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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废旧俞宅现转机
从“何须酒”茶坊回来后,已过未时。张公和许定在一家酒肆吃了顿便饭。之后便去和祝拱等人会合,加入了寻找张全的队列。
在一家古玩店门口,张梦鲤和许定找到了祝拱和杨复维,而和他们一起寻找张全下落的还有忠仆易华平和佟富。
大家一眼就看到张公额头上包扎的伤口,纷纷关切慰问何故。张公摆摆手,表示此伤并无大碍。许定也在一旁把方才茶坊之遭遇说了一遍。众人皆露出惊悸之色,为他二人感到后怕。
张梦鲤不想在这个事情上浪费时间,便轻描淡写道:“大家的关心本官心领了。由于现在是案件调查的非常时期,中途会险象环生也是意料之中,大家都多加小心就是了。眼下我们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解决,希望大家戮力同心,以破案为首要任务,明白了吗?”
“大人说的极是,”祝拱首先回应道,“哪怕搭上这条性命我等也绝不会退缩半步,我们一定会找出真凶,一不负亡者冤魂,二不负大人所托。”
“祝兄说的好,”杨复维亦热情激扬道,“我们绝不退缩!”
当下,在场众人皆斗志昂扬地表了自己对张公的一片耿耿忠心,使得张公大为感动。等众人一番慷慨陈词后,张公吩咐道:“好。接下来我安排一下各自的新任务。杨复维、祝拱。你们两人回双槐园等消息,新县那边可能随时会有消息来。”
“是,大人!”两人朗声答道。
“易华平、佟富。”张梦鲤又接着吩咐道,“你们两人继续在城中打听。”两人也脆生生地答了个“是”。
张梦鲤又道:“我和许定去城郊周边看看,说不定张全已不在城里。大家各自行动,戌时回双槐园集合。”
安排已毕,正要出发时祝拱却提出不同意见,道:“大人,属下以为。若是回去只是等待消息再别无他事的话,我和杨兄两个人都回去似乎有些浪费人力了。”
“我也如此认为,”杨复维也附议道,“若是只是回去等消息我一人完全足够。就像大人说的,当务之急应该先把我们的人给找回来,就算不需要所有人都投入找人的行动也可以让祝兄弟去县衙依旧监视那扈知县行踪。”
“这样啊,”张公犹豫不决,转身问许定道,“许弟,这件事你意下如何?”
许定爽快道:“既然大人要如此安排想必定有您的道理和考量吧。属下愚钝,不敢妄论。”
“这样吧,”张梦鲤改变计划道,“我想杨兄和祝兄也是为了案子考虑,而且我也确实忽略了扈传中方面。不过目前来看,已然没有必要两头监视了。祝拱,你不用去县衙,你直接和耿忠一起,只要扈传中在哪你们就跟到哪儿——记住,一定要小心。”
祝拱忙应了声“是”,便起身出发去找耿忠去了。接着其余人员也各自行动,相互告别而去。
张公和许定出了城门,一边四下打听一边扩大寻找范围。当走出城郊约二三里地的时候,两人都感到口渴难耐。
张梦鲤对许定道:“许弟,这再往前走究竟是个什么情况我们一无所知,趁现在此地人家尚还密集。不如多找几个人问问,顺便找个茶棚喝口水。”
“大人说的是,”许定回道,然后用手遮住头顶阳光朝前方看了眼,又道,“大人您看,前面不远好像就有一个乡村集市,不如就去那里问罢。”
张梦鲤伸长了脖子往前方一瞅,惊喜道:“果真是个集市,就去那里。”
由于从熙攘的城中出来时二人都没有骑马,所以只好一步步挨到集市上。恰巧两人所在的集市这端就有一个卖茶的老翁。两人往茶棚里一坐,许定便招呼卖茶翁道:“劳烦老丈来两碗凉茶。”
那老翁长的慈眉善目,老实巴交。见来客人,便赶忙从坐着的杌子上颤巍巍起身,询问仔细道:“不知二位要喝什么茶呢?我这儿茶棚虽说简陋,却茶类多样呢。有蜀山竹叶青、有西湖龙井、还有闽中铁观音……”说着如数家珍地接连报了七八种茶叶。
张梦鲤听后,微笑着客气道:“老丈无需繁琐。能解渴就行。我和朋友还忙着赶路呢。”
“既然如此,那我就给二位来两碗咱农家自制的香麦茶吧。”
张梦鲤刚想开口致谢,可话还没说出口,健谈的老翁便一边忙活一边侃侃而谈起来:“两位好汉,你可知为何给你们推荐这茶?只因这茶乃冷热均宜。此地乃进出城的大路口,来往行人不是如二位一般急匆匆有事就是走得渴了急于饮水止渴。故老朽每天一早便会泡上几壶,置冷待客。”话一说完,茶也正好上桌。
张公和许定都一饮而尽,皆道痛快。许定把茶碗往桌上一磕,便问起正事来:“老丈,你这两天有没有见一个三十岁上下,身着家仆打扮,且身长五尺左右的男子从这儿路过?”
