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黎明之前（二十五）

“肖副监狱长，真的要好好谢谢您。如果没有您，没有监狱方面的鼎力相助，这个乔凯是不会这么容易就交代犯罪经过的。谢谢，谢谢！”在海福监狱办公楼肖刚的办公室里，三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王世海拿着肖刚递给他的乔凯的提审笔录，先是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然后，有些激动的握住肖刚的手，高兴的说道。

“王大队长客气了！协助地方执法机关侦破案件，是我们监狱方面的责任之一，也是我们应尽的义务。所以，王大队长就不要客气了！” 肖刚一边给王大队长等人倒茶，一边笑着继续说道：“王大队长，谢的话就不要说了，但我有两件事情请您帮忙，不知大队长肯不肯答应呢？”

说到这里，肖刚坐回到椅子上，看着王世海笑着问道。

“肖监狱长，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您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们正不知道怎么感谢呢！所以说，只要是不违反政策，而且我王世海的能力能做得到，一点问题都没有！肖监狱长，您请讲！”听完肖刚的话，王世海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香烟给肖刚发烟，一边笑呵呵的回答着肖刚的话。

“第一个问题是这样的！”接过王世海递过来的香烟，肖刚一边点火吸烟，一边接着说道：“今天是乔凯刑满释放的日子，可刚刚走出监狱大门，又被您们关了起来。一个已经在监狱关了六年的服刑人员，日思夜想，天天盼着刑满释放、回归社会、重获自由的这一天。可当这一天来临的时候，希望却变成了失望，这对于乔凯来讲打击实在是太大了！”说到这里，肖刚停下话题看着王世海。

王世海冲着肖刚点点头，并示意他继续。

“乔凯的家庭状况有些特殊。在他犯罪入狱后不久，他的妻子就与他离了婚，只有四岁的儿子由他的老父亲抚养，一老一小的让人可怜。就在刚才，监区的民警给我打了电话，说他的老父亲和儿子在得知他今天刑满释放的消息之后，早早的就到了监区，带着衣服和一大堆吃的来接乔凯回家。但现在这种情况，没有您们的允许，我是不会让他们见面的。所以，您看看，能不能看在乔凯能主动配合您们调查的面子上，让这爷三个见上一面？”说到这里，肖刚微笑着看看王世海，等待着他的答复。

听完肖刚的话，王世海有些为难的看了看他说道：“肖监狱长，按照国家法律规定，在案件尚未侦结之前，犯罪嫌疑人是没有权利见家人的，以防止他们……”

“王大队长，您不要说了。对于法律的规定我是知道的，只是觉得这爷三个确实可怜，才不由自主的向您提出了这个不合理的请求。所以，就不为难您了！”没等王世海把话说完，肖刚便打断了他的话，冲着王世海不好意思但是的笑了笑。

“不，肖监狱长，您不要这样说。”看着肖刚尴尬的冲着自己笑的样子，王世海也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们是执法人员，按照法律办事是正确的。但是，我们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办事情还要看实际情况吗！乔凯能主动承认自己的犯罪事实，如实的交代了自己的犯罪经过，这种积极配合的态度还是值得肯定的。再加上他特殊的家庭状况，我们不得不考虑您刚才说的话。这样吧，等会儿我们去监区提乔凯，您跟我们一起去，我们安排个时间，给乔凯开个绿灯，让他和自己的老父亲及儿子见上一面，一是对他主动认罪的行为的一种肯定，二是体现我们公安人员文明执法、人性化执法的宗旨。肖监狱长，您看怎么样？”

“太好了，我代表乔凯一家人谢谢您！”听完王世海的话，肖刚笑着看看他，一边道谢，一边笑着说道。

“肖监狱长，您再说第二件事情吧，看看我有没有这个权力解决！”王世海看看肖刚，认真的问道。

“这第二件事情可是件大事，希望王大队长能认真考虑。”说完话，肖刚神情严肃的看着王世海：“在接到贵局的情况反映之后，我们监狱方面立即着手做乔凯的思想工作，让他主动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经过我们的努力和乔凯本人的思考，他主动的交代了那起抢劫案的细节问题和自己的犯罪事实，同时还交代了公安部门尚未掌握的一些情节。根据这个情况，在对乔凯的定罪量刑时，公安部门是不是按照自首情节对待？这是您们公安部门办案要掌握的东西，我们不太熟悉相关的法律规定，但我们希望贵局能够考虑。”

