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五十章 故地重游

这么多天的奔波劳累，最后他们到了一处小山丘。马车在山脚下停了下来。

云少天与云素走在前面，文翎依旧跟在后头。

那驾马的男子犹豫了一下然后也跟了上来。

四人沿着一条小路蜿蜒而上，不一会儿就看见远处有一间茅屋。

云少天一路沉默，云素也没有说话，文翎就跟着他们上去，到了茅屋前，文翎这才发现这间茅屋很是破旧，本就不大的小门已经腐朽，屋顶上破了一个很大的口，屋子虽然是被篱笆围成一圈，但篱笆也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

风一吹，门板吱吱作响，落下细微灰尘，一眼就能看明白是很久没有住过人了。

云少天站在篱笆前，神情专注地望了这间茅屋许久，之后才从一旁的小道走了进去。

屋子内落满了灰尘，一推开门，就能闻到里面陈旧的味道。

云少天走了到里面的一张桌子旁，伸手轻轻抵着那张桌子，低声道：“净儿，云大哥，回来了。”

他的声音低沉得很，夹带着些许哀愁，似东流水，一发不可收拾。

云素没有上前，她的脸上似乎也有着些许忧伤，朝着文翎和那名男子示意了一下，随后三人就出去了，留下云少天一人在里面。

文翎出去后回过头看了一眼里面的人，跟着云素走到篱笆外。

这时云素回过头又问了文翎之前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还要跟过来？”

文翎一愣，有些磕绊地问：“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云素的表情淡淡的，她说：“明明在那世源村的时候，我们就给了你逃跑的机会，为什么不离去，反而还有跟过来？”

文翎迟疑片刻，才恍然大悟道：“原来你们那个时候想放我走啊？”

云素：“……”谁会让一个人质那样自由，不受看管？！

文翎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无辜地笑道：“我不知道啊。”

云素再次沉默。

文翎知道这几天来，云素的态度发生了一些变化，所以在她想起云少天的时候，文翎就壮着胆子问云素：“那个，你能跟我说说这儿是哪儿吗？还有……云……将军的事。”

云素瞪了文翎一眼，文翎吓得立马拿手挡住脸，心道：“惨了惨了，果然还是不应该问的。”

谁知文翎忽然听到云素叹了口气道：“说说也无妨，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这个地方并没有什么名字，它独处这一片山头。若真要寻个名称呼它，那大概也可以说是世源村。

这个地方是元净的故居。从前元净还未与云少天相识的时候，就是与她的母亲住在这儿。元净是侠士之后，在她的母亲去世后，就外出游历。

也就是在那次的游历中，她遇见了云少天。那时的云少天年轻气盛，只带了寥寥数人就去剿灭山贼，不料山贼诡计多端，害得云少天负伤而逃。后来被元净所救。

两人趣味相投，成了好友。之后云少天离开元净，回到了朝中。

等到他成了少将军再次遇见元净的时候，却发现她已经被废去了一身武艺，身上也落下了病根，所以身子一直孱弱得很。

再细问之后，他才知道原来是元净母亲的师妹一直记恨着她的母亲，在找到她之后，就将对她母亲的恨意发泄在了她的身上。她不知道他们上一辈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父债子还”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所以那时她并没有多做挣扎。好在那人也没真正狠下心，只道是：“此后莫要再涉江湖。”

说完也就离开了。元净的性子并不适合江湖，因此就算被废了武功，她也没有再寻人报仇，只道是找个安静的地，了却此生。

然而她又遇到了云少天，两人在先前的相识中就有了情谊，此于是再次见面与相处，就让情谊愈发浓厚。

后来元净就带着云少天回到了这儿，两人返程的途中救了云素。元净见云素孤身一人，实在可怜，就将她收为义女，于是就成了一家三口。

再后来，锦阳王的双亲铸成大错，云少天就离开了这儿。元净在云少天离开的第三天将云素托付给世源村一间客栈的老板后也离开了。而那间客栈就是现在的双书客栈，不过已经再没有那个故人了。

至于接下来故事，文翎是知道的。

元净被抓做人质，死于战场，云少天败了那些叛贼，成了赵国的大将军，此后数十年皆是这个响亮的名号。

之后文翎又问了一些问题，在一问一答中，文翎知道了在元净死后，云少天就来接她，但是因为先皇的旨意，云少天没办法将她带入云府。同时也正是因为她是云少天跟元净相处的点点滴滴里唯一留下的一个足以看得见的回忆，所以云少天并不是很经常来见她，怕是睹人思人。

