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四十五章 红尘往事

太子府内，淡淡灯火，静若无声。

一人负手立于堂前，背影清冷肃然。他就那样站着，没有任何动作，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屋外一阵清风拂过，树上新叶簌簌作响，与此同时几道稳重的脚步声陡然响起。

那人仍是没有回头，待脚步声停止后，他才开口道：“带来了？”

他转过身，目光泠泠，扫了一圈来到自己面前的四个暗卫，最后将目光停留在了被暗卫带进来的青衣女子身上。

那女子面容姣好，可脸上却是毫无生气，她闭着眼，看起来好像是昏睡过去。

“将她弄醒。”

“是。”其中一个暗卫伸出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轻轻从脸颊两旁掐开女子的嘴，将药丸塞了进去，接着就将女子的下巴一抬，似乎稍稍使了点内力，那粒药丸就顺势从滑落喉咙内。

暗卫收了手，男子仍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女子。

女子服下药丸后过了片刻，忽然连着咳嗽了许久，她睁开眼，眼里尚未寻得焦点，看起来有些懵懂迷茫，有些楚楚可怜。

她咳了好一会儿才止住，她抬起头，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男人，身子不由是瑟瑟发抖，颤抖着声音道：“殿、殿下……”

赵岩低头看着她，眼里满是失望与冷漠，他冷声道：“是你一直帮着云少天？”

“我、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赵岩眼一眯，带着些许危险，道：“师妃妃，你可真让本宫失望！”

他道：“你是对本宫将你赶出太子府所以这般怀恨在心是不是！你陪在本宫身边也有许多时日，你应当知晓本宫最讨厌的就是算计之为！”

“殿下，殿下，我并非有意为之，我，我……”

师妃妃泪流满面地跪在地上，四个暗卫早在她醒来之际就退出房内。

她慢慢挪到赵岩身前，伸手抱住赵岩的腿，哭道：“妃妃……妃妃不愿如此，是妃妃听信他人之语，才会由此过错。”

赵岩沉默着，他知道妃妃为何会变成这样。

在听到云素说起元府的时候他就派袁一去寻，而后果真发现一处偏僻之地竟真有这样一处府邸，而那时，师妃妃竟是出现在了那府邸之中，于是将她带回。当时她一直挣扎吵闹着，所以段念就直接给她为喂了药。

之后赵岩在派人处理完与云少天相关的一些叛贼之后，就来查问师妃妃与云少天的关系。其中还涉及到了另外一个人，那就是在婉妃住所找到的昏迷不醒的莺婷。

但在此之前，洛云羽醒了过来，于是赵岩就先去了灵旋宫。皇上也同样安然无恙，解救后一直在洛云羽身边陪着她，应凌也依旧在洛云羽身边照看着，而洛云天先前也来看望过洛云羽一次。

当洛云羽和皇上知晓了赵岩派人去寻找那府邸，就想起了一件事，于是两人就告诉了赵岩。

原来那元府的主人是一名名唤元净的女子。这女子当年是云少天的心上人，元府亦是云少天送与元净的。

后来锦阳王的双亲叛变，云少天被派去讨伐锦阳王的母亲所在的异国，将元净托付于皇上和洛云羽。两人便日日夜夜派人在元府外严加看守。洛云羽更是一有时间就去元府探望。

那时不仅是朝廷动乱，民间亦是混乱一片。大事小事都纷纷一涌而上，朝堂后宫更是人心惶惶。皇上忙于朝政，洛云羽安抚后宫，两人一时忙的不可开交，也就疏忽了一些，结果造成之后的意外。

元净身子并不怎么好，在这非常时期又是生了病，当时别无他法洛云羽就是唤来御医诊治。

不料那锦阳王的母亲不知道从何得知这样消息，也知晓元净对云少天的重要性，想借她来威胁云少天，就派人除去了那名御医，寻得良机伪装混入元府，将元净头偷偷地从元府带了出来，手段瞒天过海，无人知晓，待洛云羽反应过来的时候，元府之中已经不见元净身影。

她派人寻了很久，可一直未能寻得。

而后来她才知道当时元净已经被带去战场的路上，之后就如锦阳王母亲所算计那般送到了敌营，欲要威胁云少天。

那元净并非一般女子，不知要的什么方法，在抵达敌营的那一天，就成功脱了身，还搞到了敌营的一些情况。

她穿上敌军的兵服，从敌营逃出，前往云少天处，被当做奸细抓了起来。之后好在被云少天看见了，这才保下一命。

可是造化弄人，在云少天与敌军的最后一战中，元净为了保护云少天，为他当下一刀，最后死于战场之上。

赵岩听闻，若有所思道：“莫不是云少天正是因为如此才决意起兵造反？这样也说不通。时隔数年，如今才要谋反，不应该。”

