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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拉仇恨也是一门技术

作者:波塞冬瓜 | 发布时间 | 2017-08-27 | 字数:3027

“咱们到家了!”转过了尽头的街角,大淑遥遥指着前面的三间大瓦房说道。

“次奥!”南过的表情僵固了起来。

大淑口中的这栋豪宅,南过真的看不出豪在哪里,三间大屋一高两矮,以荆条和秸秆围成的院子里开出了左右两块菜畦,大屋左侧是个稻草顶的小仓库,右侧是个卸了石碾的磨盘。在栅栏院子门口的小草棚中,趴着那只许久不见的老狗,被两股麻绳拴在了小草棚中的木桩上。

“这也好意思叫做豪宅?你亏心不亏心啊!”南过对大淑说。

“一般人家哪里会有这么宽敞气派的院子,这种大规模私用占地可是君上特批的!”大淑在说话间,驱动转轮座椅进了篱笆院,座椅上的六个转轮灵活而稳健,每一个轮轴都拥有很大程度的摆浮空间,使这把椅子即使在不够平坦的路面上也能行进无碍。

南过叉起了腰,他觉得自己还不如继续留在三伦的城主府,虽然住得十分别扭,所有人都在提防着他,但那样总好过跟着大淑来忆苦思甜。

“怎么了?”大淑停下来,转头对他问道。

“干嘛拴住它?它都老成这样了,又不会乱跑!”南过走到了门口的狗窝旁边,俯身在老狗的鼻子上拍了一下。

“如果不捆住它,它就会跑出去找你,它这么老了,一定会在找到你之前就死在半路上。”大淑说道。

南过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伸手扯断了老狗脖子上的麻绳。老狗抬起了头,见到面前的人是南过,却也没表现出多么欢喜,慵懒的打着呵欠爬起身,然后就来啃南过的裤腿,被南过习惯性的踹了一脚之后,就摇着秃了半截的尾巴爬回窝里。

“德行!”南过笑了笑,然后起身走进大院。

天色已经不早了,夕阳傍山,天上都出现了白色的月牙。

南过下意识的推起了大淑的转轮座椅,向房屋走去。“一直也没问你,咱们相遇的时候,你为什么会带上那条老狗呢。”

“这只狗不是我带去的!”大淑解释说道。

“不是你带的,难道是我带的吗?你不是说,我那个时候神智错乱了吗,一个傻叉怎么可能带着条狗?难道你那时在说谎?”南过淡淡的问。

“也不是你带去的,而是那个准备将你炼成尸偶的彩衣巫者准备的,炼制尸偶需要活灵献祭。当时这条狗并没有这么老弱,而是相当的精气旺盛!”大淑说道。

南过将大淑推进了正中的那间房里,进门的那一刻,南过彻底被震惊到了,这间屋子的外表看上去就像个农家大院,但进了门之后却别有洞天,钢梁铁骨的四壁,做工考究的桌椅陈设,以及种种让人叫不出名字的古怪器械,无一不令人惊叹于房主的别致品味。

望着满墙的丹青书画,与红木橱架中精美的玉瓷铜器,南过深深认识到自己是个多么无药可救的穷鬼。在贫瘠落后的松阳阶牯,就算身居要职贪污受贿五十年,也未必置办得起这间房中的一半家当。

难怪大淑会说这是一所豪宅,她确实没有说错,不是豪宅怎么摆得起隆东官窑的釉彩瓶和青花笔洗,不是豪宅怎么挂得起西方舶来的抽象油画。

“老太婆呢?”南过打量着与这间厅堂相连的几个房屋。

“嘘!”大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声说道,“娘她还在休息呢,昨晚我是临时决定提前回来的,她整夜都在修补铁宫车堡的破损,直至今晨破晓时分才回来歇息。”

“长得年轻有什么用,年纪一把了,当然熬不动夜。”南过低声说着,在客厅中央转了一周,问道,“我住哪间房?”

大淑转身关好了客厅正门,然后一脸郑重的对南过说:“你和我住在一起!”

南过的脸庞僵了一霎,掏了掏耳朵问:“你说什么?”

“你和我住在一起,是为了躲开君上吧?明明那么害怕母亲,却还是要搬过来住,你到底在躲避什么呢?”大淑说道。

南过抹了把脸,“拜托你以后说话一口气说完,别这么大喘气好不好!”

“你觉得,君上对你有所图谋对吗?”大淑神色凝重,好似换了个人一样,“在这座城中,你唯一觉得有必要去尝试着信任的人,就只有我。”

南过目光黯淡,他踱了两步,坐在一把梨木太师椅上,拧了拧屁股,抬头对大淑说道:“你刚刚说的,老狗其实并不老,是什么意思?”

