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被玩儿了的阿布贾哈

“阿布贾哈王子是文莱达鲁萨兰国，现任苏丹博尔吉亚的儿子，正是我们英勇的罗素船长解救下来的幸存者之一，他不顾伤势，坚持要来亲自向公爵阁下表达自己的谢意。”此刻已经抵达吕宋的乔凡尼将军将一个马来男人领到了林世举的面前，此人正是罗素船长解救下来的阿布贾哈王子。

现在的王子殿下已经经过了体面的打扮，但看起来却更加像是一个暴发户了，他的紫色厚重包头巾上面镶嵌着一块硕大的鎏金红宝石，鼻环和耳环相比之前的更加大了几分，黄金的分量也更重了些，似乎在他们的眼里只有展示出自己最贵重的饰品才算是对对方的尊重。

“伟大而且睿智的公爵阁下，看在真主安拉的份上，我对您手下提供的及时的援手感激非常，”阿布贾哈立刻做出一副恭敬有加的样子，似乎林世举是他的主人一般，顺从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我原本已经聆听到了安拉召唤我前去服侍他的声音，却在最后的关头您英勇的船长阁下出现在了我的视野里面，并且还允许我们拿回所有的财物，对我们的俘虏极尽优待之能事，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用语言来形容您的仁慈！”

耳中听着阿布贾哈熟练而且一点都不害臊的拍马屁，林世举只是连连微笑，到最后连笑容都免了，心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这个家伙可真能说！

足足听了六分之一沙漏时的阿谀奉承，林世举感觉自己的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只得出声打断阿布贾哈，“好了，王子殿下，您的谢意我们已经收到了，我所要说的是，我们的到来是带着和平的意愿来的，任何敢于在我们势力范围内挑衅的人都是我们的敌人，不管是那些所谓的倭寇还是葡萄牙人，我们的军队是所有友好人士的和平护卫，这些完全就是我们义不容辞的！”

林世举这番话完全把自己当成了整片大海的统治者，似乎一点也没有外来者的自觉，阿布贾哈心中这么想着，却更加意识到了林世举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人的狡猾与智谋，立刻打起了精神，既不表示认同他们的地位，也不反驳林世举的话，只是唯唯诺诺的笑着。

但是他下意识地伸出舌头去舔舐自己的黄金鼻环，这幅样子却让他本就有些不招人待见的形象更加大打折扣，林世举心中暗自不屑————舔黄金也会上瘾吗？

气氛顿时笼罩在一片友好和和睦当中，不过隐隐之间阿布贾哈却感觉到自己的身份莫名其妙的矮上了一截，似乎自己是来觐见国王的，但他也不是一般人，眼珠子转了转抽个空隙开始了自己的试探，“我毫不怀疑公爵阁下的决心，不过请容许我揣测公爵阁下麾下精良大军的目前情况，据我所知，贵国从大洋彼岸远道而来，想必兵力和后勤方面一定是非常不足的，南洋作为贵国尚未接触的土地，我想公爵阁下目前一定存在各种各样的难题，虽然我毫不怀疑贵国强大的力量，可是这片土地毕竟是拥有本土势力的，如果能够稍加整合，我想一定能够成为贵国坚实的香料黄金供应场所。”

阿布贾哈的一席话，顿时让少数听出了他弦外之音的明白人把目光都望向这个身材黑瘦的马来男人，就连林世举的眼里都不由得冒出一阵精光，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很明显就已经明白了阿布贾哈的意思————这个人拥有支配整个南洋的野心，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既然王子殿下来了就多在吕宋游览一段时间吧，”林世举微微一笑，“我会派我的秘书处处长普勒塔亲自陪同的。”

“乐于聆听公爵阁下的教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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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无疑问，我们迫切需要一名在南洋地区拥有巨大影响力的人物，以此来作为其他地区的榜样，”在送走阿布贾哈王子后，林世举立刻召集了艾斯普瓦公国在吕宋的政府要员————马基雅维利和乔凡尼将军进行商议，马基雅维利的建议一来就戳中了林世举的心思，“我想公爵阁下也已经看到了，我们在这片看上去开放实际上对我们抱有强烈抵触情绪的土地上，所面临的压力是非常明显的，如果我们永远保持这种军事压迫的态势，就会像那些穆斯林占据伊比利亚一样，到头来还是会被灰溜溜地赶出去。”

