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死而复生

那位工人摇摇头，“不对，那一定是你记错了。因为出事那天，厂里所有的负责人都去忙乎这件事去了，厂里因此都处于停产状态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么能把日子搞错呢？”

说着，他还扭头瞧了瞧同伴儿，想求证一下自己的说法是否正确？而那几位工友虽然没开口，但是从他们的表情上就可以看出，他说的没错。

这下刘丽也懵了，不过她认定自己也没记错啊？因为上月15号那天，是自己老头子的生日。她本想早点收摊回去呢，可就在这时，张晋忽然冒出来了，要买鱼食。因此弄得她还多耽搁了一阵子呢。

只是……现在回想起来，那天张晋确实有些反常，和以往驾着奥迪，神气活现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不同，他那天显得蔫头耷脑的，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而且也没精神头调侃了。买了鱼食就匆匆走了。

莫非……那天自己撞见了鬼不成？这样一想，她就觉得脊梁沟有些发凉。

石磊在一旁听了他们的对话，也挺懊恼的。张晋这一死，恐怕自己也查不出什么了，白来了一趟。

塑料厂的员工们倒挺客气的，听说他们是大老远来的，就指着车库的大门说：“平时张晋的车就停在那儿，那里面还有他的休息室呢，要不你们先进去歇会儿？”

石磊一听，也好，进去看看吧。

而刘丽却拦住他说：“大兄弟，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石磊不解地望着她，问道：“急啥呀？先歇歇腿呗，也不差这一会儿。”

刘丽却有些变毛变色地说：“大兄弟，你不知道，我觉得今天这事儿有点不吉利。”

“不吉利？咋啦？”

刘丽的脸色阴晴不定地说：“还咋啦？就连张晋这人究竟是哪天没的都搞不清楚，你说这事儿怪不怪？吓人不？”

石磊听了一笑，因为他一点儿也不迷信，所以对此无所谓。不仅如此，他反倒是来了兴趣，觉得这事儿确实挺奇怪的，没准儿这里面还暗藏玄机呢，那就更应该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于是他说：“大姐，这有啥吓人的？肯定是你们有一方搞错了呗。没事儿，慢慢想，咱们先进去歇会儿再说。另外，你的事办完了，我的事还没办呢？我还想了解一下这个厂子的环境呢。”

刘丽听了，就催促道：“那你现在就去了解呗。”

石磊一笑，“可不嘛，我正打算先从这个车库开始了解呢。”

说罢，他就率先进了车库。

刘丽瞧着他的背影，心说这人可真怪，车库有啥好了解的？

不过，她可不敢进去。此刻她瞅着车库就瘆得慌，毕竟那个小车司机刚刚没了，她可不想去死者生前呆过的地方。在她那满脑子的迷信思想里，觉得去这样的地方不吉利。

于是她说道：“你愿意去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啊。”

石磊觉得也好，自己一个人进去更方便。

他之所以想进去看看，是因为他跟徐明学的，查办案子时，不要放过每一个细节。

车库里挺宽敞的，而此刻因为里面没有车，更显得空荡荡的。墙角处有个水槽子，还有一卷塑料管，看样子是用来刷车的。旁边还胡乱地堆放着几把拖布和笤帚。靠里面的那堵墙上，还有一扇虚掩的房门，这应该是张晋的休息室吧？

石磊这样想着，就走过去推开了门，往里一看，嚯，真是别有洞天哪。里面有床、沙发、电视、办公桌，一应俱全。而且那

床上还有被褥，看来张晋应该是经常在这儿休息了。不过这也不奇怪，小车司机嘛，就是伺候厂长的，要保证随叫随到嘛。

在枕头下面，压着几本《花花公子》杂志。而在办公桌没关严的抽屉里，可以看到扔着几个避孕套，还有个带蕾丝花边的胸罩。看来，这还是个声色犬马的安乐窝呢。这位小车司机的私生活还挺丰富多彩呢。

他用手机逐一把这一切都拍摄下来。

另外，刚进来时他还注意到，这房间不是独立的，里面还有个套间。于是，他又信步走了进去。

这屋里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灯火通明的，满屋子的鱼缸，整齐地安放在用角钢焊成的架子上，分上、中、下三层。缸里养的都是大型的观赏鱼，像什么地图、银龙、七星刀啦，等等。怪不得他要购买那么多鱼食呢，这下找到答案了。

徜徉其中，体会着这些色彩各异的鱼类在身边游曳的滋味儿，仿佛走进了一个小型的水族馆，颇为壮观呢。

只是这屋里没窗户，二十四小时都用灯光照明，再加上鱼缸里的那些水泵、加热管等等，看来，单位里的水和电让张晋这家伙没少祸祸呀。

石磊心想，张晋在车库里这么折腾，难道这个厂里的员工们不知道吗？怎么就没人管呢？因为张晋是厂长的小车司机吧？有厂长罩着呢，狐假虎威，谁敢管？要管也得厂长管哪，别人只能是敢怒而不敢言吧？