大淑浅笑,任由他这样生硬的转开话题,“还记得那个小山一样的召唤兽吗,我劈碎了它的头颅,同时也在不知情下中了那名巫女的诅咒,一时之间我居然没能看透。我为了重塑你的神智,先是掩埋起你破碎的记忆,然后再将我的部分阅历映射给你,但以我的印纹造诣来做这些真的有点勉强,如果是那样直接传递,你被投射的所有印象都会是反向的,当时情况危急,我所能施展的术力有限,便用了那条狗来做镜像掉转,就是这样,你,我,与那条狗,三者之间形成了一条传送链。

“可是在传送的最后,我终于发现了那道诅咒,伴随着我投射的记忆一并传给了你,若是没有那条狗作为中转的话,你与我还不知会落到哪般田地,但是经过了它的反射,你与我都没有受到诅咒殃及,但它却在眨眼间变得老迈不堪。咱们两个误打误撞的能活到现在,还真是足够幸运。”

南过站起身来,摆弄着厅中的种种陈设说道:“那么你能看到老狗所见到的东西,也是源自于那次中转吧!为什么我就不能分享它的视野呢?”

“咱们的传递次序是自上而下,我可以洞悉它的所见,必要时还能诱导它做出一些特定指令来。其实它也应该看得到你的视野,所以它会时常的晃神。至于你,是最终端的接收层,没有反馈也是理所应当。”大淑说。

“这是什么?”南过从墙上摘下来一个长长的铁制器械,这只铁器的前端由七只细长的中空铁管围合而成,后端有两支纵向的木质握柄,握柄中间还有一个抽拔式的活硝机括,铁器有成年人的手臂长短,分量在三四十斤左右,外形酷似一支奇怪的短柄扫帚。

“别动,马上放下。”大淑突然间脸色大变,她高声的喊,并朝着南过这边飞速赶过来。

但她明显是来不及了,南过被她那一声大喊惊得双手一抖,碰巧拔下了那个活硝机括,其实这机括长年累月没人插拔,也不那么容易松动,但南过的手劲本就不小,受惊之下力气更大,只听到铮的一声巨响,犹如龙吟虎啸般的金属悲鸣,三支半仞长短的螺纹锥矛由铁器前端的细长膛管中激发而出,闪电般的没入墙壁,毫无阻滞穿凿而过,又在那面墙壁后的房间中引发出一连串的爆裂声响。

透过墙壁上被攮穿出来的巨大缺口,直接能看到所有屋子外面的光亮,三支锥矛竟然轻松刺穿了房屋中的所有墙壁,然后打雷一般钉进了院里的磨盘中,粗大笨重的青石磨盘被炸得粉碎。南过瞬间被惊得发呆,大淑也屏着呼吸,呆呆的坐在转轮座椅上。

“娘,您还好吗?”大淑的脸色极度恐惧,她颤微微的,对着被锥矛洞穿的房间悄声轻唤,几乎都要哭了出来。

这一刻,房子里静得吓人。

过了好半晌,一连串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赤着双脚,穿着丝绸亵衣的白戴婆婆从里面跑了出来,不由分说的腾身而起,一脚踹在了南过脸上。

那一瞬间,南过看到了白戴婆婆那条白嫩而修长的右腿上,六个金色的圆形印纹光芒闪亮,从大腿到足心,六枚印纹排布得如同星宿,印纹上金光大盛,倏地一闪,南过便飞了起来,撞破了大门,在院子里以种种姿势飞速的翻滚腾跃,最后轰的一声摔在了狗窝旁。

~

月上中天,城中的人家大都已熄了灯火安然入睡,几支巡防小队持着火炬,悄无声息的在一条条街道上穿行。整座城的四角埋有古老的禁忌阵表,如果有外来的奇异术士,四个小卖部会在第一时间发出示警讯息,城内的巡防营,防备的只是鼠辈宵小,和前来窥窃机密的细作与暗谍。

夜已深,天空中星辰暗淡,弯月如钩,几许流云萦绕,似轻纱曼舞。

四下里静谧无声,仿似整座城都已沉沉的睡去。

但此刻大淑家的三间大瓦房中,不断传出“叮叮当当”的碎响来。

南过困得打了个呵欠,衔在嘴里的几颗钉子全部掉在了地上,他一个恍惚,右手中的锤子砸在了左手食指上,得益于感觉迟钝,并未怎么觉得疼,却也让他精神了几分。

“不把所有墙壁都给我修好,今晚不许吃饭睡觉。”白戴婆婆坐在太师椅上,怒不可遏的对他大喊道,那双漆黑的双眸中简直都要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