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六章 大战将至

赵胜醒来之时，早已是天色大亮。

缓缓睁开眼时，只觉得手臂之上有着阵阵暖意。

强撑着身子起来，还有些发胀的眼睛正看到自己侧旁的一道熟悉倩影正靠在自己床沿边儿上熟睡着。

脑海中的记忆并未因着隔夜而变得模糊，反倒是潮水涌来，事情变得更加的清楚，仿佛就在眼前，就在瞬间。

赵莺儿或有所感，懵慫的眼睛缓缓睁开来，正好便与自己的父亲双目相对，一时间，二人虽是沉默不语，但眼眶却已湿润。

接连两天，最为熟悉的人都在猝然之中离世，这纵然是探言司身份的父女二人，依然是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

回忆就是这样，它总是像河水中飘来的杂物一般，有的使人喜悦，有的，却是让人心碎。

“啊.....”赵胜张开嘴来，却是突然发现自己的嗓音竟是变得如此沙哑，仿佛刀刃碰撞之中的刺耳。

赵莺儿紧张的一把抓住父亲的手掌，开口道：“父亲还是多多休息，队伍的事情，女儿已经安排妥当，而且那边接应之人也来了信息，就在这几日光景。”

绝美容颜之上，却是这般惹人可怜，看来这几日，这位佳人，终还是有些承受不住这些接踵而来的打击。

赵胜自然是知道女儿为何突然这般多语，便索性顺着女儿的想法，不去操心，只是专注的感受着自己的身体。

床下传来吱呀的脆响，赵胜略显壮硕的身躯这才缓缓的重新躺倒在床上。

赵莺儿松了口气，示意身旁的手下将饭碗递上来。

“好了，你可以出去了，守着门口，有事禀报一声。”

动人的声音在此刻，却是夹杂着几分不容置疑的坚决，仿佛一个孩童一夜之间成长一般神奇。

那手下自然不会丝毫迟疑，拱手见礼一番之后，便是带上门，走了出去。

屋中，独独剩下这父女二人，女儿端着饭碗，轻轻的吹着气儿，一脸平静的模样。

“爹，女儿已经长大，很多事也可以接手，日后，也是可以为父亲分忧解难啦。”赵莺儿笑着说道，不过任谁也看得出这笑容之中的勉强之意。

赵胜点了点头，既然女儿希望化去自己心中的难过，那身为父亲，便更要让女儿知道，自己已经从痛苦之中走了出来。

“来，父亲尝尝，这是女儿亲手做的，虽是些村中普通之物，但也是味道鲜香。”赵莺儿说着便将手上的汤勺递到父亲嘴边儿，关切的望着。

赵胜吃力的凑过去，缓缓咽下，温度适中，而且味道亦是极为的鲜美，尤其这是自己女儿亲手所做，自然又是另一种感觉在这其中。

终于，在赵莺儿关切的目光之下，赵胜很是“乖巧”的将一整碗饭菜吃下。

轻轻擦去嘴边的饭渍，赵胜终是又缓缓侧躺在床上，定定的看着身旁的女儿，虽是刻意装出的沉稳冷峻，但是这其中的小孩子心性又怎么能瞒得过这位父亲？

“哎~”

一直过了半晌儿，赵胜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儿，脸上满是悲凉之意。

赵莺儿一个激灵，担忧的望着眼前一直以来在自己心中顶天立地的父亲，忍不住还是劝道：“父亲莫要悲伤，虽是全叔和九叔走了，但是你至少还有莺儿，莺儿日后定能....”

赵胜挥了挥手，止住了赵莺儿的话头，低落的开口道：“痴儿啊，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日后能成什么事？我这般模样，赵全和陈九的死是一方面，但另一方面，最为担心的，却是你呀，莺儿。”

赵莺儿不解的望着父亲，心中很是疑惑。

“哎，咱们探言司一直以来便是分为两大派，一者，是那些个皇族之人，他们一直以来，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完全控制探言厅，早先有陛下的支持，和咱们一众高手的拱卫才有了这般平持的局面。现在陛下身子日渐衰弱，此番又是连损数十个一流高手，赵全，陈九，范童等人皆在此列，现在，失了他们的助力，为父只怕日后，咱们这边，只怕会被慢慢的蚕食。”

赵莺儿急忙开口道：“只要有父亲在，咱们就不会.......”

