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多了个弟弟
这天风和日丽，太阳和暖地照着大地，荣城一片安详。张天洺向许久未回去的家里走去，这条路他曾经走了无数次，深深地刻在脑子里，路旁的冬青在风中骄傲地绿着，好像在迎接他回家。
儿子上的住宿学校，每周周末父亲负责去接，周一再送过去。张天洺起了个大早，想趁父亲还没送儿子去之前到家，一可以替父亲把儿子送到学校，他身体不好，省的他再跑一趟；二可以跟儿子单独待一会儿，增进彼此的感情。可是他回到家时，家门已经紧紧地锁上了。
张天洺坐在门前等了好久，才终于听到父亲的脚步声渐渐从楼下传来。父亲的腿脚不太好，走路总是一只脚重一只脚轻，因此张天洺每次都能在很远的地方，只凭脚步声就能分辨出父亲。
父亲走到楼上，见到他眼神略微温柔了一会儿，转瞬就恢复平常了，好像对于他的到来并没有感到多么的开心。
打开门，他静静地跟在后面走了进去，一句话也没说。父亲也不爱说话，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沉默了很久。
“那个……家里还好吧？小杰最近听话吗？”张天洺低着头，吞吞吐吐地说。
“嗯，家里一切都好，小杰也很好，只是有点孤僻，老师建议多带他出去玩玩，可是我的身子骨啊，你也知道，快不行了……”父亲悲哀地说。
“哦，不行搬过去和我一块住吧，好歹相互有个照应。”张天洺明知道这是不可能的，还是硬着头皮客套地这么说了一句。
“哎，还是算了，小杰说他不想看见你。有好几次你去看他，他都装作没看见你，回来后却哭的一塌糊涂，可怜的孩子啊……”张天洺父亲低声地说，眼睛里闪烁着些微的泪光。
张天洺想问自己有没有弟弟的事，听到父亲这样说，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捉摸了很久，在脑海里构思了好多次该怎么问，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索性借助想看看以前照片的借口，回到母亲放杂物的屋子里，拿出家里的几本相册，想从中找到些什么线索。可是翻来翻去，照片里的孩子就只有他一个，根本就没有其他小孩的踪影，而且照片中的他已经很大了，已经有点不像梦中的自己了，再小一点的照片却一张都没有，怎么找都看不到。
“父亲，为什么找不到我小时候的照片啊？”张天洺在屋里朝着外面试探性地问道。
“额……好像是之前和你妈吵架，你妈一气之下把那本相册扔进火炉里了，你小时候的照片都在那个相册里，一下子全都烧掉了。为此我们也一直很内疚啊，哎，对了，你忽然问起这个干吗啊？”父亲从客厅走了过来，站在门口，眼神闪闪烁烁地说。
张天洺看在眼里，心里却很难过，他已经知道父亲是在骗自己，但是自己怎么忍心拆穿呢？看着父亲两鬓斑白的头发，怎么舍得啊？他有点后悔这次回来，这样跟父亲玩心理战，自己于心何忍啊？
“哦，没事，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想看看儿子和我小时候长得像不像，就随口问问。”张天洺连忙掩饰着。“不过一个人其实挺孤单的，如果小杰有一个弟弟就好了。不过你和我妈当时就没想着，再给我要一个弟弟妹妹什么的？”张天洺又接连补充道。
“额……你……你一个就够让我和你妈头疼了，小时候不是在学校欺负别的同学，就是在外面疯的不知道回家，整天都不让人省心，其实本来还想着再要一个妹妹呢，后来就死心塌地养你一个了。”父亲的眼神划过一丝不安，然后故作不急不慢地说，完全没有任何破绽。
“我原来不是有一个弟弟的吗？他去哪儿了？”张天洺的脑子，在那一刻仿佛中了邪，嘴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
“额……嗯……你听谁说的？不就你自己吗，哪儿来的弟弟啊？”父亲结结巴巴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别管我是听谁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张天洺心想，既然都豁出去了，索性就搞清楚好了。
“这个……那个……”父亲的眼神游移不定，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了？难道是真的？”张天洺走上前，抓住父亲的肩膀，盯着他闪烁的眼睛，不可思议地说，声音都无形中提高了。
“哎……不瞒你了，还是老老实实跟你说吧。”父亲叹了一口气，将他拉到客厅，坐在沙发上。然后端来两杯茶，一些点心，可是张天洺心里满满的都是疑问，恨不得立马解开，根本没有心思吃东西。
“其实你是我和你妈收养的，我们不能生育，就领养了你。”父亲刚一开口，张天洺的脑子就炸开了，仿佛走在大街上突然被雷劈了一样，愣在那里了，这一句话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停地回旋。
“我们收养你时，你已经12岁了，但是因为你妈觉得跟你投缘，我们就把你带了回来。至于12岁之前，你应该是在培英孤儿院长大的，至于你有没有弟弟，或者说你之前经历过什么，其实我们也不太清楚，因为当时的你总是沉默寡言的，基本上是我们问一句，你才说一句，平时都不大爱说话的，也就没听你提起过。”父亲依旧安静地说着，张天洺的脑袋却大了，仿佛有无数只蜜蜂嗡嗡嗡地叫个不停。
“那为什么我之前的事都想不起来了呢？”张天洺低着头看着脚下，沮丧地问道。