“哎哟——”老翁突然露出几分遗憾道,“不瞒两位好汉。这条路上来来往往的什么人没有?这家仆打扮的亦不在少数。莫说是老朽没注意看,就是他上老朽这儿来喝过茶我也不一定记得真切。”
张梦鲤听人家说得也在理,便看向许定轻声道:“许弟,你的方式不对。这儿乃进出要道,车水马龙,络绎不绝,要记住一个仆人谈何容易。看我来问问他。”说着便转向老翁道,“老丈,那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穿着打扮很是怪异,看上去好似巫婆一般的怪老头?”
“这个啊!”卖茶老翁微微扬起脖子,回忆道,“貌似有点印象,你容我想想看。”
此时张梦鲤看向许定,二人相视而笑,知道此事有了转机。
很快,老翁垂下昂着的头道:“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就是昨天黄昏时分——那时候我正准备收拾茶具回家,忽听得远处有人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朝这边走来,等他走近时我一看,当时吓得我打了个寒噤。他的穿着正如你所说那般,古离古怪的,像个巫婆一般。他的脸上纹有某种图案,由于没敢细看所以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远远看上去像是受过黥刑的犯人一般。而且他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我以为他是个醉鬼,结果发现他根本没拿酒壶,腰里也没别有。总之感觉这人很诡异,我也没敢和他打招呼,匆忙收拾起东西便回去了。——这么奇怪的一老头,不知二位找他做甚?莫不是欠了二位什么财物不成?还是说你这额头被他打伤了要找他说理去?”
张梦鲤笑了笑,道:“那倒不是,我们找这个老头只是有些事情要问。还请老丈告诉我他去时所走的方向。”
老翁也乐得帮忙,指着茶棚前方十丈开外的一条岔道口道:“你们要寻他就到岔口往左拐就行。只是隔了这么久,虽说那怪人行走缓慢,但也不一定还能赶得上。你们去寻他时要再遇到有岔道的地方最好还是再问问别人,说不定他还会转道呢。”
张梦鲤拱手相谢,并从腰间掏出一块碎银,道:“这是茶钱,不用找了,剩下的权作感谢之赠。”
老丈接过碎银,脸上笑开了花。随后一想,想起回赠礼节,又忙从一堆茶具中捣腾出一个带塞的随身茶壶,灌满后递到许定手里,道:“来拿着,这是给二位好汉路上解渴用的。前方虽时有行人路过,却不易再碰着摆茶卖的。”
张、许二人再次道了谢,便起身告辞。
出了茶棚,又往前行了一二里地,果见有一岔口。张公见路旁是一片菜圃,一菜农正在垄间弯腰除草。便和许定上前,谦恭询问道:“大伯,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行吗?”
