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味道
那是侯龙涛死后的第三天，蒙媚和步云青还没有找我。
这天早上，天气不错，久已被雨雾笼罩的西安，终于露出了少许阳光，大有放睛的可能，我不想错过这难得的阳光，所以出去走走。
但下了楼，就在酒店大堂的转角处，看到了孙偌，不但是这样，酒店的门口，还站着一个人，这人远望过去，虽然穿得很斯文和很有风度，但举手投足间，隐然有半只猴子的模样，好象很不习惯身上的衣服，不时伸手拉一下衣角，还不住的东西张望，既象是在把风，更象是不适应现在的装扮和身份。
这人，不是范同是谁！
我心里一阵的狂跳，他们都出现了，都来了！
那天夜里，孙偌跟我见过，虽然当时处在昏暗不明的环境里，但以他的精明，绝对是可以认得我的，我正要掉头而回，但正在跟前台小姐说话的孙偌，就看到了我！
“雷兄弟，是你吗？”孙偌高声向着我叫道，语声中带着惊喜。
他离开我这里，不过十数米距离，从他的视野来看，我出来的地方，在前台的左侧，这很容易引起他的注意。
这下可糟了！
如果跟他和范同扯上了，那是极容易被发现种种可疑迹象的，最担心的，倒不是他们两个，而是万寅燕和杨垂容，她们两个，在幽都的杨家村里，见过方海的画像，我现在无疑就是方海再世，且不说与她们两人面对着面，就算孙偌和范同跟她们描述一下，只怕也会引起她们的注意。
范同出现了，那个游世丘一定也不远，他可是真的认识方海的啊。
真到那时候，是不是要直接面对另一个方涵之了？！
很多想法一下子就撞进脑里，每一个都令我心惊胆跳。
“你是……”我硬着头皮看向他，装作记不起他是谁。
“雷兄弟，前些天，幸得你相助，我才得以在蒙媚手下离开，真的感激之至！我们曾经共同对敌，是兄弟！风雨同路啊，你怎么认不出我了？”孙偌已三步并作一步走到我面前，用有些奇怪的口吻说。
我心里顿时一热。
“我、你……噢，是你，我想起来了，你好象姓孙。”到了这个时候，我只能承认。
“不错！你终于想起来了。”孙偌高兴地说，但看他的神情，完全没有对我有什么怀疑。
“那天的事，没什么，我还有些事要做，先告辞了。”我拱拱手。
孙偌呆了呆，还没说什么，那边的范同已经走了过来。
他有些疑惑地，侧着头看着我，没有说话，我也忍不住看了看他。
现在的他，好象胖了点，红光满脸，虽然还带着些“土”的味道，但神情举止，却干练多了。
孙偌笑道：“这个雷兄弟，就是我跟你说过，在树林中救过我的那位。”
我点头示意，心里暗暗焦急，这两个，都是同生入死的兄弟，彼此之间熟悉无比，一个不注意，无论行为动作，语气用词，都会让他们注意到的。
努力挤出点笑容，说了句：“幸会幸会。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他们两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我暗中松了口气，加快了脚步，眼看就要转过大堂，消失在他们的视野当中，就在这里，后面传来了一声大叫：
“等等！等等！”
是范同的叫声，随着叫声，听到他在后面跑了过来！
我下意识的就要撒脚就跑，但知道不能这样就跑，其实，心里也是极想了解他们近况的。
随着跑过来的，还有孙偌。
这时候，酒店大堂上还有一些人，范同这一声叫得颇响，引得他们都在看着这边。
我转过头去，礼貌地点头道：“这位兄弟，是在叫我吗？”说完，下意识的伸手拢了拢肩上的长发。
范同呆呆地看着我，鼻翼耸动了一下，好象在嗅探着什么。
“糟糕，这范同居然能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我心里大惊，但脸上越发装得轻松。
孙偌拉了拉范同，示意他冷静。
范同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说：“真不好意思，我可能误会你是另一个人了，但……”
