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中邪
按照道家葬礼的说法,一个人死去后,他的魂魄还能够在阳间逗留七天,在第七天最后回一次家,然后就要跟着冥府的勾魂鬼差走黄泉路,趟三途河,过奈何桥,喝孟婆汤,然后前往阴曹地府报到,在听候地府判官的裁判之后进入六道轮回。
死者头七也有讲究:亡人回魂,生人回避。意思是不要让回魂看家的亡人回到家中看见了自己的亲人而留恋尘世,从而不愿跟着鬼差去阴曹地府报到。
所以,娘头七这一天夜里,我们一家人全都离开房间聚在院坝里面席地而坐,只有我爹死活不愿意出地窖的门,最后,无可奈何的爷爷奶奶也就只好随他了。
但是,就在当天晚上的子时刚过,也就是应该是我娘的亡魂头七回家的时间,从我家的地窖里面突然传来了一个女人悠悠哎哎的歌声。
我和爷爷奶奶还有月映都大吃一惊:地窖里面只有我爹,现在怎么从里面传出了女人的歌声?
难道我爹这几天竟然偷偷去外面找了女人,并且还把她带回了地窖?----但这不科学!不好解释啊!
我和爷爷奶奶还有月映一起来到地窖的入口处。
这时,从地窖里面传出来一个女人的优美歌声,她唱的竟然是诗经里面的《关雎》: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歌声曼妙,字正腔圆,曲调悲怆,如泣如诉,声声断肠,让人不由自主地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可是,当我们全家人看到这个唱歌的人时,却都好像遭了雷击一般呆若木鸡----因为这个发着女声正忘情哼唱这首《关雎》曲子的人,正是我爹!
此时,我爹面色惨白,双眼空洞无神,表情悲怆,动作扭扭捏捏一副女人姿势,由于已经好几天没有修面而显得胡子巴渣的嘴巴里面正发出悦耳动听的女声。
一瞬间,我们一家全都呆望着我爹竟然不知所措了。
突然,爹停下歌声,转过头来望着我们恶狠狠地怒喊道:“还我心,还我舌,还我皮,还我的眼睛来!”
看来,上我爹身的应该是一个唱功很好的女鬼,这个女鬼生前不仅被人剥了皮,还被取走了心、割了舌头,挖了眼睛----这不是我娘的死状吗?难道是我娘又回来了?
我纳闷:我娘现在不找我了,却又来找我爹?
我不由叹息:娘啊---您也够折腾的了。
可是,我突然一个激灵:这个女鬼的声音却并不是我娘的声音啊!----我娘并没有回来!
这个就让人奇怪并且尴尬了,娘的头七晚上,没见我娘的魂回门,却突然冒出一个唱功非常厉害的女鬼缠上了我爹----这特马不科学啊!
爷爷看着被鬼上了身的爹,面色十分凝重,他随即口念驱邪咒:祖师显灵,赐我神功,去邪除魔,斩妖劈鬼,太亿天尊,急急如律令。”爷爷同时咬破自己的中指,用中指血一指点在我爹的额头眉心上,并且大喝一声“破!”
中指血驱鬼,本来是作阴阳端公的爷爷驱邪除鬼的看家法术,因为道术修炼之人的中指血至刚至阳,能够天然克制鬼煞。
之前爷爷每次用中指血驱鬼都是屡试不爽,但是,这一次,爹只是身体哆嗦了一下,稍稍停滞了一瞬间之后,爹却望着爷爷惊恐大喊:“僵尸老鬼,别过来!”
显然,那个上了我爹身的女鬼仍然在我爹的身体里面----爷爷驱鬼失败。
见自己的法术竟然失了效力,爷爷顿时呆住了。
这时,奶奶上前一个耳光打在爹的脸上,大声喊道:“牛翀,快给老娘醒过来!”
爹却一脸慌张地对奶奶大喊:“妹子快跑,这里有鬼。”
爷爷转过头对我说:“昶儿,快大声呼叫你爹的名字!把他的魂唤回来。”
我于是对着爹大喊:“牛翀!回来!”
