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这是你亏欠我的

轻轻抬起细细软软的手指，沐珞触摸到了那根插在发髻上的玉簪子的时候指尖顺势动了动，尔后将那根没入了自己墨发之间的簪子拔了出来。长长的睫毛微微垂了垂，沐珞静静地注视着那一根躺在她手心之上承载了她太多感情的素白簪子，剔透莹白的簪子上有着细致精美的花纹，可能是因为她长时间地佩戴，沾染了人气之后越发地显得温润漂亮。沐珞的眼前，忽地浮现起了那一日越云瑾拉着她离开这摊子时的情景，那时候她不依不饶，说什么也要回来将这个没有眼光将他们二人错认为是兄妹的老头子臭骂一顿，越云瑾却是在她面前摊开了手心，漆黑的眉目宛如清阳下的水墨画般熠熠生辉，他的嘴角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似笑非笑而又显出几分严肃的模样，声音透着几分无奈，他说：

“莫胡闹了。”细碎美好的画面还未来得及一一展开，沐珞的脑子里面，忽然又被上官琉微满身是血的画面填得满满的，密密麻麻的痛楚，让她难以喘息。

“小姑娘，这簪子很漂亮吧，要不来看看些新的，老头子我这里还有很多漂亮的簪子，全部都是上好的玉石打制，你们这些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了。”看见沐珞目不转睛地望着手中的玉簪子，老翁以为她是越看越喜欢，仿佛受到了鼓励一般和她攀谈了起来，只是等他说了一大堆话之后，沐珞却是没有任何回应，兀自地出神着，老翁不由得微微讪笑了一下，仿佛想起了什么一般继续问道：

“对了小姑娘，你的相公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啊，你..................”这一次，不等老翁把话说完，沐珞忽地挪动了一下步子，径直越过了那老翁的小摊子站到了江岸边上。

“小，小姑娘，你，你这是干，干什么啊你？”被沐珞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老翁以为她站在江岸边想要轻生，连忙上前想要阻拦。

长长的睫毛微微动了动，沐珞犹如琉璃石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倏地染上了点点冷色，回眸望了一眼那正欲上前横加阻拦的老翁，那老翁被她用这般冷漠的眼神这么一看，顿时吓得止住了步伐。岸下江水碧绿，深不见底，五指微微收拢，沐珞轻轻举起了右手，在那老翁极度震惊的目光之中，毫不留恋地将手中那根颜色素净的玉簪子抛入了湖中，素白小巧的玉簪子跌入湖中，荡起了浅浅的一片涟漪，尔后消失不见，连同着那些曾经在她心底里面暗暗扎根发芽的情愫，一并消亡了。湖面上忽地起了风，吹拂着沐珞身上湛蓝色的衣裳，她乌墨一般漆黑柔软的长发宛若上好的丝绸锦缎，伏在她的背上微微被风吹起，更显得她的身子骨越发地单薄，容貌精致而苍白。

“这....................”那老翁还欲说些什么，沐珞却转身离开了。

江岸的另一侧，

心头倏地泛起了一阵细细密密的痛楚，越云瑾颀长清越的身影蓦地停了下来，宽阔纤长的大掌微微按了一下心口的位置，那一瞬间的痛意来得匆匆去得也匆匆，这么一会儿功夫，却又什么事情也没有了。自从那一日他试图用澜雪剑刺入沐珞心头遭到反噬之后，他的心头总是时不时地会痛上一下，可是君无心帮他诊治过了，并无大碍，也并非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内伤，所以君无心也只是开了一些调理内息的药物给他服用。略微地抬眸扫了一眼江岸对面，越云瑾漆黑如水墨一般的眼眸倏地闪过了一抹单薄而熟悉的身影，犹如鬼魅一般，一下子便没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几乎是在一瞬之间的反应，越云瑾即刻施展轻功，月白色的颀长身影宛若翩翩惊鸿，越过了空旷的湖面稳稳地落到了对面的江岸边上。

那老翁原本是正在叹息着那个行事古怪的小姑娘就这么当着他的面将他的簪子投入了湖中，让他颇为落寞，自己卖出去的簪子真有那么不招人喜欢吗？怎么那小姑娘会如此没有眼光。正感慨着，眼前忽地落下了一抹纤长的月白色身影，活生生把他吓了一大跳，抬头看见眼前年轻男子宛若天人之姿般的容颜，老翁原本愤怒的情绪转眼便被惊喜所取代，

“是你啊，公子。”

“老伯，请问你有没有看见一位身穿蓝色衣裳的姑娘，约莫十五六岁，这么高。”来来往往的行人之中，已经没有了那一抹单薄的身影，越云瑾心急如焚，连忙向和他搭话的那位老翁询问，素来波澜不惊的漆黑眼眸，微微泛着几许急切之色。