说到这里，肖刚一脸严肃的看着王世海。

听完肖刚的话，王世海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在思忖片刻之后才看着肖刚，认真的说道：“乔凯参与发生在三林市的这起抢劫案的事情是我们公安部门预先掌握了的。按照这一事实，乔凯并不具备自首情节。但我刚才看了他的提审笔录，在这份笔录上，乔凯确实交代了我们公安部门尚未侦查到的一些情况。如果这些情况经调查属实，一定会为我们顺利破案、抓获犯罪分子提供很大的帮助。为此，他乔凯是为我们破案立了功的，就有自首情节，我们会依照法律，向检察院、法院反映这个情况，为乔凯争取立功减刑的机会。但是，说句实在话，肖监狱长，我现在还不能答应您，保证能给乔凯争取到这个机会，这要我们在接下来的侦查工作中，对乔凯反映的情况进行查证之后才能决定。”

说到这里，王世海微笑着看着肖刚。

“没有问题。对于这件事情我们只是给贵局提一个建议，是否可行，您们根据案件侦查情况来决定吧！”肖刚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接着对王世海说道：“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们去乔凯服刑的监区吧，时间长了出个什么意外就不好了！”

“好的，我们现在就走！”听完肖刚的话，王世海站起身来，和几名随行的公安人员走出了肖刚的办公室。

当肖刚和王世海一行驾车赶到十二监区的时候，监区长赵来元正在办公大楼门口的停车场等他。

见肖刚下车走了过来，赵来元赶紧迎上前去，匆匆忙忙的给肖刚敬了个礼之后，着急的对肖刚说道：“肖监狱长，您可是来了，我的探监室快成一锅粥了！”

肖刚冲着赵来元回了个礼，然后指着身后的王世海介绍道：”这位是三林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大队长王世海同志，是专门来提乔凯的！”说完，又给王世海介绍着赵来元：“王大队长，这位是乔凯服刑的十二监区监区长赵来元同志。正是因为他的努力，才让乔凯自觉的张开嘴巴，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王大队长，欢迎欢迎！”赵来元迎上前去和王世海握了握手。

迎着赵来元伸出的手，王世海赶紧迎上前去，握着赵来元的手说道：“赵监区长，谢谢您对我们工作的大力支持！”

等两个人寒暄完毕，肖刚赶紧对着赵来元问道：“你刚才说你的探监室快乱成一锅粥了？怎么回事？”

“乔凯的父亲带着孙子一大早就来了，给乔凯带来了出监穿的衣服等物品。坐在探监室里就问我什么时候放人。没有接到您的指令，我不敢把乔凯余罪被发现，今天要由公安部门带走的事情告诉他，怕老爷子经不住打击，一下子昏过去或者发生点别的意外怎么办？你们一直不来，老爷子着急的给我上开了法律课，说是我们超出了法律规定的放人时间，还要到有关部门告我们！”说到这里，赵来元无可奈何的冲着肖刚摊摊手。

“哈哈哈哈，这也难怪。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放人，人家老头能不生气吗？让你讲理由你又不讲，无缘无故的把人家关在里面，无论是谁也会讨个说法的！”肖刚看看一脸无奈的赵来元，先是哈哈一笑，然后说道。

“不是我不想说，是不能说。老头千盼万判，好不容易盼到儿子刑满释放的这一天，现在又出了这样得到事情，如此沉重的打击他能经得住吗？如果经不住，出点什么事情我怎么办？还有乔凯那个儿子，一个劲的扯着爷爷的衣襟嚷嚷着要爸爸。唉，看着那个场面，心里酸酸的不是个滋味！”说完话，赵来元不由自主的唉声叹气起来。