菜农见有人招呼,便直起身来,用手背擦了擦脸上的汗,然后又取下斗笠,一边扇风一边道:“嘿!你们问我还真找对人了,老汉我别的本事没有,大字也不识几个。唯独这种菜和识人准的厉害。只要是从我眼皮子底下亮过相的人,我都记得死着呢。”
听菜农这般自信,张梦鲤心下大喜,急忙又把之前问卖茶老翁的问题又道了一遍。
菜农压根儿想都没想,便回道:“你们找那个疯老头子啊!我倒是知道他在哪儿,但我不想招惹他。你们想让我说也可以,但前提是不能说是我说的。”
“这个一定,你尽管放心。”张梦鲤承诺道。
许定见对方有所顾虑,怕他不肯尽力相告,便从茄袋掏出两小块碎银,道:“只要老伯如实相告,最好是能给我们带个路。事成后,这四钱碎银就是您的了。”
菜农丝毫不以为然,道:“你们要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我也不要你们的钱。不过,要说给你们带路那可就恕难从命了。我是这儿土生土长的当地人,我可不想得罪那老头。说实话,在这一带,也没有谁想去招惹那样一个举止怪异的老头。”
许定还想再争辩,被张公拦了下来,抢先同意道:“行大伯,我们不为难你。您就告诉我们那老头住哪儿就成。”
菜农从菜圃中走到道路上来,两人也赶紧跟了上去,只见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山坳道:“你们看到那山坳了吧,那里有三条支路。你们只管选其中最为险厄的一条小道走,走不出多远你们就能看到一座落破的废宅,那老头就住在里面。那一片方圆百丈内都只有他一家,不过倒不是因为那地方人烟稀少,只是没人愿意与那怪人为邻而已,都陆续搬走了。我可给二位提个醒,去了可得小心点,指不定他会对你们干出什么事来呢。”
许定见菜农说得玄乎其玄,质疑道:“老伯说得这么夸张,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吧。”
“哈哈……”菜农咧嘴笑起来,“这就怕啦?玄乎?还有更玄乎的事没告诉你们呢!”
“是吗?”张梦鲤一听还有更玄乎的事,立马来了兴趣,遂追问道,“还有什么怪事还望大伯不吝透露一二?”
“好吧,那我就跟你们透露透露。”菜农开始讲道,“那老头所住的那座废宅啊早在嘉靖年间本是一个大老爷的私宅。这大老爷叫俞辅勤,本是个外县人氏。只因经商发了财,便跑到此地寻着并买下了那方地基,修了座大宅是人人羡慕,个个叫好。只因这俞老爷还算德善,也没人眼红觊觎。只可惜啊他那地基不知是犯了什么风水,连连倒运,家里人意外不断。先是太老爷出门摔断了腿,后来大太太连孕三子而胎死腹中。好不容易招了个小妾还卷着钱财跑路了。这俞老爷呢又舍不得这大宅,不听别人劝他换地定居的好话。后来听闻有一道士路过给他传了几句谶语,都觉灵验无比。当下便决定投身修道,家里供着老子塑像,并开坛设醮,写箓描符,好个痴迷。只可惜这番辛苦下来,不仅不见转好,反而病的愈病,霉的更霉。然而这俞老爷根本不死心,纵家人邻里千般劝,万般拦,只是不听,每劝一回都惹一回骂。邻里朋友们去劝时反被误会是要图他什么,渐渐地便无人愿与这俞老爷来往了。再后来家业倾覆,家中有人染疾,又不许用药,只管一味地做法。使得亲眷们病死的病死,逃离的逃离,俞家再也不复往日辉煌了。加上俞老爷一直无后——不知是命中没有传宗之福还是真因风水不好,总之到嘉靖末年时便无人见着这俞老爷了。有人说他终于感动天尊羽化成仙了,也有人说他早就修道走火入魔或饿死、或病死了。总之只留下一空宅,荒草萋萋,谁也不敢去住。纵是现在被那怪老头占去也没人说什么。”
许定听了,立马提出疑惑道:“听你方才所言这俞老爷也算行善积德的人,这误入歧途如此之深难道官府也不出面管管吗?”