“哎，或许这也是命吧。你14岁那年，和附近的小伙子一块去水库游泳，可是眼看天都黑透了，也没见你回来，后来我们都出去找，才在水库里找到了你。那时都以为你活不过来了，找到你时你落寞地飘在水面上，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后来在医院抢救，医生都说让我们有个心理准备，我们都难过地做好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准备，结果三天后，你却奇迹般的醒了过来，可是醒了之后却像是变了个人。之前你总是落落寡欢，也不爱与人接近，不怎么爱说话，醒来后却变得越来越开朗，话也渐渐多了起来，可是你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以前的事了一袭，一想就大叫着头痛。当时我们都觉得，也许这样也好，记不起以前那些不快乐的事也好，就没想那么多。医生也说，这是大脑为了保护你而做出的本能选择，忘记了那些不快乐的，从新开始。”张天洺的父亲认真地回忆着当年的事，说着说着眼角就不自觉湿润了。
“父亲，您永远都是我的父亲。”说完，张天洺紧紧抱住了父亲。
“父亲，你所说的那个培英孤儿院现在还在吗？地址在哪里？我想过去看看，试试能不能想起以前的事。”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心情都稳定了点之后，张天洺小心翼翼地问道。
“哦，那个啊，我听说那个孤儿院好像很早之前就没有了，地址在天目路126号，要不你有空去看看吧。”父亲平静地说。
解决了为什么会失忆的问题后，张天洺已经越来越相信王思珏的话了。对于自己还有一个弟弟的说法，他也开始渐渐接受了。不过突然得知自己竟然是被收养的，心里还是有些很不是滋味，虽然自己已经三十岁了，经历过很多事了，可是活了三十多年，却突然发现自己不是自己，他还是做不到能平静地接受，这种感觉太奇怪了。
在父亲家吃了一顿饭，还是熟悉的味道，一桌子都是张天洺爱吃的菜。临出门前，父亲嘱咐他：“记得以后要常回来看看，多陪陪小杰，相处的时间长了，他肯定会接受你的，父子哪儿还能记一辈子的仇啊。”
他眼睛湿湿的说了声：“嗯。”然后就急匆匆地赶了出去。他抬起右手，把眼泪擦干，迎着风往前走。他想去去孤儿院看看，或许能想起点什么呢，直觉告诉他，把自己的身世搞清楚了，案子就迎刃而解了。
在去孤儿院的路上，他一直幻想着孤儿院的样子，到底自己以前是在什么样的地方生活的？自己梦里时常出现的那个孤儿院是不是就是哪里？这一切都得到那里看看才能知道。
快到了的时候，王戒打电话给他，说是发现几个人好像的确有着某种联系，他们早期的经历都是空白，很有可能是在同一个地方待过，而且根据李淑敏的博客记载，他们很可能是做了一些罪恶的事，所以才一拍皆散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张天洺第一时间脑子想起的，就是那个孤儿院，他们曾在孤儿院里一起工作。
王戒说所有人都在等着他回去指挥呢，他却说现在还有点事，一会儿再回警局。马上就到了孤儿院，他怎么可能现在掉头？既然都到了，起码要先看看再说。
由于地方太偏太老了，张天洺一路问一路走，路上很多人根本都没听说过那个地方。最后，天都快要黑了，但是不管怎么说，张天洺终于到了，却十分失望。
只见荒芜的大地上，一堆堆的废墟，不时有风扫过，耳边是呼呼的声音。房子在风中岌岌可危，仿佛随时都会倒塌一样。张天洺迈步走了过去，踩在一块又一块断壁残垣上。不过还好，里面比外面看到的要保护的好，起码里面还是完整的房间，外面的，不过是一堆残壁。
刚走了进来，张天洺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仿佛以前来过这里一样。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越往前走越暗，天本来就慢慢变暗了，孤儿院外面围的严严实实的，里面还没有灯，看起来阴森森的，让人脊背发凉。绕过一堆废弃的水泥堆，走进了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里也昏暗的十分恐怖。
可是刚走出去没两步，张天洺脑袋里忽然不停地闪出一些梦中的片段，还一直听到有个小孩在哭的声音。接着他就抱着头，大叫道：“啊……啊……”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走进这个走廊头就痛了起来，痛的他难以忍受。这个时候他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在安静的走廊里听起来格外诡异。
“喂，张SIR，凶案又发生了。”张天洺咬着牙忍受着头痛，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
“好，我马上回去。”挂断电话，张天洺一只手捂着头，一只手扶着墙，慢慢往外走。等完全走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不过他的头也不痛了。
“今天既不是星期四，又没有下雨，怎么还会有人遇难呢？难道我们的推理是错误的？”张天洺坐在车里，将车发动，心里这么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