皇上应道：“朕亦是如此认为。当时动乱也已结束。你母后为元净之死自责许久。云少天从战场上回来也再没有同我们说过一句话。后来尘归尘，土归土，一切皆成了过往，云少天也接受了先皇的旨意，迎娶了楚氏为妻。”楚氏也就是云夫人。

赵岩沉默着，心头似是好不容易散开了一层浓雾，却还是看不清楚云雾后究竟是何情况。

他屏息片刻，道：“此事还需找到云少天方可知晓。”之所以会深究云少天谋反之由，也不过是希望云飞能够知道他父亲为何会这样做。

若是无法得知云少天此举之由，想来云飞心中定然会一直怅然。

不管云少天会不会给出理由，也不管是什么样的理由，赵岩只希望云飞能够有一个知晓其父行为的机会。

所以他一定要理清所有的事端。

之后他又与皇上皇后交谈一番后就退出了灵旋宫，随即就让人将师妃妃带到太子府，准备一问她与云少天是何关系。

而此时师妃妃却道是听信了旁人之语才致如此，心头隐约此事还有另外一人掺和着，便是冷声问道：“谁？”

师妃妃大概已经想要鱼死网破，想都不想，就说：“是莺婷，一切都是莺婷！”

赵岩皱着眉头，没有说话。

“信我，一切都是莺婷。她知道我被云少天带走后，就派人送信与我，让我跟她一起合作！她说只要我与云少天勾结，再乖乖听她的话，就可以将文翎除去！这样就可以，就可以独占你了！”

赵岩闻言眉头锁得很紧，他低头看着师妃妃，心中暗叹一声。

师妃妃低声哭泣着，喃喃道：“我只是，我只是太喜欢你了，所以，所以才会……”

赵岩从前只觉得这个女子安安静静，与官宦女子并不一般，是值得一谈的好友。她总是陪着自己下棋，看着自己练剑，而他也总是听着她弹琴，听着她说起江湖趣事，曾觉得有这样的红颜知己也是好事。

可后来，后来遇见了文翎，仿佛改变了什么。面前的这名女子不似初见那般心思单纯，暗中作怪，而他也有所改变，在意着文翎，不愿意她受到伤害。

所以他将师妃妃赶出了太子府。本是想着江湖之人，应当回归江湖，或许对师妃妃而言，才是一个好的结果。在后宫这样的大染缸里，最终会失了她的本性。

可是他没想到，就是这样一个并不怎么起眼的江湖女子，一旦为了心底的执念，便是会真的铸成大错。

师妃妃低声哭泣了许久，赵岩也任由她哭泣着，等到她哭声渐止，赵岩这才开口道：“师妃妃，多谢你从前陪在本宫身边。”

师妃妃闻言一愣，抬头看他，她的脸上挂着泪痕，呆呆地听着赵岩说着接下来的话。

“可惜你终是误入歧途，不仅想要伤害皇室之人，甚至扰乱朝政，助纣为虐，实在是大错特错。本宫念在旧情，不会取你性命。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今后你便去往西北边境，永远不准踏入皇都半步。”

“永远……”师妃妃听见了这句话后，身子像是没了力气一般趴在了地上，她的双肩微颤，脸朝着低下，过了许久，哽咽地回答：“谢……殿下，不杀之恩。”

她不管做了什么，在赵岩这儿得到的永远都不会是一份爱意，甚至连一份恨意也得不会。

对于赵岩而言，她只是一个陪着他走过一段时光的过客。他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而自己，暂离了红尘，总归还是要往红尘里去。

不管是从前那段红尘路，还是今后的黄土处，她终不会是赵岩心上的那人。

到头来，她也不过是一个江湖女子。

赵岩见她如此，默默叹了口气，伸手打了个响指，之后就落下了方才四个暗卫。

“将她带下去吧。”

“是。”

师妃妃无声亦力地暗卫被拉了出去，赵岩看着她消失在门外，一张脸淡然冷漠极了。

这时袁一走了进来，道：“殿下，莺婷姑娘醒了。”

赵岩道：“嗯，本宫知道了，这就去看看。”

说罢，他一挥袖，跨过门槛离开了那厅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