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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隐秘的导线1
CHAP 54 隐秘的导线1
医馆的大门半敞着,门外不远的地上赫然躺着张五婶,她胸口上扎了一把剪刀,不断渗出的血将她身上穿的那件灰色的旧棉袄染了色。她的头发很乱,领口敞开,棉袄的几颗纽扣也都扣错了。此刻,她的脸上已蒙上了一层死灰色,她的身体还在微微地抽搐,但是,显然,任何人都看得出,这已经是她最后的挣扎。
距离她只有一步远的地方,站着孙福和牛娃子。牛娃子比孙福矮了两个头,毕竟,他才是个不到五岁的小孩子。但是,此刻,正是这个小孩子用两只小手死死地抓住了孙福的一只胳膊。孙福用另一只手去抓男孩的脑袋,但是没能抓到。男孩像条小泥鳅似的扭着脖子,极其灵巧地躲开了。为此,男孩又得意又愤怒地看着孙福,骂孙福是猪。
孙福大怒,甩了几下被抱住的胳膊没能甩脱,更气了,抬起一只脚,去揣男孩的大腿,又被男孩躲过。孙福停下来,喘了粗气,盯着男孩,看了一会儿,忽而笑起来,说午饭时他特地在厨房留了几张肉饼,捂在锅里,这会儿估计饼还热着,说罢,就冲男孩猛地眨眼。男孩愣了愣,舔了下嘴唇,也就是在这时,孙福朝门后走过来的两个仆从递了个眼色。两个仆从会意,立即举起手里的竹扫帚朝男孩儿的后脑勺砸下。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男孩竟是忽然把脑袋耷拉在孙福的臂弯处,接着男孩后背一缩,又用极快的动作把孙福的胳膊先是向自己的方向一拉,接着又是往反方向一推,结果,孙福的身体就摇晃起来,跟着,一个踉跄扑在地。男孩顺势跨坐在孙福的腰上,小拳头一阵乱捶。与此同时,后边的那两把大扫帚扑了个空,而且经由扫帚扬起的灰尘还令两个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仆从不约而同地打了十几个喷嚏。这么一来,茶楼这边栏杆上的“观众”都乐了,拍手的拍手,叫好的叫好,甚至还有人朝牛娃子的方向砸去了几枚铜钱,让他“再来一个”。
不过,这些“喝彩”也只是一瞬,毕竟,男孩揍得孙福嗷嗷直叫的时候,两个仆从已经踮起脚尖,举着拳头,从他背后悄悄靠近。然而,就在茶楼上人们屏住呼吸的时候,男孩也没有露怯,他不急不忙,直到一左一右两个仆从的拳头眼看就要冲他的脑袋砸下的时候,他才像腰杆突然间折断了似的矮下了身体,他把头,上半身都贴在了孙福的胸膛上,于是乎,两个仆从的老拳对老拳,彼此又是“哎哟哎哟”一片地痛叫了。茶楼上的众人又乐。连茶楼上的店小二也咧开了嘴,咕哝了一句“恶有恶报”。
至此,我已完全看出了牛娃子的身手,晓得他刚才这几招必定是小谢教给他的。而这几招也是从我接管黑帮开始,黑帮弟子“必学”的外家功夫。说起这事,还有些啰嗦。这件事的背景是这样的:那时我掌管帮派没多久,正是血气方刚,杀敌杀得兴起的时候,有时往往为了尽兴,而不顾帮中弟子的安危,一个劲地只让他们“杀杀杀”。为此,常常搞得帮中弟子伤亡惨重。我十分恼火,让无晴日夜操练,每有操练不过关者,就施以重罚。如此练了一段时间。结果,待到实战,仍然收效甚微。我一气之下,便恼了,说,以后杀敌再不带这些窝囊废,省得麻烦。无晴随即附和,说,有他陪着我,包管叫我杀得尽兴。而无风却是冲我摇头,让我克制焦躁,并恳请我准予他训练那些弟子两个月。我准了。两个月后,几次械斗下来,我便再也不把帮中的那些弟子称作“麻烦”了。而那次,也是第一次,我开始对无风刮目相看。后来听说,无风为了改良这些招式,和帮中弟子同吃同住了半个月,仔细观察,处处留心,之后不吃不喝把自己关起来数日,才化繁为简,将这些招式中一些华而不实的地方删除,并且强化了招式的实用性与灵活性。之后,又在弟子之中局部试验,取得效果后,才让帮中弟子放手操练。最终,将帮派弟子的整体实战能力得以提高。
我这边正在出神,医馆对面的打斗扔在继续,那两个仆从已经一脸狼狈地跨过了门槛,恁凭孙福在后边怎么叫唤也不肯回头。此时,我的背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军师……”这人没有把话说完,但是,我突然打了个哆嗦,并且,好长时间不敢回头。直到,下一刻,我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不错,那个小孩的身手不简单。”至此,我反应过来,后一个被称作“军师”的男人是李小甲,并且立即明白了李小甲在此出现的原因——李小甲必定是为了救曹岳而来。