这回连孙偌都有点奇怪：“你误会他是谁？”
范同摇头，没回答他，却对我说：“你那把刀，跟我一个朋友的用刀几乎一模一样，这刀不是一般的人能拥有的……”
孙偌随即从怀中掏出一把刀来，正是风雨刀里的风刀。
“看我一时兴奋，差点忘记将刀还给雷兄弟。”
我伸手接过来，这样倒好。
“我真有事，就此别过。”说完，掉头又要走。
范同还想说什么，孙偌拉了拉他，对我说：“抱歉，打扰你了，后会有期。”
我点点头。
忽然，孙偌问：“请问雷兄弟大名，可否留下联系的方式，以后再聚一聚？老实说，我跟你很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我听了，心里微震，有些犹豫，稍为思索后，觉得如果还继续闪躲，还真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只要在这酒店一打听，只怕他们能打听到不少的线索，况且，我也有了解他们动向的欲望。
“在下姓雷，叫做雷小方……”
他们两个同时惊叫起来！
“你叫雷小方？！”这是范同的话。
“你就是雷小方？！”这是孙偌的话。
我呆了呆。
“你就是近来传遍西安的那个雷小方？！真是幸会啊！”孙偌道。
我笑笑，看来蒙媚和步云青说得不错，现在出名了。
再纠缠下去可不行，我留下电话，笑着说了几句，就转身拐入过道。
背后还传来范同的声音：“真是太巧了，这人的名字，就叫小方！我在他身上，好象闻到了小涵哥消失了的那种味道，但是这人身上抹了香水，闻得不够清晰。这事有古怪，这人有古怪！”
我听得惊心动魄，心头狂震：“这范同还真不简单。他说的‘小涵哥身上消失了的那种味道，是什么意思’？！”
脚下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依在过道的边上侧耳聆听，因为转过了过道，已经不在他们视野之内。
“你……”孙偌惊讶的语气，“小涵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秦岭上来回来后，一直有些古古怪怪的，但什么是‘消失了的味道’？你说来听听。”
“孙大哥，有些事是你不明白的，我现在才算想通了。我跟小涵哥，一起吃过龙涎的肉，因此，身上留下一股特殊的味道，他身上的味道，更加特别。这股味道，女人闻到了会情不自禁……反正就是有些特别了。所以我对这味道很敏感，小涵哥从秦岭回来后就奇奇怪怪的，我想来想去，一定是着了阿云峰那老头的道。刚才又碰到一个身上有这种味道的人，名字就叫小方，你说我能不震惊吗？”范同劈里啪啦的说了一通。
“有这样的事？！这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孙偌也很震惊。
“我饭桶……我范同也不是个随便乱说的人！这人，我们得要查查来历。但目前，还是先找到桂妹再说吧，蒙媚和步云青在这附近出现过，我那些族人近日又看到他们在这里，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范同激动了一下，又放缓了语气说。
他的族人？！苗人还是满人？
他的话，猛然令我想起一个可能。
在杀侯龙涛的那个庭院里，步云青忽然说起阿桂妹的事，这可不是随意说的，一方面是因为对我完全信任了，另一个原因，是解决了侯家的事，那个庭院就要处理，所以他才提及阿桂妹。
阿桂妹就在那个庭院里！
我差点惊叫出声，当时怎不多想一下！
该怎样通知他们两个？如果时间长了，说不定桂妹被转移了。
回到房间，我三番几次看着孙偌留给我的电话号码，有一百个欲望想要打给他，告诉桂妹的行踪，但又知道这样不行。
以他跟桂妹的关系，现在一定急疯了。
“该怎样办？”我心里急得很，又彷徨无计。
其实，我也搞不清楚那座庭院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记得一些标志物。
