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味道的梦

梁沛然浑身是汗，后背上的衣服湿哒哒的粘在身上，胳膊跟腿都像是铸了铅，怎么也使不上劲，又看不见下去的路，僵在那里动弹不得。突然感觉旁边的草堆里有动静，有个白亮的影子从自己眼前闪过，一惊就松了手，滚了几圈四仰八叉、摔的头晕眼花的躺在地上。千瞳站在半山腰上，没搞懂自己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摔下去了，真是无趣，想扭头回去又一想他不过是区区凡人，没准从这摔下去就给摔死了，就算不死弄的缺胳膊少腿的它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沛然缓过劲儿挣开眼睛，就看见千瞳蹲在自己身边，翻身起来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把它抱起来举的高高的说：“小猫，刚才那道白影是你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吓死我了。”千瞳气的乱挠一通他才把它放下来。“真是瞎了你的狗眼，十几岁的小毛孩也敢抱着本王举高高，今天非几口咬掉你的脑袋不可”。

正准备想扑过去，就看见他膝盖跟胳膊有好几处都蹭破了皮，刚又被自己挠了几下，胳膊上又华丽丽地裂了几道口子。‘本王修炼三百多年才有了今日的修为，要是为了一时痛快害人性命真是有些不划算。也罢，救人也是一件善事，虽说不会有太大的善功但也没什么坏处。’想清楚了千瞳就收了利爪走到梁沛然身边，低头用舌头舔过他的伤口止了血，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梁沛然也愣愣的看着千瞳，它舌头上粗糙又温热的触感还在，伤口虽然没有完全愈合但已经不再流血了。像是想起了什么沛然几步跑到竹篓边，拿出一个黄灿灿的烧饼递给千瞳，讨好似的看着它。千瞳凑上前闻了闻，抬头看了沛然一眼，沛然把烧饼轻轻放在一片树叶上，蜷着腿爬在地上，掏出自己的烧饼咬了一大口“你看，没毒”。“……”千瞳瞪了他一眼，这才低着头吃了一口，心里想着‘这孩子虽然不坏，但可惜了脑子坏了，唉……想当年梁齐明还有他儿子梁宏石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居然生了个傻儿子。’千瞳慢慢悠悠啃着烧饼，梁沛然又给自己包扎好伤口，也吃了点东西。“最近这几天老受伤啊，千万不能让爹知道了，要不然他就不让我再往山上跑了。”

梁沛然虽然常被人夸稳重又懂事，可到底也才是个十五岁的孩子，有只漂亮又机灵的小白猫给他舔伤口，还吃他的烧饼，他像是有了一个秘密的朋友，开心的不得了。刚吃完烧饼就献媚般地冲着千瞳说：“小白猫，我前几天每天都带烧饼给你，但是一直没再见过你，以后你饿了就来这，我喂你吃烧饼。猫不都是喜欢吃鱼嘛，过几天我去河里摸几条小鱼给你吃。”他反应过来忽然抱起千瞳“你的伤好了吗？我给你绑的绷带怎么不见了？”说完仔细看了看千瞳的腿，伤口已经完全好了，而且居然连伤疤都没有。

“你还真是很厉害啊”还伸手轻轻摸了摸千瞳的脑袋，千瞳有些不情愿的扭过头去却终究也没躲开。千瞳想既然今天已经帮过他了，不如再多帮一帮，就当是告别了。三两下采了那株石斛花放在沛然脚边这才回到树上，站在树枝上看着沛然傻笑，‘你爹今天要是不发现你的伤口才怪，等着回去挨骂吧，以后正好别来了，吵的本王心烦。’

沛然捏着石斛花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好，一路小跑回了家，身上的伤都忘了疼。回家立马放下竹篓往前厅药铺跑，到了门口又赶紧停下来整好衣服和头发才进去。“爹，你猜孩儿今天遇到什么怪事了？”一想忙又改口说：“爹，你看我采的石斛花。”梁宏石抬起头看见儿子手里的石斛叫他拿近些来，“这石斛可是罕见的药材，却又常长在山崖石壁上，你今天能采到实在是难得，快去收好等明天的时候洗净晾干存放起来。”又看见儿子蹭破了衣服，说道：“能采到上等的药品虽然好，但也不要硬来，今天只是蹭破了皮，万一你摔严重了，有个三长两短……”沛然知道自己这次太鲁莽了，忙说：“爹，孩儿知道错了，只是一时开心忘了这些，下次一定不会了。其实今天这株石斛不是孩儿自己采到的，是……一位朋友帮忙才能采得此药。”

