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隐秘的导线2

CHAP 55 隐秘的导线2

我急忙快步掠过。一口气，掠过了三家饭馆，四个首饰铺，两家当铺，一家杂货铺。我又跟上了前边李小甲和他随从的步子，并且保持了适当的距离。但是，我一直没有忘记在经过第一家饭馆时，我闻到的糖醋鱼的香气。我忽然觉得，此时此刻，若是给我端上十八盘糖醋鱼，我也能一口气，把这些鱼连刺带盘子一起吞下去。

虽然我明明知道李小甲和他随从现在是去救牛娃子的，但是，我还觉得不太放心。当然，我也知道，李小甲之所以这么做，绝不是出于什么“好心”，正相反，他是为了利用这个小孩，想从孩子身上打听出什么，又或许是想唆使这孩子为他做点什么。

李小甲和他随从的步伐很快，为此，我又提了一分内力，施展轻功，以确保自己不会跟丢。

眼前沿街的店铺已经渐渐稀少，连灯光也日渐微弱。横亘在我眼前的已是一条条仿佛缠绕在一处的蚂蝗般的巷子。这些巷子有的很黑，有的很窄，有的很陡，有的很臭。掠过这些巷子的同时，我产生了一种错觉：我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迷宫，而组成这座迷宫的是一团团乌黑、粘腻、腥臭的污泥。

需要说明的一点是，我虽在金陵久住，但并不熟悉金陵所有的街道。尤其是后来与寅吉在一起之后，我每天的生活几乎就是在帮派与寻古斋的两点之间奔波。即使偶尔帮派里有什么事务需要我出面，碰到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也都是两个护法领着我去，因此，可以说，金陵一些偏僻的地方，我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恰如现在我正要去的北桥巷的“万人坑”。

然而，就在我跟着李小甲和他随从拐到下一条巷子的时候，熟悉的花香将我包围。没等我做出反应，眼前的无风就一把我抱住。

他一手搂着我的腰，一手按着我的后脑勺，让我紧贴着他，并使得我和他之间几乎不留一丝缝隙。我的腰和后脑勺都被他抓得剧痛。为此，我运起内力试图震开他的搂抱，然而，他却使出一股更为霸道的内力，将我压制住。他按在我腰上的手几乎把我的腰掐断，插在我发间的手指似乎要扯下我的头发，有那么一瞬，我几乎以为他要这样把我弄死。在此之前，他从没来没这样粗暴地对待过我。之前，他对我，一直都很温和。虽然有时候，他是别有用心，“绵里藏针”，但是，至少，表面上，他从没有弄疼我，对我算是彬彬有礼。因此，他此刻破天荒的表现，令我感到了极度的惶恐与不安。

于是，我一边在他怀里挣扎，一边用快被他勒断气的声音，气喘吁吁地问他，是不是曹岳出事了？

他依然抱着我，力气大得仿佛要把我揉碎。

我抬起一只手，好不容易把他埋在我肩头的脑袋给推开，问他，那就是无晴出事了？

他便不动了。立即把我松开。好长时间，我被他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看得心头发毛。我忍受不了他这样凝视我的目光，就问，是不是无晴在漠北那边打了败仗？

他摇摇头，说，比打败仗更可怕。然后，沉默片刻，压低了声说，刚刚收到的消息，有人在漠北找到了他的骷髅刀。听完这句，我一下子懵了。自打我认识无晴开始，骷髅刀就从没有离开过无晴。现在，人刀分离，似乎，就只有一种解释了。

无风带着我走近附近一处幽静的院子。院子外边站了四个帮派的弟子，看见无风，都是恭敬行礼。无风冲四人抬抬手，拉着我，走进一间干净的房间，坐了下来。我们面前的一张方桌上，已经摆了四菜一汤。其中一盘正是我刚才想吃的糖醋鱼。

然而，现在，我却忽然没了胃口。我推开无风递给我的一碗白米饭，让他赶快说无晴的事。他就偏过脸，让我先吃饭。我胡乱扒了几口米饭，喝了半碗菜汤，又催促他快说。他用后脑勺对着我，胳膊肘支在桌上，望着桌上的蜡烛，幽幽地叹了口气。

我的嘴唇不知怎么的，一下子哆嗦了起来，开口说话的声音也变得颤抖，“其实……其实，单单只是找到他的骷髅刀，未必能说明……说明什么。或许……或许他还在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地方……或许……他……他还活着！”

无风依然望着蜡烛，没有说话。蜡烛的火舌在瑟瑟颤抖，一滴滴热泪正从烛芯里往外渗。

“不！他活着！一定还活着！否则，就不会找不到……找不到尸体。”

“我们已经找了整整一个月。不仅我们帮派的人在找，而且我也威胁了李小甲动用了他们漠北的军队在找，但是，现在……现在找到了什么？找到了……”无风突然停下来，他的声音已经哽咽。

“这就是你在杭州扣押曹岳的原因？因为无晴？因为他在漠北遇险了，所以你才用曹岳威胁李小甲，让他们派兵去救无晴？”

“你猜得大致不错。只不过有一点不对，那就是，无晴不是遇险，而是中了圈套。”