那么，厂长能包庇张晋的胡作非为，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那就说明这个厂长也不是什么好饼。

看来，自己今天并非白来啊，而是收获颇丰。

这让石磊对张晋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于是他又返回了厂部院里，打算跟那些工人们多了解一下张晋出车祸的细节。

通过跟员工们一聊，他这才知道，出事的不只是张晋一人，还有厂长呢。张晋是接厂长从外地返回的途中出的车祸。司机死了，厂长重伤，目前还在ICU病房抢救呢。

而且有人说，出事那天，厂长一早还在厂里呢。至于什么时间出去的，而且还去了外地，谁也不知道。另外，厂长所去的那座城市与塑料厂并没有业务往来。

这样看来，厂长的此次出行就属于公车私用了。那么，厂长到底是办什么私事去了呢？石磊的心里画上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根据所了解到的这些情况，石磊想，这其中的违纪现象恐怕谁都能看得出来，只是没人敢举报，也没人去管。看来都想明哲保身哪，因此才装聋作哑的。因为谁都知道举报的风险，如果一旦没有扳倒厂长，那么肯定招来打击报复，弄不好还会因此丢了工作。这年头能在国企工作，能抱上铁饭碗，容易吗？所以呀，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自扫门前雪算了。

石磊暗自冷笑，哼，你们都怕，唯独老子不怕，老子就是要一查到底。除非那个厂长永远呆在重症监护室里，或者永远成为植物人，否则只要他一恢复正常状态，就有铁窗高墙等着他哩。法网恢恢，疏而不漏。绝不能让这种蛀虫逍遥法外。

只是……张晋这一死，线索断了，让他感到有些无从查起了。

无奈，也只好先返回去了，从长计议吧。

在回去的路上，刘丽显得垂头丧气的，因为失去了这样一个大客户，对她的打击不小。真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呀。

而石磊也有些不尽如人意的感觉。他忽然想到，自己刚才忘了问了，那个张晋的家住哪啊？想到这，他急忙问刘丽知道不？

可刘丽也摇头，说不知道。

石磊想，自己也挺有意思的啊，本来自己到花鸟鱼虫市场来呢，是想张罗创建一个观赏鱼基地。可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却又驰心旁骛，管起这档子闲事来了。看来，自己的兴趣还挺广泛呢，啥时候变得婆婆妈妈了？变得爱管闲事了？吃饱了撑的吧？

算啦，自己也别太过份上心了，还是把主要精力用在自己的事情上吧。至于张晋这件事呢，等有了进一步的线索再说吧。

虽然这样提醒自己，但是按照思维惯性，他还是想起了刘丽和塑料厂的员工们关于张晋出事日期的争论。他觉得刘丽这女人虽然只是个卖鱼食的，没多少文化，可她精着呢，一点儿也不糊涂，小账算得比谁都快。那么她确信张晋15号还到过她的地摊上买鱼食，按理说就错不了。

但塑料厂那么多员工呢，人家也不可能记错啊？那么，也就是说，张晋13号出了车祸，而15号又到刘丽的地摊上去买了鱼食，去买鱼食的肯定不是个幽灵吧？那这又怎么解释呢？

假如……他们双方都没说错的话，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张晋根本就没死，而只不过是在车祸中受了点轻伤。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让他顿感兴奋不已。于是，他叮嘱刘丽，如果再得到张晋的任何消息，一定要第一时间通报给自己。自己绝不会亏待她的。

刘丽一听，惊讶地望着他，半晌说道：“大兄弟，你的意思是……张晋没死？”

石磊一笑，“那当然了。如果他在车祸中死了，怎么还会到你的地摊上去买鱼食呢？我分析啊，他一定是有什么原因躲起来了。”

刘丽听了，不禁有些发傻，一脸茫然地望着石磊。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她是属于那种特别爱占小便宜的人，只要是给点好处，她自然是满口应承了。

天气一天天转凉了，在露天市场上卖鱼食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杨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了，枯黄的叶子一片片飘落。

有一片枯叶滴溜溜打着旋儿，落到了刘丽那装有颗粒鱼食的塑料盆里。

她正弯腰去捡枯叶的时候，忽听头顶上传来个沙哑的声音：“喂，来二斤泥鳅。”

她仰头一看，顿时魂飞天外，“啊”地惊叫了一声，一屁股跌坐在身后的另外一个塑料盆里，把那半盆颗粒鱼食全坐翻了，撒了满地都是。

因为，她面前站着个一身黑衣黑裤，胡子拉茬的中年人，而这人竟然就是张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