梁宏石给儿子换药包扎，看到血已经止住了，也确实伤的不深就没有多说，听到他第一次提起有朋友帮忙不由有点好奇。“你那位朋友是哪家的孩子？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嗯……今天在山上认识的，还不是很熟。”梁沛然看了他一眼，把绷带绑好，“哪天叫他来家里吃饭，好答谢人家今天帮你。还有这类危险的事以后也不要让你朋友去做了，万一伤了人家，我们这就是犯了大错。”“嗯，我记住了，以后定不会这样了，爹你别生气。”梁宏石微微一笑，“好了，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以后要再这么不小心我就真不让你去山里了。”沛然赶忙答应下来。梁宏石收好药箱叹了口气又说：“我小时候就喜欢往山上跑，你爷爷也不太同意，到现在你又跟我当时一样，而我……等会吃完饭跟我去后院屋里上柱香吧。”

饭后跟梁宏石一起上了香，沛然规规矩矩给祖宗牌位磕了头，才跟着爹爹一起回到前院。梁宏石有些累了，嘱咐沛然早点休息就回了房间。沛然也进到自己房里，躺在床上越想越高兴，恨不得现在就去河里给小猫摸鱼去，又担心它晚上会冷，怕有野狗野兽欺负它，翻来覆去一直到二更天才睡着。

梁沛然一觉醒来就去河里给千瞳摸了两条鱼，初夏的河水不至于太凉但也让他打了几个寒颤，可他心里高兴啊。回家换了衣服就兴冲冲的跑到山上却不见千瞳的影子，叫了几声它也不出来。场景跟自己预想的不太一样……梁沛然满心的欢喜无处释放，有些闷闷不乐情绪一下子就没那么高涨了。想着先找找药材，等千瞳来了再把鱼给它，又不放心把鱼放在地上怕被路过的野猫吃了，就背了两条鱼在山上转悠。

千瞳老早就看见他了，呆头呆脑的身上还一股鱼腥味，哪里像个济世救人的大夫，活活一个住在河边打鱼的渔夫。虽然山上的小猫小狗也常会带些吃的孝敬它，可难得这孩子懂事自己就不要浪费了他的好意，表情勉强的起身过去了。梁沛然看见千瞳慢悠悠的走过来，纯白色的毛发在阳光下更加耀眼。他眉眼笑的都开了花，“小白猫，快来尝尝我给你带的鱼，这可是今天早上刚摸来的，新鲜着呢。”千瞳闻了闻果然是河里新鲜的鱼，想到五十多年前梁宏石的父亲梁齐明也就是沛然的爷爷也用小鱼招待过自己，不禁有些好笑，人的这一生又短又无聊，明明做着别人早就做过的事还能这么开心，几代人像绕着圈一样的活有什么意义。

沛然眼睁睁看着它把两条鱼吃完，腰明显粗了一圈，“看不出来你这么能吃啊，小心吃成个大胖子。”“要你多嘴”千瞳顶了他一句，沛然又想到‘它这么小，估计常吃不饱肚子，这次有了好吃的鱼当然要美美吃一顿’这么一想心就软了。“以后你要是听见我叫你，你就出来好不好，我每次都会带东西给你吃的。”又把千瞳抱在怀里给它挠痒痒，千瞳嘴上说着“大胆”可身体却老老实实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眼看是无力反抗了干脆就在他怀里打起盹来。毛茸茸的小身体热乎乎的，不一会已经睡熟了，偶尔还会蹬一蹬腿动动耳朵，沛然定定的坐在地上，感觉腿有点麻小心翼翼换了个姿势它就不安分的往他怀里蹭了蹭。“好啦，我不动了，你好好睡。”他自言自语道，多看了千瞳几眼才开始小心翼翼的翻着书，和煦的风吹过带来一阵花草的清香，太阳暖烘烘的晒在身上，不一会他也有点困了。

千瞳梦里梦见它躺在一堆鱼里，每条鱼长的比它还要大，千瞳高兴的合不拢嘴在鱼群里上蹿下跳，突然又梦见它在水里，这水并不清澈还散发出臭水沟里特有的腥臭味，它心里恶心着急游上岸，就使劲踩水，腿一蹬居然醒了。睁开眼就看见点头如捣蒜梁的沛然，医书翻开面朝上放在旁边的草地上，书页被风吹的左右翻动，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还有一些草药的图，‘照他这个样子看书，什么时候才能看完’。

三百多年了，自从千瞳懂了修行，就跟着周围灵力的波动去了很多地方，也受过很多欺辱和排挤，什么物种都是一样，总是弱肉强食，没有能力的一方注定是要被欺负的。后来它偶然来到这里，发觉这个小村子灵力似乎不弱，又难得清静就一直待到现在。六十多年前，它正要跨过修行三百年的坎，体内的灵力不断冲撞，震的它五脏六腑七筋八脉都要碎了，整只猫虚弱的不成样子，一时疏忽歪了脚，它跛着腿准备回洞里养伤，碰到路过的梁齐明，把它带回医馆用几片薄薄的木板固定了腿又给了一条鱼让它吃。