“契丹人设下的圈套？”

“曹岳的圈套。”

“曹岳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风不吭声。

我急了，便问，“难不成，现在已经到了卸磨杀驴的地步了？”

深吸一口气，无风说，“那个呆子还不如驴。”稍顿，无风又具体说了无晴被设计堕入圈套的具体经过。

“早在鱼目港，我们收降了黄一帆之后，曹岳就授意无晴，让他带着帮中精锐远赴漠北，作为前锋去对付漠北契丹人的主力。临行前，我听无晴得意洋洋地说，曹岳还特地告诉过他，说，只要他这次能得胜凯旋，那么，曹岳问鼎天下的时候，他便能获得一个异姓藩王的封号。曹岳允诺他，说，会给他一大块封地，让他在封地上为所欲为，过神仙般的日子。这样，无晴就在全国各处精心挑选了十八个武功卓绝的年轻人随身带了，还把这十八个人命名为‘骷髅十八士’。除了这十八个人，无晴还带走了韦不笑，以及总部最优秀的三百个影子杀手。等他们一路抵达漠北之后，便陆续传来了打了胜仗的好消息。这种捷报一直没有中断，直到韦不笑逃到金陵见到我的那一天。韦不笑带来了事实的真相，他涕泪满面地告诉我，说，无晴在漠北遭了敌人与自己人的暗算。”

“敌人？”

“也就是契丹的‘风云二使’。”无风望着蜡烛，接着解释，“‘风云二使’是契丹主帅耶律宏手下的两员大将，一人叫萧轻风，一人叫萧卷云。这两人不仅武功厉害，而且诡计多端。尤其是那个萧卷云，听说长了一张娃娃脸，但眼珠子一转看到谁，谁就要倒霉。

“所谓暗算无晴的敌人，就是指的这个萧卷云。萧卷云使了个诱敌之计将无晴、‘骷髅十八士’、三百个影子杀手一起包围在了漠北的‘死亡谷’。那一次埋伏，萧卷云动用了契丹人的主力，用十万士兵将‘死亡谷’围得密不透风。仅仅三天，无晴那边的三百个影子杀手，就死了一半。要知道，‘死亡谷’方圆百里之内，只有一滩咸水湖，没有任何的水源。那些死掉的兄弟都是被活活渴死的。无晴无奈，只得派出韦不笑和‘十八士’中武功最强的一人让他们赶到漠北曹岳的军中大帐去请求支援，然而，得悉这一战况的曹岳却下令给漠北的军队主帅，只允许主帅调动五千人去援救无晴……”

听到此处，我不禁惊异出声，重复了句，“五千人？”

无风冷笑数声，

“是的，只有五千人。在这五千人出发之前，韦不笑要跟着去，漠北的主帅不让，没办法，韦不笑只得和‘十八士’之一的那人留在军中。

“当晚，主帅就让军队‘声东击西’，趁机攻打耶律宏防守空虚的主帅营帐。这一仗打得，用后来韦不笑的话说，那就是摧枯拉朽，惊天动地。仅剩下一万士兵的耶律宏差点没被曹岳的部队给一口吃掉。这期间，派到‘死亡谷’的五千人自然发挥了他们炮灰应有的作用，而且成功地拖住了萧卷云。次日，韦不笑想想不对劲，就拉着‘十八士’之一的那人一起跑去恳求主帅，让他快派兵救无晴，结果，那个主帅却是推说有急务要办，在营帐中命人好生款待韦不笑他们，摆了佳肴美酒。

“碰巧那几天韦不笑闹肚子，吃饭前就偷偷钻出去方便了一下，结果等他回来，便发现‘十八士’之一的那人已经七窍流血地倒在了地下。韦不笑吓得立即想溜，但又顾虑到外边密密麻麻的士兵。最后，没法子，他就只好装死，用地上死人的血抹了一头一脸，躺在地上憋气。竟就这样被他蒙混过去。而且，在被人拖走的时候，他还听到了那个主帅与曹岳派来的密探的谈话。那个密探告诉主帅，务必连夜赶到‘死亡谷’，将萧卷云和无晴一网打尽。之后，韦不笑一路狂奔逃回金陵，向我禀报了上述的一切。这一路，韦不笑乔装易容，又借助沿途帮派的帮助，频频换了快马，日夜兼程地逃了回来。但是，尽管这样，距离无晴被困，也已经整整过去了十一天。而在这十一天里，我帮仍然不断得到无晴在漠北所占披靡、屡建奇功的好消息。次日，我收到了小谢的飞鸽传书，他带来消息，说那几日你在元帅府里与卫红衣往来甚密。于是，我便察觉到了你的心意。连夜赶到了杭州。”

说到此处，无风忽然停了下来，他用手指去触碰了一滴刚刚滴落在烛台上的蜡烛的眼泪。他看蜡烛的眼神很怪异，仿佛给人一种错觉，觉得他是在羡慕这根能默默哭泣的蜡烛。

“这么说，你赶到杭州，表面上是救我，但实际上是想利用我，来钓鱼？”在我这样提高了声音质问无风的同时，我注意到了他手指的剧烈的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