听完赵来元的话，肖刚无可奈何的看看王世海，然后摇了摇头：“现在虽然不是一人犯罪、株连九族的年代了，但一人犯罪，全家遭殃却是个现实。乔凯这个王八蛋，因为犯罪毁了这个家庭不说，让一家老小跟着他提心吊胆。就拿眼前这件事情来讲，不说又有什么用呢？事实就在面前摆着，即便是现在不说，早晚还不是一定要说？莫名其妙的把他儿子抓走，老人家不是更受不了啊？走吧，带着我和王大队长去看看！”

说到这里，肖刚冲着赵来元摆摆手，然后和王大海一起向监区探监室走去。

三个人走进探监室的时候，只见一位年近七旬的老者手里牵着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正坐在椅子上和监区的狱政干事马磊磊发着脾气：“按照你们《监狱法》的规定，服刑人员在刑满的当日凌晨零点必须放人，可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上午十二点了，你们还把人关在监狱里，又不给我一个满意的说法，这叫怎么回事？监狱是执法机关，你们执法犯法，怎么能够教育改造好服刑人员呢？我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但我还是懂一点法的。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能讲出一个理由说服我也行，否则，就这样磨磨唧唧的把人无缘无故的关在里面，我是会告你们的！”

说到激动处，老人家竟然对着马磊磊拍起了桌子。

看着老人家暴跳如雷的样子，马磊磊急的脸红脖子粗，但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一边安慰着老人，一边着急的回头往外看，心里念叨着：监区长，肖监狱长，您们二位赶快来吧，要不然我可就撑不住了，这老爷子的脾气太大了！

正在马磊磊着急的手足无措的时候，肖刚和王大海、赵来元先后走了进来。

马磊磊见状，赶紧拉着老人家的手，指着肖刚说道：“老人家，这位是我们海福监狱的副监狱长，有什么事情您问他吧！”

说完话，马磊磊就像胆小怕事的孩子一样，躲到了肖刚和赵来元的身后。

“老人家，我是海福监狱副监狱长肖刚。由于有点事情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一些，让您老人家久等了！”肖刚先是皱着眉头，瞪着眼睛看了一眼马磊磊，然后，快步走上前去，微笑着握着乔凯父亲的手陪着不是。

“哎呀，总算来了个说话算数的人！肖副监狱长，您告诉我，乔凯这个混蛋是不是今天刑满释放？我老汉不会记错了日子吧？”乔凯的父亲握着肖刚的手，眼里含着泪水，看着肖刚问道。

“老人家，您没有记错，乔凯应该今天释放。”肖刚冲着老人家点点头说道。

“既然是今天刑满释放，可为什么到现在还不见他从大墙里面走出来？难道是他犯了什么错误，你们监狱不放人吗？如果是这样，也应该给我一个说法呀，要不然，我都快急死了！”说到这里，老头有些着急的跺着脚。

肖刚看看老头儿，又看看赵来元和王大海，然后看着他手里牵着的小男孩说道：“哎吆，这是乔凯的儿子吧？长的好帅啊！这样吧，老人家，我跟你商量一件事可以吧？”

说到这里，肖刚看着老人家，征求着他的意见。

“肖副监狱长，您别这么客气，有什么话就讲，我老汉也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老人家冲着肖刚点点头说道。

这时，站在赵来元身后的马磊磊心里不高兴了，暗暗地想：一个七十多岁的老汉也知道副监狱长的官比我大呀？同样是因为一件事情，跟我和肖副监狱长说话的口气却截然不同！唉我，这个社会呀……

“你这样，把孩子交给我们的警官先替您看一会儿，我跟您汇报一件事情，您看可以吗？”拖了一把椅子坐在老人的面前，肖刚耐心的说道。

老人家先是一犹豫，然后点点头：“可以，有什么事情您就说吧！小宝，跟着这位小警察叔叔出去玩一会儿，我跟这位伯伯说件事!”