爹闻声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我和月映,却对我们两个人说道:“叔叔阿姨,快救救我吧!”
我着急地对爹大叫:“爹,您醒醒啊!我是牛昶。”
爹眼睛一翻却对我说:“叔叔,快跑!这地窖里面有好多恶鬼!”
说罢,爹突然转过头一头撞在了地窖的墙壁上,顿时满脸鲜血淋漓,样子十分恐怖。
倒地之后,爹随即抓起地窖角落处的泥土往嘴巴里面塞,同时口中不停地喃喃自语:“还我心,还我舌,还我皮,还我的眼睛来!”
看着爹的样子,我鼻子一酸潸然泪下。
爷爷看着爹的样子想了想,然后掏出一张红色符纸,同时咬破自己的舌尖,“噗”地把一口舌尖血喷在这张符纸上面,然后爷爷猛地将这张符纸贴在我爹的额头上面。
我爹的额头“噗”地冒出了一股白烟,身体动作也骤然暂停了一瞬间。
就在这一刻,爷爷对我和月映、奶奶大喊一声:“我们一起上,抱住他,把他绑起来。”
于是,我和爷爷奶奶还有月映四个人一拥而上,死死把爹抱住,然后用一根麻绳把爹像捆棕子般捆了起来。
被捆住身子的爹仍然拼命挣扎大喊大叫、
爷爷坐在地上喘着粗气对我说:“昶,你爹中邪了,被恶鬼上了身。我的本领搞不定这个厉鬼,你快去把村长请过来驱鬼。”
我答应了爷爷一声,然后转身借着天上昏暗的月光就往村长家跑。
村长听说我爹出事了,二话不说立刻背上他的帆布包,跟着我急匆匆赶到了我家的地窖里面。
他查看了一番我爹的情况后,说我爹是被一只怨灵上了身。
结合我娘之前也是在地窖里面遭恶鬼侵袭身亡,村长断定我家的地窖里面藏有不干净的东西,遂决定立刻在地窖里面布道坛施茅山法术驱鬼。
村长穿上道袍,戴上道士帽,然后在我家地窖里面放了一张长方桌,铺上绣着太极图案的黄色道布,在上面摆放香炉,七星灯,符纸,阴司令牌,桃木剑、糯米等。
布好道坛后,村长就让我和爷爷奶奶还有月映到地窖外面去。他说这样是为了免得我们影响到他请神上身和作法驱鬼,另外也是为了不让我们被鬼气浸身。
爷爷仍然有些不放心,说:“九斤,我总感觉这次的这只鬼不简单哟。”
村长呵呵一笑道:“老牛大哥,这只鬼虽然怨气很大,已经拥有了一些鬼力,但它毕竟还没有成煞,所以它现在还翻不起什么浪来----我对付得了的。你们今天晚上就放心去睡觉吧。明天一早,我保证一定还你家一个正常的牛翀和干干净净的地窖。”
看到村长信心百倍的样子,我们爷就放心了,于是,我爷爷就让我们各自回房间去休息。
第二天一早,大约5点左右,我突然听到地窖里面传来爷爷的一声惊呼:“九斤,你咋啦?”
我和月映还有奶奶闻声迅速赶到地窖。
进入地窖,我们发现地窖里面好像遭遇了地震般乱糟糟的一片狼藉。
此时,爹一脸木然地坐在墙角处,两眼空洞地望着屋顶,口中仍然轻声地吟唱着那首《关雎》。
而村长则双手下垂披头散发耷啦着脑袋跪在地窖的中间。
爷爷一看情知出事了,他朝着村长轻轻叫了一声:“九斤。”
但是村长仍然一动不动。
爷爷于是走过去用手轻轻拍了拍村长的背,村长的身子随即往前一倾栽倒在地上,只见他七窍流血,一脸乌黑,已经气绝身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