“如果他们敢于对抗我们，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顺从了，只要我们在城头上放置大炮，”乔凡尼虽然脾气比较好，但还是一个军人，有些质疑马基雅维利的话，“他们太软弱了，根本生不起反抗的想法！我认为顾问先生的疑虑是多余的。”

“我的司令官阁下，你可以这么说，可如果我们的重心到了中国，那如何能够保证您的武力震慑还行得通呢？您要知道到时候我们更多地会依赖这些当地人，但是如果不能够获得他们发自内心的尊重，我们就不得不分出一大片精力！”

乔凡尼被说的一阵哑口无言，马基雅维利却不愧是一个政治大师，他似乎早就对这些看得一清二楚，“恕我直言，公爵阁下，这里的宗教对立情况非常严重，情况也非常复杂，这一点我们必须要考虑到，可是我们虽然有处理多宗教的经验，不过毕竟还算是外来人，从短期来看我们必须要得到那个王子的协助，据我所知，文莱国是一个非常有影响力的国家，这实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我不信任那个狡猾的马来人，”乔凡尼有些意动，但想起那个阿布贾哈的样子，又有些质疑，“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小偷，何况他的身份不是国王，只是一个王子。”

“这正是问题所在，司令官阁下，”马基雅维利捋捋自己的胡子，眼中一阵精光闪烁，“但我要建议的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才有足够的能力和手段为我们提供一个强有力的后方，至于他的身份，只需要给他一点小小的助力就能够让他发挥出巨大的优势，不过对于他这种人，要既让他看见甜头又能够有东西约束他，那么他充其量只是一只有智谋的狐狸而已，面对老虎还是会落荒而逃。”

从头到尾，林世举都只是默默地听着马基雅维利和乔凡尼的谈话，眼见着他们已经停止了争论望向自己，一阵莫名的笑容浮现在他的脸上，马基雅维利是一个人精，自然明白他笑容所蕴含的意思，眼中精光闪烁，除了摸不着头脑的乔凡尼，两个人无声地笑容已经让对方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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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当内政顾问马基雅维利出现在阿布贾哈王子的临时住所，并且将拟定的条款交给他的时候，阿布贾哈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比烂泥好不了多少————这些艾斯普瓦人竟然如此的贪婪！

因为条约的头两条便是被重点标注的————允许艾斯普瓦公国在文莱国境内驻军，并且作为藩属国丧失一切外交自主权利，国王将被任命为加里曼丹总督行使行政权，至于税收和征募军队必须要听派艾斯普瓦公国最高官员的命令。

阿布贾哈深深地意识到，艾斯普瓦人的条约自己一旦答应了，恐怕就真的成了他们的附庸，到时候只拥有国王头衔的一个政府官员，他扯扯嘴角，用探寻的目光看向马基雅维利。

“非常抱歉，我的王子殿下，”马基雅维利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神情严肃地摇摇头，“考虑到实际情况，我们很乐意和您的国家展开合作，但要是因为我们的友谊而在这片本来应该作为后方的乐土留下什么不安定的因素，我想会造成双方的不愉快，那就非常让人不满意了。”

这一席话，马基雅维利带着隐隐的威胁，阿布贾哈心中的挣扎就像是油锅里面的鱼，快要熟透了。

“如果王子殿下还不满意的话，那我只能很抱歉地说，我们必须要另外找一个听话的人了，您要知道拥有国王头衔的总督，您还是头一个，我知道王子殿下是一个拥有雄心壮志的人，所以希望您能够谨慎考虑。”

“呃...........”阿布贾哈一时语塞，他似乎下了重大决心，但现在却因为内心挣扎耗尽了自己的心力，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的还是错的，但为了自己的野心，他强迫自己点头，然后虚弱的声音恍若虫鸣，“我接受..........”