我没有动,只是稍稍低下头,因为我知道我背后还站了几个身材高大的看客,因此我暂时不会被李小甲发现。但是,我却开始屏住了呼吸。然而,我等了约莫一刻钟,背后也再没传来说话声。等我回过头,却发现两人早已走了;周围看客们乱哄哄的声音掩盖了两人离去的脚步声。现在,我的内力真气已完全恢复,即使面对两个李小甲,我也有绝对的胜算。可是,既然如此,刚刚为什么我会在听到“军师”两个字的时候,会那样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呢?难道我是在害怕,害怕另一个被称作“军师”的男人?想到这里,我立即觉得自己这种想法太过荒谬,而且近乎可笑。我立即阻止自己再想下去,我抬起了头,并且随即察觉到对面医馆门外情况的骤然变化。
局面逆转。
这时,孙福坐到了男孩儿的身上,正在猛抽起男孩儿的嘴巴。虽然牛娃子被小谢传授了几招,但是,他毕竟只是一个五岁不到的小孩子,比起人到中年的孙福,他简直小得像个小老鼠。因此,他最终还是被孙福制住。
一连串的巴掌声此起彼落,男孩被打得脸上就像蒙了一层烂番茄。这样不知打到多少下,茶楼的看客们都不再作声,只是大都半张着嘴,愣愣地盯着。唯有年轻的店小二缩着脑袋,往地下吐了口浓痰,骂了句“老天不长眼”。
孙福又打了约莫十几个巴掌,直到男孩昏过去,才从男孩身上爬起,站直身体,然后走到一旁早已一动不动的张五婶身旁,弯下腰,皱着眉头试探了一下她的鼻息。收回试探的手指的瞬间,这位管家的眉头就舒展开,露出一副轻松的表情。他转过身,冲茶楼的方向抬起头,用手指狠狠戳了一下栏杆边的看客,给了众人一个“咱们走着瞧”的眼色,便推开了医馆的大门,走了进去。片刻后,先前那两个仆人抬了一张竹竿做的担架走了出来。两人把张五婶的尸体与昏过去的牛娃子一起放到担架上,径直往北走了。
直到两个仆人的背影消失,沉默许久的看客才出了声:
“孙先生今天又不在家?”
“可不,早上施过粥,没多久就出去了。”
“怪不得,他可真会挑时候。”
“听说,他早上还给过那女人一大锭银子。唉,我原本还以为他是好心……”
“好心?这年头,还能提这个?”
“……”
“这种缺德的事,他绝不是第一回干了。”
“不是第一回?”
“就在上个月,我曾亲眼见到过一次……”
“上个月?哎哟,你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上个月那天,我就坐在这茶楼里等人。可是左等右等,人也没来,茶楼的小二绕在我身旁的桌子转了几圈,我正准备离开,那时,对面医馆的门开了,两个鬼鬼祟祟的仆人抬了个担架走出来。才走没几步,后边一个人踉跄了一下,担架就掉在了地上。前边的仆人就骂,说,‘刚刚出力的又不是你,装什么怂!’我听了就好奇地凑到栏杆边去看,妈呀,只看了一眼,我就捂住了嘴巴,扶着栏杆蹲下身,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看到鬼啦?”
“担架上滚下一个小女娃!看模样绝对不超过八岁,她的头歪到一边,眼睛半睁半闭,一团破布从她嘴里掉出来,一条很破的毯子滑到了她的肩下。她的一只手臂赤裸着露在外边,小手腕上套了一个红绳编的手环。那天的风特别的大,就在我瞅她的那会儿,她身上的毯子被风吹跑了,然后,然后……”
“然后什么?”
“然后我就看到了毯子下边光溜溜的她,她的腰下全是血。”
“啊……你……你是说……你是说……”
“嘘——轻点声。那天,在她从茶楼下边经过的功夫,我一直听到她发出小猫似的呻吟——‘饶了我,饶了我吧……’。后来,一个仆人捡起了毯子,盖在了她的身上,又用破布堵住了她的嘴。那个仆人揉了几下眼睛,骂了句‘天杀的孙福’!就这样,我就什么都明白啦。”
“后来,这小女娃也给抬到北桥巷的‘万人坑’去了?”
“……”
“听说那儿还有许多没死却正在等死的人?”
“……”
“哎,‘万人坑’那边是不是真的有胖得像猪的野狗,肥得像球似的乌鸦?嘿嘿,要不咱哥俩改天去一趟,去捉只野狗来加餐?再不济,弄几只乌鸦来解解馋也行啊。”
“那儿的野狗、乌鸦你也敢吃?”
“他娘的!老子管不了这么多了。,这整天馒头咸菜的,嘴巴都淡出鸟了。一会儿就走。你去不去?”
“……”
我付过账,迅速走出茶楼。施展轻功,很快跟上了那两个抬担架的仆人的脚步。然而,我刚跟了一阵,便又不得不放缓速度——在我前面,赫然出现了李小甲与他那个随从的背影。此时,落日的余晖将铺在路面上的青砖石染成了玫瑰红色。
靠在我手边的一家客栈早早点起了灯笼,一个瘦得像个猴子的店小二穿着一身打满了补丁的棉袄棉裤很是殷勤地冲我招了招手,问我需不需要住店。我冲他摇了摇头,这时,客栈老板抓着算盘冲出来,猛地用算盘砸了下这只“猴子”的头,大骂,“就只管盯着漂亮的小妞,不长眼啊,没看到她连个包袱都没有?住店?!住你妈的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