说到这里，老人拍拍乔凯儿子的头，指着一直躲在赵来元身后的马磊磊说道。

肖刚赶紧冲着马磊磊挤挤眼睛。

马磊磊走到小孩的面前，拉着他的手说道：“走，跟叔叔出去玩，让爷爷他们说事情！”说完，拉着乔凯的儿子走出了探监室。

见马磊磊带着孙子走了，老人家看着肖刚说道：“肖副监狱长，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是不是乔凯这个混蛋在监狱里犯了什么错误了？要不然，您们怎么到现在还不放他出来？您说吧，到底是什么事情？”

说到这里，老人家一边用手抚摸着房放在桌子上的、给乔凯买的一套新衣服，一边有些担心的看着肖刚说道。

见马磊磊带着乔凯的儿子走出了探监室，肖刚往老人家身边凑了凑，先是把一支香烟递到他的手上，并打着打火机给他把烟点上，然后说道：“老人家，您猜对了，乔凯确实是犯了错误，而且是一个不小的错误！”

“你看怎么样？我就知道这个王八蛋不安分，肯定是做了什么错事。唉，肖副监狱长，我老汉教子无方，让您见笑了呀！”说完，老人家不好意思的对肖刚说道。

“老人家，千万不要这样说。他乔凯自己不争气，与您有什么关系？这样吧，我给您介绍一下！”说到这里，肖刚指着坐在自己身边的王世海说道：“这位是您们三林市公安局的王大队长，乔凯的事情让他跟您讲一下！”

听完肖刚的话，老人家转过头来看看王世海，先是紧紧的握了握王世海的手，然后说道：“王警官，不会是乔凯这小子还有什么罪没有交代吧？犯的罪重不重啊？会不会判刑啊？这要是再判了刑……”

“老人家，您先不要着急，听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您讲一下！”王世海看看老人家，然后就把乔凯余罪的经过跟老人讲了一遍，最后说道：“老人家，犯了罪是要承担相应的责任的，所以，乔凯的犯罪是咎由自取的结果。但您放心，在侦破这件案子的过程中，乔凯能主动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而且还向我们透露了一些我们还没有了解到的情况，应该有立功表现。在法院量刑的时候，我们会按照法律规定，向法院提出我们的意见，给他争取一次减刑机会。作为执法机关，我们只能做到这些了。通过肖副监狱长的介绍，我知道了您的家庭状况，但是，法律就是法律，我们也不能……”

“好了，王警官，您不要说了，我明白了！”没等王世海说完话，老人家就眼含热泪，拍了拍王世海的肩膀，继续说道：“我上辈子是做了什么孽呀，生了个这么不争气的儿子！因为犯罪，老婆跟他离婚了，是我这个风烛残年的老汉替他养着还小的儿子。我今年已经76岁了，带孙子已经很吃力了。现在他又犯了罪，还不知道判多少年。我倒是好说，死了也就死了，可这小孙子怎么办？谁来带他呢？”

说到这里，老人家已经泣不成声了。

过了一会儿，老人家用肖刚递过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然后看着肖刚和王世海说道：“二位警官，就像刚才您们说的那样，乔凯能有今天，完全是咎由自取的结果，我怪不了谁，也不能怪谁。但是，我想请求一件事情，您们看看行不行？”

“老人家，您说！”肖刚走上前来，握着老人家的手说道。

“他这一走，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他，孩子也太想他爸了。您们能不能给我老汉一个面子，让我和孙子见一见这个王八蛋？我有些话要跟他说！”老人握住肖刚的手说道。

“没有问题。按照规定，乔凯在这个时候是不能见家人的。但念于他能主动交代自己的犯罪事实的表现和他的家庭状况，我已经向上级领导请示了，允许你们见一面。肖副监狱长，您安排一下吧！”说完，王世海转头看看肖刚，冲着他点点头。

肖刚转身看看站在自己身后的赵来元，冲着他点点头。

赵来元转身走出了探监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