“我？我现在已经是一个废人了！没有内劲，纵然是再玄奥的招法，也不过是人家随手碾死的蝼蚁罢了。”赵胜忍不住激声道。

终还是不忍心看着女儿这般担心的样子，赵胜一阵“发火”之后，却是缓缓地平静了下来，淡淡的说道：“咱们北厅的事日后我会奏明陛下，你不用多管，我也不希望你来管，明白了吗？”

“父亲.......”

“珍妃娘娘一直以来便有意撮合你和七皇子的婚事，我也觉得七皇子为人不错，而且最为重要的一点，便是七皇子殿下一直远离朝堂，这次的皇位之争不会被波及到，是一个好的归宿，我会回去和珍妃娘娘奏明。”赵胜不容置疑的说道。

“父亲.....女儿不嫁，女儿愿一生陪在父亲左右，帮助父亲。”赵莺儿焦急的喊道。

“胡闹！女孩子家家的，就只会任性乱来，看来是为父多年以来将你管的太过空泛，这才让你有这般想法！”

“父亲，九叔生前便是一直希望能够光复咱们北厅的荣耀，这是九叔的心愿，恕女儿实难从命！”赵莺儿坚定地说道。

“你！”赵胜怒气冲冲的指着眼前的赵莺儿，指尖忍不住颤抖着。

“扑通”一声，赵莺儿早已跪在地上，眼眶中渗出热泪，已是哭的梨花带雨。

“父亲，莺儿虽是女儿之身，但是一直以来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光复我北厅荣耀，这是九叔的夙愿，便也将是莺儿日后的追求！”

“这件事，由不得你！”赵胜决然的喝道。

.......

正当屋中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屋外却已是乱做一团。

一阵急促脚步直朝着这边而来。

“咚咚咚”的一阵屋门敲击的声响，一个手下已是急忙跑到屋外，候着里屋之中，头领的召唤。

赵胜此刻还在气头之上，听到屋外的敲门声，恨恨的喝道：“进来！什么事！”

“回禀大人，村外十里处发现一支西蜀骑兵队伍，正向着这里奔袭而来，看着人数，不再二百之下！”

赵胜心中暗骂一声，好不容易摆脱追击，得以喘息，却是又如俯身之蚁甩之不去。

一股脑直起身来，虽是还有些虚弱，但是却已然重新变作当初那般果决干练。

“通知下去，所有人不得妄动，这些人应当也是路经此地修整，看看他们的动向再说。”

“诺！”那手下赶忙又是离开，脚步匆匆，却是上了刚刚的那般慌乱。

赵莺儿亦是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的望着屋外，将手上的长剑紧紧攥住，开口道：“父亲，孩儿这就前去指挥。”

赵胜淡淡道：“不必，你在这里等着，若是事情有变，我会安排人送你回临江。”

“父亲莫要这般低看女儿，九叔不再，女儿也要在这战场之上，将九叔所教尽皆用于其上。”

一言说罢，竟是头也不回的向着屋外走去，丝毫不理会身后赵胜脸色的怒意。

待到赵莺儿离去，赵胜脸上的怒色这才渐渐的转为无奈，低声叹了口气，摇着头向屋外走去。

看来陈九的死，对于莺儿来说，绝不像表面这般不显波澜，她变了，变得更为坚定，更为固执。

像当年的陈九，更像当初的自己。

.......

距离鱼定村不远处的官道之上，一支队伍此刻正在悠然的缓缓策马慢行其上。

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正策马走在队伍最前边，蓄着胡子，看上去三十多岁的样子。

“大人，这周边儿的村子都已经找过了，连一点儿踪迹都没有，校尉大人是不是有些多心了？”一旁一个小将嬉皮笑脸的说道。

“混账，背后议论校尉大人，你是想吃军棍了吗？”这将领面色正峻，言语中没有一丝感情。

“嘿嘿，卑职不敢，这不也就对表兄你抱怨两句嘛，你也是知道的，这外人面前，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事儿啊？”看得出，这个小将平常便是这般。

“第一，这种事乃是军令，无论在什么地方都不可以触犯，第二，军营之中无父子，无兄弟，你该叫我副校大人，明白了吗？”那副校淡淡的扭过头，望着身侧的小将淡淡的说道。

“是，副将大人。”小将无语的望着身边儿的这位“表兄”，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

那中年副将这才淡淡的点了点头，缓缓开口道：“前边儿是什么村？”

一个向导赶忙小跑着到跟前，紧随在马边儿，陪笑着道：“回军爷，前边儿是鱼定村，人口不多，而且村子很小，若是大人想要歇脚，还是换个地儿吧。”

“通知下去，进了村子给我仔细的搜查，若是这个村子也没有发现踪迹，咱们便原路撤回。”

“诺。”身后一众将兵欢呼着喊道。

劳累四五日，众人早已是人困马乏，如今这样的苦日子终于有了盼头，又怎么会不兴奋？

刚刚那个年轻的小将偷笑着加快了些许马速，使得身后那一行骑兵也是速度加快了不少。

一旁的那个副校始终冷着脸，但看到自己这个表弟这般，也只能无奈的加快马速，使得整个队伍，也是随之而加快不少。

算算路程，估摸着再有三刻钟左右，便是会抵达鱼定村。

不过看着这些骑兵目前突然之间加快的马速，只怕是不到三刻钟，便是会抵达鱼定村村口处。

.........