而关于云素是怎么变成屠炉门的杀手，云少天又为何要造反的事情，文翎倒是没有问出来。因为在她打着擦边球问这两个问题的时候，云素立马就除了沉浸于回忆的状态，一脸警惕地瞪了文翎一眼后就什么话都不愿意再说了。

文翎摸了摸鼻尖，觉得来日方长，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的好。

但是现在看来，云少天回到这儿，想来也是为了元净。

等等，元净？

文翎的反射弧长了许久，这才反应过来原来那时去元府见的逝世之人，并非一名男子，而是一名女子，倒是自己误会了。这一恍然，让文翎觉得有些窘迫。

不过见云少天这般情深义重，倒也是难得，只是在此之外又有些心疼那温柔贤淑的云夫人。只是文翎并不知道云少天在后来到底有没有喜欢上云夫人，所能知道的只是他心里一直都有过一名女子，从未放下过。

那么，他造反，是不是就是为了元净呢？这个问题，看来得要他自己说出来才可以。

文翎和云素还有那驾马的男子在外面等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之时，云少天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看了文翎和云素一眼，道：“去那儿吧。”

云素道：“是。”

文翎虽然不知道那儿是哪儿，但还是乖乖闭嘴跟了上去。

他们绕过那个茅屋，朝另一边走去，没走几步就看到了被高高的杂草覆盖着的墓碑。

墓碑上刻着一个人的名字，也就是元净的名字。

云少天站在墓碑前，轻声道：“许久未来见你了，你还好吗？”

这句话自然是没办法得到回答的，但云少天仍是自顾自地说着。

他说了很久，文翎一开始还感叹着他的感情，但不小心就失了神，等回神的时候，就听见云少天道：“我做错了一件事。追名逐利，妄图想要改朝换代。”

文翎听到最后几个字，一下子就精神了起来，睁着眼睛仔细地听着云少天说话。

可是云少天也就只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是为何要做这样的错事，如何做这件错事，他都没有再提，很快就转移了话题。

文翎心道，难道是不愿意让元净知道他的所作所为吗？那为什么还要说出来。就算元净不觉得吊胃口，可她……

会觉得吊胃口啊……

在云少天絮絮叨叨说了许久之后，云少天才告别了元净。

又回到茅屋前时，云少天道：“今晚就在里面休息吧。”

云素点了点头就先进去了，而那驾马的男子也跟着进去。文翎站在门口，看见里面已经是被人打扫干净，想来之前只有云少天一人留在里面，应该是他打扫的。

正当她要走进去的时候，站在她身后的云少天开口道：“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这样做的理由？”

文翎一愣，随后转过身，老实地点头。

确实，她非常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文翎知道，有的时候，利欲熏心，做出一些事来是完全不需要理由的，可是她还是想知道云少天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是因为他是云飞的父亲，所以文翎不希望他是因为贪权谋利想要吞下赵氏江山才这样做。

如果可以的话，文翎宁愿他是为了那个理由。

“是因为元净夫人吗？”

文翎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云少天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笑了两声后，他才停下，道：“我，也希望是为了净儿。可是，并不是，是为了我自己而已。”

“拥有兵权的人，怎么会甘心为他人卖命呢？拥有实力的人，怎么会愿意被人压下底下呢？”

他反问了两个问题，听得文翎险些吐不出半句话来。

文翎费了很大的劲才艰难地说道：“那，你有没有，有没有想过云飞？还有云夫人？万一，万一失败了，可是会株连九族的啊……”

云少天沉默片刻，开口道：“是我对不起他们。”

一句对不起，两句对不起，却还是没办法改变他一时的鬼迷心窍。文翎忽然觉得自己真不应该去探究他的真实原因。

如果是为了已经死去多年的元净，想要报复整个皇室，或许还能算是无可厚非，情有可原。

可如今，所能知道的是，这件事与元净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为了他自己。

文翎忽然觉得或许元净逝世已然是件好事，而云少天没有再元净面前说出为什么这样做的理由也是正确的。这样就不会有一个失望的人。

如果可以的话，文翎真希望云飞和云夫人都不会听到云少天的这番话，这般，他们必然会认为云少天是有苦衷的，这般，他们也必然不会真正失望吧。

文翎沉默许久，深深地看了云少天一眼，再也吐不出什么话来，转身进了屋去。

云少天站在屋前，重重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