“管?怎么管!”菜农亦立马回道,“这官府有着忙不完的事儿呢,谁有空来管你?再者说了,他这属于家事,连自己太太都管不了谁还能管?”
许定听了,“哦”了一声,觉得说的有理。张梦鲤也道:“大伯说的没错,嘉靖年间,连如此贤明的圣上都被歪门邪道所蛊惑,更何况一介凡夫。”
“反正我话就说到这儿,”菜农又道,“邪不邪乎是它的事儿,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与老汉何干!”说着回头看了眼杂草丛生的菜圃,告辞道,“行了,我可不陪你们了,地里还不少活呢。”说着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谢过菜农后,张梦鲤望着前方山坳对许定道:“我们也走吧。俗话说得好——‘宁信人间善不全,莫疑世上恶多端。’凡事小心点没什么不好。”许定闻之有理,便不再多言。
行至山坳,果见有三条岔路。二人听菜农所说,择了其中最是狭隘难走的那条。往前走不多久,转过一道急弯。地势豁然开朗起来,在开阔地带果真有一座老宅。虽说看上去斑驳陈旧,蛛丝满挂,但从那巨大的雕漆门楣上也不难想象出它曾经的辉煌。门匾上“俞宅”二字亦是磅礴大气,豪放不羁。
见此情景,许定不禁感慨道:“都常闻门匾上写李府张府,头一回见书‘宅’而不书‘府’的,也是怪哉。”
“这有何奇怪的,”张梦鲤不以为然道,“想是因为这主人翁姓俞的缘故吧。若是写个‘俞府’,若让人念走调念成了‘迂腐’岂不晦气?”
“那倒也是,”许定笑道,“只是不知这俞辅勤何方神圣,竟有这般富贵。”
张梦鲤指了指大门道:“这宅第门楣大气,两侧抱鼓石选材考究,且雕刻有精致的花鸟图案。而门前还有三级台阶……这些都是象征官家身份的东西。我想这俞辅勤祖上也曾是个官宦世家吧。否则不敢如此建造私宅。”
“原来如此,”许定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后又问,“我们是直接进去还是……”
张梦鲤看着紧闭的大门,稍一思量,便下了决定,对许定招了招手道:“走,今天咱俩就做一回穿窬之徒。”说着便率先朝后院走去,许定也忙答应着跟了上去。
越过围墙,两人又穿过院中小径,藏身到了一别室里。只见这别室虽然同整座宅邸一样遭受了十多年无人修葺养护的岁月,但内中陈设却依旧井井有条,干净整洁。别室中间有一道屏风将整个室内空间一分为二,屏风上描有三清四帝画像。
张梦鲤心下有疑,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遂上前推开画像。结果不出所料——屏风所挡着的是一尊老子塑像。整具塑像看上去锃光瓦亮,纤尘不染。而在像前置有香炉,炉中正香烟冉冉。在香案下还放有一蒲团,蒲团中间有一凹陷处已呈磨损之状。一看就知道有人经常来拜。
许定见此情形,也惊诧不已,道:“难不成这个怪人也信道?”
“没这么简单,”张梦鲤一边招呼着许定退出屏风一边回道,“这件事恐怕另有说法。我们快离开这里,说不定他马上会过来。”
就在二人准备夺门而出时,门“嘭”的一声开了。门外正站着那老头,在他肩头上还扛着一个人,从穿着上来看,正是昨天下午失踪的张全。
老头不紧不慢地把张全扛进屋并靠在墙边。许定正要往上冲准备救人时老头说话了:“我等你们好久了。如果你们想杀了我救他也行,不过我不得不提醒一句,这伙计已经身中剧毒,而且这毒只有我能解。”
许定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张公,一时没了主意。张公走上前,把许定拉回来,自己上前一步,对老头道:“你想干嘛?你说你在等我们,想让我们做什么?”