“轰轰轰”的马蹄震地声响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官道之上显得格外刺耳，不仅近旁路上小树沙沙的摆动着，更是使得大老远探看着的北齐探子早已闻到了风声。

一直俯身倒在官道两旁的草丛之中的北齐探子们，待到确定路上的西蜀骑兵走后，这才缓缓的一个接一个的冒出头来，淡淡的望着一直往鱼定村疾驰而去的骑兵队伍。

“你去抄刚刚来时的近路回去，速速通知大人撤离，看着方向，这支队伍的目标一定就是鱼定村，我会想办法骚扰一番，快去！”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狞声喝道。

“大人，还是你去......卑职在此......”

“少他娘的废话，你要是可以，我也不会让你回去送信儿，快点儿滚蛋。”横肉男子不耐的挥手打断，气冲冲的喝道。

那探子看着自家大人这般，自然是知道劝说不动，只好悄悄地向后退去，找到自己隐藏在不远处的马匹，翻身上马，一夹马肚，策马奔走。

站在原地的横肉男子随意的向身旁望了望，估摸着差不多了，便是领先一步，向着不远处的马匹走去，带着十几个手下，直随在西蜀那支骑兵的身后。

众人虽是知道这般前去拖延，无疑是在送死，但队伍之中，却是毫无畏惧之色，有的，只有对于死亡的无视。

自从进入探言厅后的第一天，他们便是知道这条命随时都会因着任务而失去，所以，时刻准备之下，自然心中平静如水。

横肉男子策马疾驰，手上的长弓紧紧的贴在手臂内侧，没一会儿功夫，便是看到西蜀刚刚过去的那支骑兵。

动作娴熟不疑，迅速抽出箭袋之中的箭矢，搭弓瞄准，出手间更是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自信之感。

“嗖”的一声，箭矢迎风而去，发出一阵刺耳的响动。

说时迟，那时快，便见一声惨叫，从西蜀骑兵队伍之中传出，重物落下的声响下，一个士兵便是仰躺在地上，背部正中心处，一支箭矢颤抖着摇动。

“吁”

一众西蜀骑兵赶忙勒住马绳，转过马来，便要向着身后的一众北齐探子追杀过去。

“都回来！”

一声暴喝，使得众骑兵醒悟过来，赶忙止住马，静静的等待队伍之中那个副校大人发令。

“表......大人，我带人去宰了这群家伙！”副校身侧，骑在马上的那个小将义愤的喊道。

“看来咱们还真的走了大运，鱼定村之中定然有着大鱼，不然这些人怎么会不要命的在这里拖延咱们？”顿了一顿，便又大声喝令道：“全军听令！举盾向后，不要耽搁，速速赶往鱼定村！”

“诺。”

随后便是看到一众蜀骑“刷刷”的从马背上举起铁盾，护在身后，防备身后那群北齐探子的冷箭。

“驾！”

领头的副校策马向前，便是先行朝着鱼定村而去，速度快了不止一倍。

身后三百骑兵亦是随之而行，速度迅速，不负兖州铁骑的盛名。

......

西蜀骑兵身后远处，刚刚那队北齐探子们已是射过一轮箭雨，不过效果却是很差，蜀军有了防备，便是战果寥寥。

“大人！”

“我看到了。”横脸男子摆了摆手，淡淡的说道。

“这里距鱼定村可是不远了！”一旁的手下焦急的说道，脸上满是慌乱。

横脸男子紧了紧手上的马绳，拨转着马头，狠厉的喝道：“既然这么瞧不起咱们，那咱们就冲锋给他们看看！老子不信你们还不来动我！”

“铿”

手中长剑直指西蜀骑兵方向，大喝一声：“为我大齐！”

“铿”

“铿棱”

“噌”

......

“视死如归！”一众北齐探子高喊着口号，便是宛如决堤之水一般，直向着西蜀骑兵的身后冲杀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