这时候，步云青来电话了，通知我明天晚上一起行动。
这倒让我想到了一个冒险的办法。
马上发个短信给孙偌：“孙兄，还记得那个蒙媚吧？我跟她有些纠葛，她通知我明天有些事要一起做。对了，她跟步云青，有时会在中山古街那里出没……”
以孙偌的精明与敏感，自然知道马上去中山古街查一查，同时，跟踪着我，找到蒙媚，就有可能找到桂妹。
“谢谢！我正在找一个人，跟蒙媚有关，你正好帮到了我！”孙偌回短信。
我知道明晚这一行，可能会有大事发生，所以也通知了如花子。
——
心里终于落了下来，一方面，孙偌有了可靠的线索去寻找桂妹，另一方面，蒙媚终于要跟阿云峰碰头了，很多事情，都将有结果，甚至，我的身世身份，我身上的变化，也会随之浮出水面。
“阿云峰，你这条老狐狸，你这个老王八！”禁不住对阿云峰恨得咬牙切齿。
说到王八，倒是想起了王八父子，他们将店铺关门大吉，不知道是呆不下去了，还是换个地方继续骗人。
真是有意思的一对王八父子，王八王九。
更有意思的，还是范同，他身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变故，整个人看起来跟以前有了很大的不同。虽然有点暴发户的迹象，但这只是我的观感，从他身上透露出来的种种看来，在那个游世丘的帮助下，他得到了很多，一出手就是一千万的高调，这真不是谁都可以做得到的。
以他跟蒙媚的关系来说，这里面，真是复杂得很。
“所有事情，好象就只瞒着我一个，只有我一个人不知道。”不禁这样想。
所有人，围绕着一个目的，一个目标，这是什么？就是蒙媚一直在找的那件东西？那些东西？那个东西？
想着想着，头有点发痛，不禁依在床上，但脑里又出现很多幻象。
——
这些幻象，都是跟那个雷泽大湖有关，不时的会看到五家人在那里走动，不知道在干什么，好象在争论着，但听不到声音。
当我想努力辨识时，脑中的画面又闪动了，这回，我看到了一幅新的画面，我处在一个地方，周围是一望无际的平野，有很多树木，先是什么人也没有，然后忽然的风云变色，四面八方无数的人涌出来，这些人，衣着简陋，但却拿着各种金属武器，甚至有些还穿着金属的铠甲……这些人，都冲着我而来，我背后，还有几个人，只是看不见听不到。
这是个没有声音的世界，什么也听不到。
我心里很急，怕这些人将冲来将我撕碎、砸碎、碾碎，所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退之下，碰到一棵树上，正想继续看看时，一阵声音传来了。
我猛的一惊，醒了过来。
——
“叮咚、叮咚……”是手机短信不断的提示音。
是如花子的信息。
“雷大哥，你千万要小心，那个嵯峨山一带，非常不寻常，很多人在那里聚集。最要当心的，是那里气候异常，浓雾漫天，不论人畜，只要接近，就会迷路，已经有好些人迷失在里面了，但又能不明不白的出来。这事已经引起当地部门的注意，加强了警戒，蒙家的人夹杂在其中，暧昧难明。”
这个情况，我也是心中有数。
我：“放心，我会小心的。”
如花子：“如果觉得不安全，就不要去了。”
这话让我有点感动，毕竟她对我有一种特别的关心。
“但教授的意思，是叫你无论如何去看看，那里有不少的设置，或许只有你才能看得明白，跟幽都上面那些设置很相似。”
如花子这话，令我捉摸不清。
“你放心，我会小心的。”
正当我准备跟蒙媚和步云青一探嵯峨山的时候，却又因为一件事的发生，令情况有了变化。
步云青找上了我。
“小方，我们现在是自己人了，你陪我去做一件事。”
我点点头。既然已经算是他们团伙里的一员，还完全获得了蒙媚和他的信任，他们的事，是一定要参与的。
上了车后，步云青说：“我们到那前天那院落去，看看游阔的情况，同时接走一个人，一起到嵯峨山那里！”
我心中一震，阿桂妹果然是在那里！不知道孙偌和范同找到了没有？
候阔不是只余一副骨头吗？还会有什么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