老头依旧是一副慢条斯理的样子,他从旁拖了一根凳子坐在张全旁边,缓缓道:“张大人是聪明人,懂得谈条件的态度。不像这位兄弟,太过急躁。容易吃亏的。”说罢还不屑地瞪了许定一眼。
尽管许定怒火中烧,却又不能莽撞,只能干瞪着对方,警告道:“老头儿,你最好是放了我们的兄弟,否则对你不客气。”
“哎哟哟,”老头捋了捋胡须,故作一副害怕状,“我好怕啊!”随即又换了一副狡黠的面孔接着道,“不过你这态度可不是谈条件的态度。”说着转眼看向张梦鲤,“我还是和你谈吧。”
张梦鲤回头看了一眼许定,示意他不要再多话,然后又转过来看着老头,道:“说吧,你想让我们做什么才肯放人。”
老头道:“我要你给我正一个名——不对,是修正你的错误。”
“张某何处有错我改过便是。”张梦鲤爽快回道。
“我要你公开公布一件事,就说武罢和之死确是死于巫蛊之术。”
一听到这个要求,张梦鲤不禁吃了一惊。但转念一想,凡事都是有因有果,顿时也不以为奇,平静问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吗?对了,我还要申明一点,武罢和确实不是死于什么巫术,在这个问题上我用不着修正。”
老头没有立马回答,而是吃力地站起身,缓步挪到屏风面前,用手摩挲着上面的人物图案,缓缓道:“人啊……就是这样。渴时思水,饥时想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可一旦预见危险了,人们却总要死到临头了想求祖先庇佑。这临时抱佛脚的做法岂不滑稽?更有甚者,平时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可真到了自尝恶果时却又求神拜佛,烧香祈祷,只图苟活一命。你说这是不是临渴掘井,正好比病入膏肓了想起大夫了,有什么用呢?我们修道的也一样。没事的时候有谁想起你来?都把你看做疯子对待,在他们眼里,我们修道人就是个痴心妄想的愚蠢之徒罢了……”
老头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许定则凑近张梦鲤道:“大人,这老头该不会是——”
“没错,你说对了。”没等许定说完,张梦鲤便已明其意而肯定地点点头,“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就是他。我们且先听听他到底想干什么。”许定“哦”了一声,随后又和张公一起仔细听起老头的话来。
“……所以,我必须要让天底下的人承认我们修道者的存在,他们必须意识到,没了我们,世界将会变成一片永远不再拥有光明的黑暗。我要让他们意识到我们的重要,没了我们,世上将巫咒横行,永无宁日。武罢和死了,死前没有请道士作法消灾禳祸,死后又不按杨术士所说的方法去安葬,所以他的尸体会不翼而飞。那是有人在操纵厌胜之术——”老头越说越激动,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了,“——有人给他下了死咒。他死了,活人亦不得安宁。他的亲人、朋友,都将为当初的这份无知付出恐怖的代价。哈哈……哈哈哈……你们要想杀戮停止,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公开承认巫蛊之术的存在,还要诚心求我们修道者出山,这样或许还有一线转机。否则——所有人都要死!哈哈……都要死!!”
“俞辅勤!”张梦鲤突然叫出了这个名字——对方猛地愣了一下但又立马恢复常态——“你应该冷静冷静,你真是走火入魔了。”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头回到张全身边,脸上明显有些慌张,但嘴上却并不承认,“我想你认错人了。我是镇灵道人,不是什么俞辅勤。”
“真是可笑,”张梦鲤开始用激将法劝道,“你摸摸你下巴颏上的胡须,它在越长越长。再看看你的头发,它再越变越白。你别自欺欺人了,你就是个普通人,不是什么神仙!你以为取个道号你就成仙了?就可以长生不死?”
老头显然受影响了,但不是醒悟,而是被激怒了。他用手按在张全的肩头上,威胁道:“你要再胡说八道我立马就让他死!”
尽管老头很愤怒,但张梦鲤还是从那张纹满刺青的脸上看出了一丝惶恐,就是这丝惶恐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更进一步劝道:“你应该为你死去的亲人想想。你刚才不也还说吗?病入膏肓才想起大夫的做法是愚蠢的,而你现在的做法和这有何区别?”
