛火。青铃如同往常一般，回到家吃过晚饭，在房里独自看书。看到一半却听见和往常不一样的声音，母亲有些慌乱的声音透过木门传到耳中：“呀……你，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如果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永远也不打算让我知道？”

“知道什么……”

“今天如果不是阿成说漏嘴，我也不会知道。”父亲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几个抽屉被抽开的声音随之响起：“什么时候发现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我一点都听不懂……”

“别再瞒着我了！你的病就算严重，也总会有治好的办法，我马上去联系外面的分家，即使这里没有救你的方法……”

“天行。别说了。”扑通一声，是母亲跪坐到木质地板上的声音：“别说了。”

翻动柜子的声音停下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我们的孩子。”带着哭腔的母亲声音越来越低沉，让青铃不得不爬到门上才能听清：“如果真的如你所说，能够将我们的使命终结在我们这一代……”

“但是如果你不在了，即使我做到了，之后我又该怎么度过我接下来的人生呢？”

“天行。不要再这么幼稚了，好吗？我们不再是当初那样没有牵挂了，青铃她还这么小，你就真的忍心，让她坐到和你一样的位置上吗？”

“这并不矛盾……”

“如果我不瞒着你，你能够全心全意做好准备吗？时间不等人，青铃她等不到下一次空间裂缝的开启了。”

“所以，你就是为了我们的女儿，打算舍弃自己的性命吗？”

“我没有选择美好生活的权利。我夺走了青铃本该快乐的生活，让她成为了族长的女儿，让她或许将来不得不面对上古传承的诅咒……至少这一次我要还给她正常的人生，让她能够过上和分家小孩一样无忧无虑的生活。”

“你……”

“唐长老已经看过我的情况了，已经不可能逆转了。放弃吧，天行。我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一个好时机，明天你就要出阵，我希望你能够放下一切，接下来你一定要……”

“够了！我听够了！”父亲暴怒的吼声传来，从未见过父亲发怒的青铃被吓得猛地一抖。木门传出碰撞门框的声音，下一秒门就被打开，青铃反应不及，失去平衡地摔出了门外。

打开门的是父亲。身着正装的父亲惊讶地看着摔出来的青铃，好像是第一次见到她一样。也对，上一次见，还是在自己十二岁的时候，女大十八变，样子改变得太多，父亲认不出来也是正常。对，也是正常。

“铃儿！”母亲扶起青铃，“你怎么趴在门上？快回房间，把门关上！”

“铃儿！”父亲也叫住青铃：“别动了，留在这里吧。”

一个要我走，一个要我留。青铃一下子不知道该听谁的，愣在原地。

还是父亲抢先一步说了下去：“铃儿，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你都要听仔细，听清楚，明白了吗？”

“你别和她说这些！”一向温柔的母亲此时像是发了疯，她扑到青铃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保护着青铃：“天行，我求求你，别让她变成我们这样，别这样！”

该怎么办呢。青铃看着面前泪流满面的母亲，再看看站在那里的，印象很是模糊，现在一脸悲戚的父亲。明明自己平时就已经没有什么快乐了啊，别人总是能开开心心，为什么我的父亲一回来，就像是我们家要经历什么大难。就算有再多的知识和经验，这样的事情我都不能接受啊。父亲，母亲，我还只是一个孩子，你们能够不要再这样了吗？

眼眶有温热的感觉。这恐怕是身体的本能吧？虽然自己现在根本没有悲伤的余裕就是了。整个脑子都在高速运转，青铃很快已经思考出了父亲将要和自己说什么话。所有的经验和认知都堆砌成青铃最强的推断能力，在这短短的一瞬间，她已经明白了所有的一切。

“是因为守卫战吗？”青铃开口，毫无感情：“父亲，你想要终结我们一族每十年必须要经历的守卫战吗？”

“是。”

“之所以你会这么忙，是因为你要赶时间，在明天的空间裂缝开启之前，做好所有的准备，是吗？”

“是。”

“您觉得，对于您来说，黎氏一族的安危，比我们一家的团圆，重要得多，是吗？”

“我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我们的后代能够过上安稳平和的日子，如果现在我们团圆的时间可以换来……”

“而现在，你又要为了母亲，舍弃这一次进入空间裂缝的机会，对吗？”

“没有我也是一样，队伍已经组织好了……”

“如果这一次没有能够成功关闭虚无空间，是不是就要由我来继承你族长的位置了？”

死吧。

“对。”

去死吧。

“其实，有一个两全的方法。”

为了全族，为了母亲，没有一次是为了我。

“什么方法？”

每一次被舍弃的，都是我。

“虚无空间中，存在一种性状不明的药草，在上古的记载中，具有输出生命力的功效。如果你能够进入虚无空间，找到这种药草，就能够救母亲。”

进去吧，然后死在里面吧。

“真的吗？”

族长的位置就由我来接受。

“千真万确，我有过目不忘的记忆力。只是具体在哪本典籍上，我记得不太清楚。现在去藏书阁找，似乎也来不及了。”

“我相信你。”父亲此时已经是死马当活马医，直接向着门口走去。“青铃，谢谢你。”

“希望您能够成功。”青铃颇有礼貌地低一低头。母亲一直都呆呆地看着冷静的青铃，这个孩子表现出来的不是正常孩子的样子，而是一种让人浑身发麻的深厚城府。

“母亲，请好好休息吧，我也要继续看书了。”

这样无用的父亲，快点去死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