“啊哈！上帝保佑！”马基雅维利的神情陡然一变，他哈哈大笑，随后起身向阿布贾哈鞠躬，优良的风度和贵族的气质让这个马来王子深感自惭形秽，“我们终于找到了一位亲切的朋友！王子殿下，您做了一个非常明智的选择！”

明知不明智阿布贾哈不知道，但他唯一能够确定的是，自己只有和那位年轻的公爵一条路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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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贾哈的父亲，现任苏丹乃是博尔基亚，此君于1485年继位，虽然治下的文来国已经成为了整个南洋最为强大的土著国家，但是随着年龄的老去，他已经没有了当年的雄心壮志，他和阿布贾哈根本的分歧就在于对于葡萄牙人和天主教的态度，阿布贾哈是一个严肃而且虔诚的穆斯林，所以他无法接受自己父亲对葡萄牙人采取的绥靖政策，相反他认为应当将那些葡萄牙人驱逐出去。

自从萌生了这个想法之后，阿布贾哈就在整个南洋地区奔走，原本平衍加是一个中间商，本身也贩卖军火和奴隶，所以两个人一搭上了线就一发而不可收拾，阿布贾哈多次从平衍加手中购买军火和奴隶，想以此来建设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从而用武力逼迫自己的父亲退位，而现在艾斯普瓦人和他搭上了线，自然会全力支持他，至少两方在对葡萄牙人的态度上是相同的。

另一方面，艾斯普瓦人和葡萄牙人的谈判也在飘摇之中，葡萄牙人就退出香料群岛的提案一直不松口，克劳迪的态度甚为坚决，他提出两方平分马古鹿岛，但却遭到了艾斯普瓦方面的拒绝，虽然没有宣告谈判破裂，但也让林世举失去了耐心，索性召回了马基雅维利和麦哲伦，降低了使节的身份以此来作为要挟，同时他还决定运用土著人的势力来驱逐葡萄牙人。

这边是他为什么要扶植阿布贾哈的原因，在整个南洋地区，文莱国的势力和影响力都是非常强大的，他的立场可以让很多和葡萄牙人暗通款曲的土著势力改变自己的态度，一旦整个南洋发自己内心排斥葡萄牙人，那么他们即使有私下的交易很快也会被取缔。

而且公国作为一个外来势力，毕竟军事力量压迫不是长久之计，正如马基雅维利所言，他们需要树立一个榜样。

阿布贾哈率领着艾斯普瓦军队进入了文莱城，在未放一枪一弹，没有伤害任何一人的情况下，很快他就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控制了整座城市，在艾斯普瓦军队的威逼下，博尔基亚苏丹老老实实地交出了自己的王位，阿布贾哈本来就不想伤害他，于是将自己的父亲被尊奉为“国父”，并且生活优渥，但为了防止自己的位置受到威胁，不得不将他软禁起来。

时隔两天之后，阿布贾哈就乖乖地接纳了开入城里的艾斯普瓦军队，后者接手了全城的防卫工作，同样的还有携带着新任苏丹阿布贾哈的命令，传达到苏丹国全境的信使，命令各地长官，当地人称为“拉闍”的诸侯包括他叔叔在内的王室成员，臣服在他的宝座下。

阿布贾哈的行动非常迅速，但也非常仓促，几乎就在一夜之间，仿佛整个文莱苏丹国就换了主人，一些不忠于阿布贾哈的拉闍们起兵反抗，但被早有防备的阿布贾哈和艾斯普瓦军队迅速击败，人们这才意识到，新任的苏丹背后那个庞然大物是艾斯普瓦人。

在武力慑服之后，阿布贾哈展现了自己的统治手腕，迅速提拔自己的亲信，驱逐了大批宫廷贵族，对于服从自己的人他一律加官进爵，一时间局势得到了控制，即使是暗中的不满意者们也偃旗息鼓，明智地不再和阿布贾哈对抗。

另一方面，阿布贾哈却又对他的支持者艾斯普瓦公国极尽谄媚之能事，不但悬挂着艾斯普瓦公国旗帜的商船在文莱海岸有很大的税收优惠，而且亲自派出自己的亲信监督军港和军营的建造，对前来帮助训练文莱国军队和苏丹近卫军的艾斯普瓦军事代表团也亲自慰问，一点苏丹的架子都没有。

林世举对这个老实的苏丹并不大放心，但也已经渐渐地开始把他作为自己手中的掌控之物，也相信他无法再翻起大浪，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放下了一部分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