“蓝色衣裳的姑娘，你是说你的娘子吧，她方才还在这里和我说话，”那老翁在这里摆摊多年，也见过不少吵架的夫妻，看着越云瑾这般着急着要找人，而方才沐珞又做出来那样子的举动，当即便以为他们夫妻二人定然是闹矛盾了，“这位公子，这夫妻相处之道啊，贵在谦让，对自己的夫人呢，最好是事事迁就着，千万不要跟她置气。不过我看啊，你这回应该是惹你的娘子很生气了，那小姑娘刚刚站在那里，将你送给她的簪子扔进了湖水里面，神情好像很悲伤的样子，我看着也觉得很揪心啊..................”一字一句地将老翁说的话收入了耳中，越云瑾如水墨一般漆黑的眉睫微微蹙着，神色越发地凝重，现在至少可以确定，方才他看的那一眼不是幻觉，他是真的看到了沐珞。那老翁的话尚未说完，石桥下的湖水面上忽地传来了一声巨大的声响，越云瑾应声望去，只见碧绿的湖水面上漂浮着一块湛蓝色的斗篷，以那斗篷为中央荡漾起了层层叠叠的涟漪，久久不能停止，仿佛是有什么重物跌入了湖水中一般。

“有人跳湖了，有人跳湖了！”慌乱中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江岸两侧立刻聚集起了许多人。

“什么人落水了？”

“好像是个小姑娘，穿蓝色衣裳的...............”

“快救人啊，快救人啊...................”纷纷扰扰的呼喊声议论声夹杂成一片，喧嚣之中，一抹纤长的月白色身影蓦地潜入了湖水中。

“我还以为你死了，呜呜呜……”

“你不能自丢下我了，找吃的也不行。”

.....................

冰凉的湖水浸湿身体的那一刻，越云瑾不知为何耳边忽地响起了那一次他和沐珞迷失在上官琉微的幻境之城时沐珞以为他死了，然后哭得正伤心之际看见他好好地站在眼前喜极而泣说的那些话，他记得很清楚，他当时回了她一个“好”，答应了从今往后不会扔下她一个人。

第二百九十九章

这垂柳岸的湖水不算太深，加上越云瑾水性极好，于是他很快便发现了那抹正在下沉的身影。围观的众人眼巴巴地望着湖面上那越来越平稳的波纹，或好奇或着急，却是没有一个人敢下水施救。倏地，一抹纤长的月白色身影破水而出，扬起层层点点江水，犹如天人之姿一般的年轻男子横抱着方才那个落水的女子跃出了水面，越云瑾行走在湖水上如履平地，宛若神祗一般在众人讶然的目光中稳稳走到了江岸边上。

怀中身形娇小的女子身体已然凉透，乌黑的长发湿哒哒地覆在脸上，仿佛是没有了呼吸一般。无暇去顾忌周遭人异样或者好奇的目光，越云瑾微微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的人儿放置在地面上，他修长如玉的长指略微有些颤抖地去拨开女子脸颊边上的发丝，宛若黑曜石一般漆黑剔透的眼眸闪烁着他自己从未察觉过的慌乱和担忧，像是害怕一件自己素来视若珍宝的东西忽然在自己眼前消失那般恐惧，越云瑾粼粼的眸光染上点点无助，在看清楚了怀中溺水女子的面容时，他的神色陡然一僵，如同一只扯线木偶忽地断了线一般，所有的动作情绪在那一刻戛然而止，那是一张秀美却陌生的面容，并非他心中所念。

“咦，那不是赵家小姐吗？”有眼尖的行人认出了越云瑾所救的女子是谁，急忙大喊道：“真的是赵家那个病秧子！”紧接着，人群之中忽地跑出了两三个丫鬟打扮模样的女子扑到了越云瑾跟前，

“小姐，小姐你怎么这么傻啊，小姐..................”那丫鬟哭得撕心裂肺，哭声在耳边炸开，越云瑾神色略微有些恍惚，木然地渐渐松开了手，任由那三两个丫鬟将那赵家小姐的尸体抬走。一场闹剧结束了，围观的行人也渐渐散了，直到人群如数散尽之后，越云瑾才望见了站在临街屋檐之下那一抹单薄的湛蓝色身影，湛蓝色的衣裳，如花瓣一般粉雕玉琢的精致容颜，云墨一般漆黑的长发更映衬得她雪一般的肌肤越发地苍白，沐珞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他的眼前，越云瑾却觉得仿佛是隔着千山万水的幻影一般。

“珞珞，”纤薄的绯色唇瓣微微动了动，越云瑾墨色的长发尚淌着水珠，伴随着他急于上前的步伐坠落了下来，他很想要走到沐珞的跟前，可是最终，却还是只能停在了原地。清澈恍若琉璃珠子一般剔透的湛蓝色眼眸浮动着漂亮清浅的光泽，浅浅淡淡地映照出了越云瑾因为被水打湿而显得极黑的眉目，方才那一幕沐珞看得很清楚，越云瑾是如何跳入水中，如何将那个姑娘救回来，她从头到尾都看得很清楚，右手握着酒瓶子的五指微微收紧了一些，沐珞不发一言地看着此时即便被水打湿显得有几分狼狈，却依旧清越出尘美得不染凡俗之气的越云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