“不,我和那不一样。”老头反驳道,“我修道多年,早已长生不——死。怎么会病入膏肓。”
“真是可笑,”张梦鲤又道,“既然你都能长生不死,那你的亲眷中怎会有病死的呢?难不成太上老君不允许你保护你的家人?”
“我那时候还没成功,我现在可以了,我可以——”
“够了俞辅勤!”张梦鲤一声断喝打断道,“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如果你的亲人泉下有知一定会至今不得瞑目的。你以为划破了脸,图些古怪的图案就能脱掉俗胎换掉凡骨?不可能!永远不可能!你不过就是个不敢面对困境的懦夫罢了。如果你对死去的亲人们还有一丁点的忏悔,你就应该正视现在,重新振作起来。只有这样,他们在九泉之下才会感到欣慰,才会安心地瞑目九泉。”
这一番话过后,老头终于动容了,他不在激烈争辩,而是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轻言细语道——那声调轻的像是在喃喃自语:“你错了,我没想过靠纹身来脱胎换骨,只是每当看到镜子中的自己时我就忍不住恨自己。恨自己的无能,恨老天的不公,恨所有一切的一切。”
“你可以改变的,哪怕为了逝去的亲人,重新为自己活一回。”张梦鲤的语气已由刻意地刺激转换为真诚的鼓励。
“回不去了,永远回不去了……”
张梦鲤又苦口婆心地劝了好一阵,终于使得老头松了口,承认了自己就是俞辅勤。
张公大喜,一旁的许定也为此欣喜不已。张公继续深入询问道:“能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本官手里这件案子的?只要如实相告,并给我家人解毒,我保你不会有事。”
“真的吗?可以保我无罪?”怪老头——俞辅勤眼放金光,半信半疑道。
“我以密诏特使的身份向你保证。”张梦鲤道。
“好,那我告诉你,”俞辅勤坦白道,“我是靠一半偷听一半打听得来的消息。”
“偷听?什么时候?”
“就大人你和羊知府在房中密谈那会儿,我就上房偷听过。还差点被你们发现了。”
“原来是你,不过你这年纪就算能勉强上房,可逃跑的时候也不会跑得如此之快吧?”
“实不相瞒大人,虽说我沉迷修道不成,但却修得了极佳的养身之法,道家功夫亦有所领悟,所以身手还算敏捷。而平常那摇摇晃晃的步伐都是我故意装出来的。”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梦鲤兴奋道,“这下就对上了,总算解决了一个难题。俞辅勤,你还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俞辅勤见张公急于套出自己口中的话,生怕他事后翻脸不认人,便卖起关子道:“有倒是有,不过现在不能说,你得给我写一份‘免罪书’,并且要盖有府级或以上的官印戳子。这样我才放心。等到我拿到这免罪书我就告诉大人一个大秘密。”
“岂有此理,”一旁的许定一听这话又沉不住气了,“哪有你和大人讲条件的。大人说话一言九鼎,骗不了你。”
张梦鲤怕事情又闹僵,忙从中调解道:“别吵了,这件事我自有主意。”说着转向俞辅勤,“我答应你这个条件,我会尽快给你送来,希望届时你也遵守诺言竭诚相告。”
俞辅勤笑了笑,道了句“那是自然”后便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
张公忙问道:“你拿的那是什么?”
俞辅勤怕张公误会,忙解释道:“大人不必紧张,这是给你这家人的解药。”
不多时,张全醒了过来。张公把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番。张全也把自己如何被俞辅勤引诱到此,然后遭到偷袭被打晕、醒来后又被灌下毒药的事说了一通。当下,两方都别无他事,便告辞而去。张公等人自是回双槐园,俞辅勤则依旧待在自己家,等待张公的免罪书送来。回去途中,三人虽亦有不少谈话,但大都是闲聊之言。无甚意义,略过不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